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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复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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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寒声:“你想,不管幕后人究竟是谁,把东岳和狐族扯到一起绝不是偶然的,倘若没有魏云举横插一脚,幕后人最原本的目的,应该是要借刀杀人。我们手里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我们太被动。赶上石典头脑发热,拎着刀去找东岳算账,那干脆顺水推舟一把,把这两派的矛盾挑起来算了,排场越大越好。九州两个大族一起干戈,自然有人在黑暗里偷笑,马脚易露。能引出幕后主使自然很好,引不出来,那就叫那二位在里头培养培养感情呗。没事儿蹲蹲号子,有益培养身心健康。”
  程回:“你怎么知道昆吾刀不在东岳府上?”
  顾寒声十分大言不惭,“这个真不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撞的,人品太好的缘故。东岳这老东西,最大的缺点是骨头太硬,不会变通,我使不动他;但他必然会忠诚于整个九州,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他到现在?不就冲着他骨头里那点固执去的么?这样的人,巴不得九州长之下大家来个大团结,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挑起纷争。并且时间上也说不过去,为什么几百年前的旧事,非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到今天他才跳出来?所以一定有人嫁祸给他,那昆吾刀就是最大的疑点。”
  程回:“所以是为什么昆吾刀会在石典府上?”
  顾寒声神秘一笑,“问问他。他的馊主意。”
  慕清远:“引蛇出洞。倘若你是幕后人,然后你得到消息,石典仅凭昆吾刀的伤痕,就贸然断定仇人是东岳,而石典去报仇,又被顾寒声逮了个正着,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程回:“栽赃,还刀,物证。”
  顾寒声一摊手,“结了。”
  程回狠狠在他掌心拍了一把,“你完蛋了,石典出来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来泄愤。连我都被你搅糊涂了。”
  顾寒声自觉挺无辜,“不假戏真做成么?况且我最后都心软了好吗?”
  慕清远:“现在结了还为时过早,吸星盘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是什么人控制了魏云举的身体?”
  顾寒声:“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牌,杨雨亭。杨雨亭为她儿子申冤,仅仅因为看见他跟慕清远……我是说那个慕清远,搅合在一起而导致英年早逝么?那杨雨亭可真不是个平凡的女人,她长了一双能透过基情看本质的眼睛。”
  慕清远颇为自嘲地笑了笑,“我借慕清远的身体借了太久,连我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顾寒声:“千阳,澹台千阳。”
  程回有种奇怪的感觉,顾寒声和慕清远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发展出了某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
  突然,顾寒声目光一凛,比了个“嘘”的手势。


第27章 林邠
  高万丈的苍穹之下,蓦地爆发出一片极为刺眼的猩红亮光,只是一眨眼间,就急速化作一线针芒,飞快下坠。
  “来了,啧,真等得哥尿急,”顾寒声嘴角抿了一线笑,眼底寒光乍现,人已经风一样掠了出去。
  这位“尿急的哥哥”是个说一不二的急脾气,话音降落,人已落身在十米之外,“来都来了,这么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你也不嫌脱裤子放屁多余一套么?”
  ……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一辈子的涵养堪称捉襟见肘,标点符号都不曾和风雅沾上边儿,不知他的上一任领导是如何瞎了狗眼,竟把这样一个永远脱离不了低级趣味的人给推上了历史舞台,在此需要集体默哀三分钟。
  猩红的光芒坠地,从内里闪出一个戴面具的人。
  顾寒声一出手便朝着来人的咽喉而去。而来人功力不浅,单肩侧抬,一把撞在他的手肘处,十分轻巧地化解了这一波要命的攻势。
  澹台千阳一缕游魂,被顾寒声强势塞在他随意从路边薅下来的狗尾巴草里,行动颇有不便。
  他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全副武装的人,莫名觉得他的身手十分眼熟,那人在黑色斗篷笼罩下的胳膊腿踢破风的弧度,和他攻防转换之间的迅捷程度……顾寒声忽然一肘横扫过来,澹台千阳眼睛一眯,注意到面具人在抬臂格挡前,有个犹疑不决的小动作——
  他先是把手掌抻平遮在头面部,又似乎迅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瞬间将手攥成拳推了出去。
  “千阳真可谓宅心仁厚,留着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预备看它演一场困兽犹斗的把戏么?”
  “不能留着它,你这是养虎为患。”
  “不,你这叫诛心。它出身不洁是不争的事实,但那有什么要紧?从你把它交到我手上那天起,我从未有一日见过他犯下什么苟且的事,反倒是另有其人,打着莫须有的旗号处处跟它过不去。”
  被遗忘在边边角角的记忆仿似得到一声不容抗拒的使命,逐渐浮现在眼前——
  他诞生的第一日,那个赐给了一身骨血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脱下厚重的华服,劈手撕裂自己的胸膛,自心腔里硬生生拖曳出一块乌黑滴血的印记,对他说,“罪恶并非都源于天赋。罪恶如同章鱼的触手,无时无刻不在觊觎你带着良善而生的灵魂,他们抓住任何一枚小的缝隙,就能潜移默化地渗透到你的胸膛里,将你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真的勇士,不是费尽心机用泥巴糊住灵魂上的缝隙来阻挡邪恶的进攻, 而是……敢于刺破自己的胸膛,亲手将它从心间剜出来。”
  “我将它送给你,做为我对你的见面礼。亲爱的孩子,欢迎你的到来。”
  千阳下意识皱眉,视线略微下垂,落在云霞之上,有那么片刻时候,胸臆间闪过一缕悲凉。
  他有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缓缓用门牙咬住了下嘴唇最内侧,末了,思索许多时候,那股悲凉逐渐浅淡消失,就化成了短短四个字:世事难料。
  很久之前,那团血腥肮脏的东西自诞生后,便一直跟着他,他俩如同形影不离的玩伴。
  他悄悄地用邪术帮助它凝成体魄,照顾它,也保护它。他给它起名叫林邠,他还记得它刚生出胳膊腿的时候,三道六界里许多人都来劝他,不要掉以轻心,要时刻提防这个来历龌龊的东西。
  许多人欺它、负它,时常趁他不在时,言语轻蔑,更有甚者,唾它的面。它力量弱小,遇到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辱,也不过以手掩面,仅此而已。
  天机难测,造化弄人,谁能料想到,荏苒时光掠过数百年,它就真成了一个毒瘤。
  ……或者该说它,忍辱负重,为报辱仇,勾结恶鬼,趁老州长入关时候,一举把九州搅了个天翻地覆。
  程回和这个千阳少主是宿仇,这事儿说来那叫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彼此之间都没失忆,按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交友之仇,不反兵戈”的古训,这俩爷非但不能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就连在道上见了面,连个蹬儿都不能打,操着刀子就得往死里掐。
  而如今,造化弄人,这两位爷如今都正襟危坐,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前方的祖爷拼杀在第一线。
  程回流着一腔仇恨的血,但奈何心腔里着实装了一颗忠诚的心,只是手上暴起的青筋犹如雕刻。
  仔细在他眉眼间踅摸一匝,不难看出他一脸伪装的淡定。
  这时,千阳突然站起身,朗声道:“我悉心护你周全,竟是为了有朝一日好兵戎相见么?”
  顾寒声心里一惊,莫名地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一股子痴男怨女的愤恨,却是半分火药味儿都抖不出来。紧接着,千阳蓦地见缝插针,强行格在了他和面具人之间。
  面具人默不作声,但他身法明显慢了许多,一掌掌风将将扫至顾寒声面门处,看见他冷不丁地闯进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跟触电了一般,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千阳先淡淡笑了笑,笑意不染眼角眉梢,岌岌可危地挂在嘴边儿上,端的是个皮笑肉不笑,“到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林邠?还是……该称呼你为三毒?”
  就连顾寒声也看出了端倪——
  在“慕清远”魂归前,顾寒声从没见过真正的少主。
  因为某种原因,他继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时在混战中魂飞魄散的澹台千阳的生前记忆全抽了出来,凝成一瓣九叶莲,保存在昆山天池的水体里。之后在避祸昆仑的悲惨日子里,他把这位战死的少主生前记忆当教科书一般好生恶补了一番。
  据此壮烈牺牲的少主生前记忆记载,这个澹台千阳是个十分冷血刻薄的混蛋——从他那游离出来的一魂表现出的对魏云举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渣男,可见那一魂也是尽得此少主真传了——此混蛋堪称是个六亲不认、目中无人的典范,性格极其孤僻,尽日里来往走动的过命好友屈指可数,平日里“养在深闺人未识”,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这死宅又是个不敢忤逆他爹的货,并且因为长了一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在九州界内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乐意八卦的对象。
  放在今日的互联网上,活脱脱一个流量小鲜肉。
  这小鲜肉出生的时候,他老子送给了他一件别出心裁的见面礼——从自己心尖上挖出来的三毒。
  说是三毒,其实那个“三”翻译成现代汉语,是“几”,意思是并不准确是三毒,而是不知道几毒。
  拔除三毒,是到顾寒声上一任州长,也就是千阳他老子那里才开的先河。
  至于三毒如何产生,其具体原因,也随着老州长一入关门而有去无还之后,变得扑朔迷离。九州界内,大凡能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都是后人随意猜测,穿凿附会的无稽之谈。
  知道的人堪称凤毛麟角,而这凤毛麟角的人也生死未卜。
  不过有一点十分确凿,所谓三毒,乃是世间所有邪恶的集团代表。
  它就像病毒,每个人接触到它的概率是对等的,而每个人的免疫系统强弱有不同,因此这就造成同样一方天地内,有些人心尖上有三毒,而有些人没有。
  小少主与他老子送给他的三毒为伴,时间越久,那三毒用邪恶为体魄,竟也修出了个人魔狗样,千阳给这三毒取了个名字,叫林邠。
  林邠是邪恶的化身,毫不夸张地讲,此人浑身都是毒,九州界里曾一度掀起“诛林邠”热,因为大多数人认为留着这么一个大毒瘤,不啻养虎为患。
  但是,老澹台和小澹台,前者对此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者则拿出了老母鸡护犊子的狰狞态度,狠狠地怼了众人一句:“捉贼捉脏,列位要是能拿出林邠为乱四方的证据,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倘若列位只是单单抓住他的三毒出身,就贸然跑来我这里说他该死,我奉劝各位,省省吧。”
  “诛林邠”的事儿也随之不了了之。
  之后的事情,顾寒声就无从得知了——
  千阳的前世尘缘里似乎在犯什么忌讳,有很大一部分记忆空白期,就跟加密文件夹一样,顾寒声摸得到,却看不着。
  似是某些伤心往事,被主人一手尘封束之高阁,活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面具人甫一看到千阳,活似遭了天打雷劈,浑身狠狠抽搐了一下,接着听千阳一语道破了他的名字和来历,带着黑手套的手也蓦地攥成拳,松开复又握紧,如此数次之后,十分缓地冷笑一声,“岂不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年的林邠早就死在众口一词的口诛笔伐里,而今今非昔比,早已没有个当年的林邠,只有一个恨不能屠戮天下、颠覆九州的……鬼宗。”
  “公子,别来无恙?”
  千阳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眼皮一掀,低低一笑,心说恙不恙的,如今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问得多余。你既然有把九州搅和得鸡飞狗跳的本事,想必应该知道,如今埋了我尸骨的坟地,或许都长成了一片园林……这一切,不都拜你所赐么?”
  顾寒声眼看见他耳后猝然闪过一片血光,第六感上涌,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和千阳的后背稍微拉开了些微安全距离,下一刻,历史就证明了他这一选择有多么明智——
  这个混蛋千阳啊,一声儿都没吱,冷不丁地掌心攒力,把青云扇当做飞盘一般嗖的丢了出去,那激起的一阵小风擦着他鼻尖过去,险些削掉他一层脸皮。
  顾寒声:“……”
  果然是个从小缺爱缺成狗的问题少年么,戾气这么大。
  鬼宗林邠不躲不闪,生生扛了他这一肩削,整条胳膊上狠狠划出一条裂缝,自内而外汩汩淌黑色汁液,但他丝毫不在意,从面具上的留孔上望进去,他的眼神里有愧疚,但却捕捉不到丝毫悔意。
  千阳厉声道:“说话!”
  鬼宗沉默半晌,“是我欠你的。”
  顾寒声悄悄退到一侧,闲闲地评价道,“相爱相杀。”
  程回冷冷地,“我倒巴不得他俩同归于尽,好省了我日后犯下弑君的大罪。”
  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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