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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复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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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寒声:“嗯?”
  魏云举却瞬间意会,黑影里未曾露面的那人是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痴心一场却没什么结果可言,“可能是吧,但又有什么办法?似这等事,自是人生难预料。书里不说了么,‘当为情死,而不当为情生怨’……还是那句话,心甘情愿,求仁得仁,仅此而已了。”
  洛阳一下沉默了,揉揉鼻子,似乎十分难为情——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魏云举是同病相怜的,都是单相思的人,只是他远没有魏云举这般隐忍不发。
  他曾经那么那么喜欢江梦薇,可到头来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事到如今,他甘心么?
  ……在移情别恋前,是挺不甘心的。
  换句话说,魏云举这种段位的“单相思”,太纯了。洛阳从不吝啬,也只能这么评价他,可悲,也可敬,但也只有这样了。
  他幽幽地叹口气,显得似乎阅尽沧桑,说:“人生一世间,短如白驹过隙,眨眼就完了……你,哎,何苦呢?”
  哪知他这一句话,就如同一剂重磅石锤,石亭下几个大男人登时各怀心事一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许多。
  魏云举摇摇头,对此不置一词。
  石典密语传声给顾寒声:“可千万别乱来了,你把少主一魂冒然拎出来,慕清远就真完蛋了,我能把你剁碎了和成饺子馅儿。”
  顾寒声回道:“我心里有数。”
  然后他一手提着魏云举,一手提着洛阳,和石典眼神交流,石典拦腰抱起慕清远,一眨眼间,一行人都出现在冥府大殿。
  魏云举此时心绪潮起,业镜里不复平静,一声滴水入海的声响,画面徐徐展开。
  那时的魏云举模样十分青涩,看向慕清远的眼神里裹了一腔单纯。慕清远几乎不为所动,由着这么个小尾巴跟在他屁股后来来去去,时间愈长,魏云举越来越大,对慕清远从明目张胆的倾慕变成了隐忍不发的爱慕,而慕清远从素白衣衫到冰冷神情,几乎不受岁月荼毒,一丝改变也无。
  他时常在凉亭下看书吃茶,一直到月上中天,少年人于是每等他陷入沉睡后,蹑手蹑脚地取一方毛毯为他保暖,等他醒来后,还一脸期待地希望他能问一句“是你么”,即便他一次都没问过;他也时常忘记清洗毛笔,少年人总顺便拎走他的笔,一起丢进笔洗里涮干净;每到月圆之夜,他自早到晚昏睡不醒,少年人起初毫不知情,惊慌失措,延医求药,到后来,只是默默地搬个凳子坐在房门口,一直守到屋子里有了动静,在悄悄离去。
  直到有一天,慕清远叫来魏云举,说:“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在长大,而我不会老,我跟你不一样。”
  魏云举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古册,随手一翻,十分虚心地请教他。慕清远去看时,却是一本市面上罕有的珍品,鬼神志怪的故事话本,他指的那句话,恰是“窥君似有慈心,薄酒陈滓,赐一杯浇奠足矣。”
  魏云举逐渐靠近,轻声说:“我和先生既然殊途,我不做强求,只盼等我身去,每逢清明,先生奠我一杯酒,可好?”
  他越靠越近,直到彼此只有一掌之距,却终于不能到达,慕清远用一方桃木镇纸虚虚抵在他腰间,皱眉道:“又有何难?”
  再然后,魏云举第二天再去后院时,早已是人去楼空,那人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上只留了一张字条,寥寥几行字,写道:“自此后会无期,实不相瞒,身是雪狐,残魂一缕,何足挂心?羁留天地间,只为一桩心腹事,此生所愿未了,实难瞑目。君乃堂堂伟丈夫,自有前程,何以耽于此间?”
  少年人指尖拂过窗前一丛秋海棠,泪落手心。
  这时,他少时用干粮换来的那颗奇形怪状的石头,从海棠花底跃了出来。原来,他送给他娘的石头,被用来填在了慕清远窗前的花丛里。
  当天晚上,夜空一丝星光也无,他躺在他时常独卧的凉亭下,那块石头突然光芒四射,他眼前的白纸上奇迹般开始有人执笔写字,写的是:“雪狐一族雷劫将至,以慕清远如今的半条残命,凶多吉少。”
  魏云举霎时方寸大乱,只说:“如何逢凶化吉?”
  纸上又写道:“彼可取而代之。”


第21章 神秘人
  魏云举剃头挑子一头热,冲动过后,警惕心起,说:“恕晚生冒昧,无事献殷勤,足下有什么企图?”
  纸上复又写道:“人心一动,鬼神知之,气机相感,特来相助。念尔深情似海,实维精诚之至,说来全凭缘分而已,又有什么企图?”
  顾寒声站在画外,又纵观前尘,自然知道这纸上实乃一派胡言,慕清远虽是狐身,但三百年修为早在那一战中毁于一旦,能招来雷劫纯属瞎编乱造。
  吸星盘中的十方恶鬼此一举,必有所图。
  魏云举一介肉眼凡胎,全副身心都惶恐于慕清远可能跳不过的雷劫,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随随便便抓住一片麦秸,都希冀借它可以死里逃生,昏瞀不明到将所有希望全都压在了那块来路不明的石头上。
  眨眼雷劫之期将至,魏云举如常给杨雨亭奉过茶,之后便在吸星盘的指引下来到一处旷野。一日过午,天空忽然一片晦暗,风声鹤唳,沙尘四起,远方的天幕骤然劈下第一道闪电,魏云举依言,双手握住吸星盘……
  然后业镜忽地一片黑暗。
  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业镜上再次有画面时,魏云举一身破衣烂衫,在一片焦黑土地里睁开眼,后背痛不可当,满脸污血,却十分突兀地问道:“为何我不得死?是没能取代他的缘故吗?”
  风扬起一片草木灰,地上显出一行字:“非也,贵府累世积德,此乃果报也,勿疑。”
  前后两段画面之间衔接分外生硬,中间分明遗漏了许多过程,这大概是魏云举当时昏瞀,心中不存此象,业镜自然无从得知。
  只是那段漏掉的情节横亘在那里,令人抓狂。
  就如同一个小偷去开保险箱,费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打开了柜门,手舞足蹈之余,突然发现门里竟然还他妈有一层小门,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常言道: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顾寒声突然道:“等等。”
  他紧赶几步,一把扯掉了魏云举的衣衫。只见魏云举的后背上,各种伤疤满目横陈,新伤旧伤交错排布,而最深最长的却要算那道雷劫伤,经年已逝,那条伤疤依旧血肉外翻,似是新伤,深有寸许,从右肩一直斜劈到左胯之上,狰狞可怖。
  “这根本不是雷电所致的烧伤,这是刀砍伤,”洛阳“咦”了一声,自阴影里走出来,稍微牵起上衣的下摆,现身说法,他的后腰上有几条细碎杂乱的白痕,不明显,但足供参考,“还是,雷电能致多种创伤?”
  顾寒声扫了眼他腰间,记起洛阳曾经误入夭园,被雷部丢了出来,原来他竟真是有伤的。
  雷部和天雷同处一脉,所施的雷刑和雷劫自然也是雷同的。这很能说明问题了,在那段连魏云举都不知道的黑暗情节里,发生的事情断不是被雷劈晕那么单纯。
  石典闻言,也凑上来要看一眼,哪知被洛阳一闪身,捡起地上的衣衫给魏云举披了回去。
  洛阳振振有词道:“你是他主治医生么?不是你看毛?我有权起诉你侵犯个人隐私你信么?”
  石典愕然,“什么?”
  “他这是间歇性职业病发作,”顾寒声十分了然,伸手拉洛阳起来,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世上只有一把刀,劈在人身上的伤能够千年不腐,被创之人一日不死,刀伤便会日深一日,被创之人……生不如死。”
  “昆吾刀。”
  果然,业镜上的画面再续,魏云举自此而后,卧床不起,日渐消瘦,呕出来的汤药无数,粒米不能进。杨雨亭更是终日以泪洗面。
  一年之后的某个月圆之夜,终日里昏睡不醒的魏云举已显回光返照的迹象,自己下了病榻,扶着一根桃木杖出了院门,后院里荒草丛生,书房的摆设器具上都是厚厚一层土。
  魏云举再次躺在凉亭下的藤椅上,从怀里拿出那块石头,自言自语道:“生前死后,还能再见么?”
  荒草间一阵西风吹过,不知哪里的声音在说:“再与君做一笔交易如何?我等乃十方恶鬼,身被囚于十八层地狱,苦不堪言,倘能得先生以身代,我等定竭诚尽力,圆君此梦。”
  魏云举十分自嘲地笑了,他用仅有的力气批在自己脸上,一行泪滚滚下,“‘君子,敬鬼神而远之’,此言不虚。”
  那声音又道:“这么说来,你竟是不愿意换的了?”
  魏云举的手缓缓下垂,奄奄然仅存一息,临终遗言只有一个字:“换。”
  至此,魏云举爱而不得的一生终结,七百年后,一切都成过眼云烟,而今的魏云举对于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盖棺定论,也只有“求仁得仁”四字做结。
  其实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自作自受,用一个字总结——该。
  这时,一股异香自殿外飘来,顾寒声凌空一抓,那股香自发凝结出实体,汇成一行字:老鬼离巢,意在夭。
  殿外忽地有人来报:“叛鬼来袭,大兵压境,已至鬼城城门外……”正说话间,大殿的青石地面忽地一阵晃动,青烟四起,烟气凝结处,都是一具具骨肉堆叠的傀儡。
  殿外一道浑厚的声音如雷霆般砸进殿内,“少主,还记得我吗?”
  殿内所有的傀儡几乎同时调转方向,争先恐后地向洛阳扑来。洛阳一懵之后,一脚踹飞最近一个傀儡兵的脑袋,大声呼叫顾寒声:“美人!你玩儿过植物大战僵尸么?有没有get到冻结技能?”
  混乱一触即发。
  顾寒声心里一沉,人往前跑几步,瞬间没了踪影。
  洛阳和青云扇暂时停止内讧,一致对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青云扇中似乎蕴含了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但受制于用扇的人,只堪堪发挥出了一二。
  他意念到处,仿似与青云扇之间总有一层屏障,每每阻滞他的一招一式,往往意到而扇不到,或者扇到处他却不曾预料。
  扇子里那人似乎在……引导他?
  身陷敌阵,心无旁骛才是正道,但洛阳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心一横,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意念,决定要跟青云扇来一次“心灵上的交流”。
  这时当面劈过来一股成刀浊气,洛阳心口蓦地一悸,下意识要后退护脸,千钧一发间,他倒迎面上前了,同时手里的青云扇大展,一扇将那面目狰狞的傀儡斩为两半,已近面门处的那股黑气自发消散。
  洛阳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斩草须除根方能长久,似你那样攻敌之兵,不胜攻敌之身,一了百了。你记着,世间万事万物,生老病死的第一环乃是生,如同云起才有大雨,要想雨停,赶走乌云就好了。”
  这个声音和上次那个揍得他哭爹喊妈的声音明显不出于一人,洛阳心念一动,格开背后一击,飞快道:“你又是哪根葱啊?”
  青云扇:“专注!”
  洛阳的动作已经快了许多,对方才那一招似乎分外满意,出手百发百中。但他出手再快,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那傀儡简直和细胞分裂、无性繁殖一般,左砍右坎,反倒越砍越多了。洛阳是个资深密恐,一看这些鬼东西密密麻麻的,登时头皮全麻,动作瞬间又快了一番,快马加鞭地给自己劈了一条血路。
  这厢,石典随手指指划划,抱着慕清远也到了殿门外,蓦地想起故事的悲情主人公都被大家忽略了,又折回去提魏云举。
  大殿之外,正牌鬼兵和杂牌伪军混成一团,凡目力所及,硝烟四起,正对面的城楼上,魑魅魍魉四鬼飞身而下,以一当十,来势汹汹。
  洛阳才刚露面,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王茗飞身来攻,这小妖婆那一袭红衣在一片兵戈之色里格外显眼,洛阳不敢大意,但是……彼此之间段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那妖女一看就是网游里满级的大神,洛阳充其量只能是个网游小白,级别太低,只能宰猪宰兔来赚经验升级。
  那声音又说了:“不要慌,避其锋芒,攻其罩门。”
  洛阳感觉青云扇里那股力量又占据上风,他立即放弃自我,自暴自弃地随着那股力量出手。于是很快,他就被那小妖婆打得节节败退,似是青云扇里那股力量手法太过高明,配他这种段位的虽说绰绰有余,但正因为彼此段位相差太过,洛阳的硬件无法满足那么高的要求,一招一式都十分古怪拖拉。
  王茗将洛阳逼到了一处角落,洛阳恼了,抢回主动权,没头没脑、想哪儿打哪儿地乱来了几下,王茗冷哼,一掌劈来,洛阳忽然听见那声音千钧一发地逼逼道:“笨蛋!袭她胸!”
  洛阳想也不想地出手成风,居然得手了,熊孩子得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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