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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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骂之后,似乎瞬间有了力气一般,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那团光里的人并不是顾寒声,而是一个浑身破衣烂衫的糟老头,该糟老头肩上斜立了一根桃木杖,桃木杖上还悬着一个酒葫芦。此外,那糟老头脚底下还踩着一方石磨,他正在撵药。
洛阳十分茫然。
糟老头一看见他,十分慈祥地招呼他过去,说:“方才你过的第一关,叫‘生死观’。死亡是个人的选择,但决定死亡的时机、动机却大有讲究。这世上,草草结束自己一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有些人为了情,有些人为了财,有些人为了利……凡你能想到的任何事,都有人为之赴死。像你方才,只因为区区皮肉痛苦,便轻而易举地想到死亡,不也太草率了么?所以,第一个要戒除的毒,乃是‘心志不坚,草率赴死’。”
“第二关,叫‘靠山关’。天下之患,没有比有所依仗更大的了。富贵之人,仗着自己钱多,最后一定以财败;位高权重之人,仗着自己能够反手成云覆手成雨,最后一定以势败;同样的道理,聪慧之人仗智,美貌之人仗色,最终都会败给自己所依仗的东西,因为他们因为有所依仗,便敢于深入险境。你方才不就仗着这方水域不会真正要了你的命么?第二个要戒除的毒,乃是‘有所依仗,盲目蹈险’。”
“第三关,叫‘恐惧关’。你知道人最怕的是什么吗?是‘怕’本身,不是别的。任何事物,其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相由心生,人心里产生了‘害怕’这一念头,才开始害怕。第三个要戒除的毒,乃是‘心无定境,恐惧横生’。”
洛阳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什么反应。
糟老头一招手扯了他一把,说:“神农井只能帮你一时,要想彻底拔除此三毒,最终还得靠你自己。走吧!”
洛阳后背上袭来一股大力,他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随后,他眼前迸出一片光明,他着实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而他被那老头推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小屋子里,眼下正浑身是汗,蜷着四肢躺在地上,心口处依旧隐隐发疼。
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一头银发的白衣人背对着他,站在一棵分外高大的银杏树下。哦,树下可算见了个熟人,程回正抱着胳膊,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顾寒声面带急色,推门而入。
洛阳眨眨眼,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平头一回,看到一个人能莫名其妙地心生侥幸,他十分矫情地想,九死之后,还有一生。
他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抽抽鼻子,特别无辜地说:“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我需要安慰。”
顾寒声看一眼洛阳的魂魄,那里的三毒印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心说这一趟好歹不虚此行,他就随口应道:“嗯嗯随你说都给你。”
说完便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把洛阳抱了起来。
洛阳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打针要输液的事,五六个护士得按着他才能把针扎进去。而他每次扎完一次针,能把整个儿科里所有住院的小朋友全都感染得嚎啕大哭,每次受完扎针的苦后,他提要求就特别容易得到满足,一提一个准儿,他姥爷一准答应。
和眼下这种情形简直神相似,所以别的事情暂且不谈,洛阳决定用生命来耍一把流氓。
顾寒声把他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帮他盖严实,要起身的时候,蓦地被洛阳攥住了衬衫领子。
第24章 地狱
顾寒声对自己的颜十分自信,所以对于外在的穿搭显得格外不在意,通常一件白衬衫固定一个款式一个品牌能对付一个月,平时力求用最小的成本实现最大的骚包,衬衫扣子有一半都是摆设,所以突然被洛阳这么一抻,一侧领子当即从肩上滑了下来,露出一整副锁骨。
洛阳两眼放光,心说美色当前别的闪边儿!
他伸脚在顾寒声支在地上的小腿上踢了一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等着顾美人一头栽下来投怀送抱。顾寒声自然没料到,一个才刚从神农井里拖了半条命出来的人还这么能作,又忌惮他那天津麻花一般嘎嘣脆的小身板,往下栽的时候顺势一偏斜,避开了洛阳,侧倒在他旁边。
洛阳乘胜追击,猛地翻身把他压在自己底下,同时恶人先告状,特别贱地倒打一耙:“别动!疼!”
他一边喊疼,一边装模作样地眉头紧锁,煞有介事地摆出一副苦瓜脸,仿佛被人戳到了命根子,稍微一动弹会有性命之虞一样。
顾寒声一只手在他头顶抬了又落,落了又抬,最后只缓缓落在洛阳后心的位置,又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无可奈何,“不疼了?要不再把你丢神农井里泡一泡?”
洛阳脸色瞬间变了,煞白一片,僵硬着脖子说:“狗屁神农井,简直是个灵魂擦丝器或者榨汁机,顾客体验很差劲,你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吗?我就是那超市里的饺子馅儿、咸菜丝儿、土豆丝儿。”
顾寒声特别慢地起身,生怕自己动作大了,给这崽子疼坏了,“回头我向神农反应反应。不过我觉得比起客户体验,此刻更值得你关注的不应该是我把你丢进神农井的原因吗?再不济,你也应该问我神农井是个什么玩意儿才对吧……”
他话啰嗦到一半,洛阳突然压下来一口啃在他唇上,非但如此,有两个咸猪手把他衬衣下摆自裤腰里拽了出来,伸进他的后腰连揉带摸,这熟练程度,说他是初出茅庐,鬼都不信,但从哪里学来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真有待商榷。
窗外响起什么人清嗓子的声音,顾寒声一手制住洛阳在他腰间乱来的手,头一偏避开他,喘了口气,“呸,你呛了多少?苦死了。”
洛阳默默地翻身侧躺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只留出一双眼睛,闷声在被子里说:“在地府里,我被什么人抓了一把,掉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个地方逼得我差点发疯。我最后还看见一个老头,那老头跟我说……我应该戒掉的三毒。你们都叫我少主,我还听见那个神秘人在地府里说关门里有个老州长,那么顾寒声肯定不是我爸……我是说,当然就算你真是我老子,那父子乱伦一定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爱情。你又实在不像一个弑君篡位的乱臣贼子,所以我想,在你们所谓的关门内,老州长,哦,就是我那便宜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我当时是个特别不成器的窝囊废,导致他把一切都交给了你。还有一种可能,他把权柄交给你,或许跟我身上的三毒有关?”
顾寒声:“我当然不是你爸,我生不出你这么贵的儿子。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
洛阳突然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特别缠绵,他眼底似有亮光,一闪一闪分外明艳,“不要告诉我,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想另一半的原因一定在你身上。他们说九州之内,除了老州长和你,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关门内发生了什么,所以你留着这份儿神秘感,或许可以给你最大的安全感。”
顾寒声没多做解释,算是默认,“睡吧,睡醒了我们回家,你师姐生宝宝了,回去你就是个干爹。”
洛阳点点头,不经意道:“回去介绍干妈给我师姐认识认识。”
顾寒声被他占口头便宜占习惯了,听着也不痛不痒的,起身出了屋子,程回迎上来。
顾寒声:“对于杨雨亭的案子,我们现在做这样的假设,魏云举昏迷之后,吸星盘里十方恶鬼出了个集团代表,控制魏云举去搞死了雪狐一族,而又不知道是什么人看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手执昆吾刀又砍了魏云举。第一,不排除是昆吾刀的主人东岳亲自上阵的可能,程回,你有印象雪狐一族和东岳有什么深仇大恨么?第二,十方恶鬼身被困十八层地狱,我猜想,当年练出吸星盘的人只是提取了十方恶鬼的恶意,那么真正和魏云举有过交易的,应该是躲在吸星盘里的黑手,当务之急,吸星盘在哪里?第三,雪狐一族全部殒于雷劫自然是空穴来风,吸星盘吸食了它们的生气,给了谁?果是给了慕清远么?第四,有没有可能,是躲在吸星盘里的黑手,和手提昆吾刀的人是一对仇家?”
程回:“也或许是有人要假手东岳,偷走了昆吾刀与狐族构难,意图挑起东岳和狐族的纠纷呢?”
顾寒声:“算算,石典掌狐族的时候,是九州混战后的第一百年,倘若狐族和东岳真的再起干戈,我一定吃不了兜着走,那么一定是什么人跟我过不去……”
程回:“这条线断了吧,当时除了我,放眼全九州,没几个人跟你过得去,东岳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顾寒声抽抽鼻子,一脸玻璃心地问:“谁能想到九州竟然还有不看脸的时代?我这么好看可真是白长了。”
程回:“……”
顾寒声:“还有,为什么用昆吾刀的人,没能把魏云举一刀砍死,偏偏砍他一个重伤?是功力不够,还是有意为之?是存心要给什么人一个警告吗?假如当时一刀砍死了魏云举,之后的事情又是什么样?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驱使十方恶鬼?”
“雪狐一族既然不是死于雷劫,那会不会和……魏云举是一样,被昆吾刀砍死的?”
自银杏树上忽然掉下来一片树叶,晃晃悠悠地落在程回肩头,程回取下来一看,树叶的扇形脉络走行早已变得满目全非,重新排列成一行小字——东岳遇刺。
顾寒声想到了什么,飞快道:“你去趟东岳看看,我回趟地府。”
程回不用他叮嘱,早已不见了踪影。
顾寒声走到银杏树下,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说:“烦请温老前辈帮忙照看慕清远一二。”
地府的战场清扫速度堪称一流,已经没有了那些乌烟瘴气的残兵败将,所有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寒声不知会阎王一声,径直闯入大殿公堂后,那里竖了一面十分高大的石壁,表面凹凸不平,还有青苔附在它的表面,细看时,石壁是分为左右两扇门,门缝细不可见,并且参差不齐。顾寒声看也不看地把手一推,古老的石门发出一声“吱呀”一声叫喊,裂出一条山路十八弯的门缝,恰容一人通过。
门后,就是十八层地狱,门开启的一瞬间,从门缝里射出一道猩红色的光芒,有几条试图借此机会越狱的魂魄一接触到这条红光,立即像被烈火烧灼一般,顿时远远逃开了。
顾寒声闪身而入,大门立即在他身后紧闭,脚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暗黑渊薮,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陡峭到近乎直立的旋梯如同海螺的纹理,一圈一圈盘旋在深渊里。顾寒声跑了几步楼梯,而后手扶栏杆,纵身一跃,洁白的衬衣在一片黑暗里很快缩成一点,眨眼就被一片黑暗吞噬了。
慕清远不能离开地府,身份摆在那里,又没人敢去招惹他,唯有个差不多的阎王陪他去遛遛地府,还被他打发走了,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晃荡完第三圈,突然看见顾寒声急匆匆闯进了地狱里。
他也趁石门完全关闭之前遛了进去。
顾寒声一直跃到最底部,抓住驻守在十八层地狱地鬼差劈头就问:“前来地府闹事的十方恶鬼余孽关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鬼差不敢怠慢,立即前行开道,一人一鬼七绕八绕,绕至终点处,尽头出现一个颜色甚是怪异的囚室。鬼差打开门,顾寒声一挥手,留下鬼差在外把守,自己走了进去。那恶鬼手脚戴枷,全身都浸泡在一方恶臭难闻的池塘里,浑身上下、片刻不停地裂开,裂开的瞬间又飞快愈合,永无止境。
顾寒声:“你知道我来要干什么,吸星盘在什么地方?还有,鬼宗指使你来偷袭地府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恶鬼在沼气池一样的血污里抬起头,面目全非的脸上咧出一个阴险诡异的笑,“无可奉告。什么狗屁邪不胜正,你们要完了,不是现在,也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顾寒声耐着性子,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惜命,你要不要脸我就不知道了。”
他打个响指,恶鬼溺身的池塘里忽地化出一片坟地,一个孤零零的荒冢之上,三两个乡野混子醉在酒乡,正勾肩搭背地走过这片坟地,然后其中一个人忽然正面向荒冢,解开裤裆朝坟墓上撒了泡尿。
恶鬼冷笑一声,“这种事我生前干得不要太多……”
话到这里就自动消音了,因为他看见,他死后不知何年何月,乡里战乱,兵戈四起,一群贪生怕死的逃兵躲在这片坟地里,终日挖坟盗墓,挖到他坟墓的时候,这群人把他还未完全腐败的尸骨拎了出来,一个接一个轮番上阵,用他那一具早已斑驳的尸体取了一番乐子。
恶鬼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