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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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顾寒声觉得,洛阳似乎长大了。他走过去,对阎王说:“走吧,他既然想看,就给他看看。”
青云扇在镜子里显出一副白骨,洛阳满怀期待地盯着镜子看了很久,而那副白骨自显出来后,就一直是一副白骨,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洛阳:“这是谁?”
顾寒声避重就轻:“连业镜都不知道的东西,我上哪儿知道呢?”
洛阳深吸了口气,眼眶立即红了半圈,“我每次给许玖打电话,打过去都是语音留言,我都有半年没听过我姥爷的声音了,这把骨头是不是他的?”
顾寒声没吭气,算是默认。洛阳抿紧嘴角,一言不发地攥紧了扇骨,低声说:“我能看看我姥爷的魂魄么?”
顾寒声听到这句话反倒松了口气,至少洛阳没胡搅蛮缠地追着他要他赔一个姥爷出来,“许玖他不是普通人,没有魂魄,死了就是没了的意思。”
洛阳:“我想知道他怎么死的总不过分吧?”
顾寒声言简意赅道:“天机。”
洛阳特别懂事地点点头,“那就走吧。”
他们先去了陵园,等回到了家里,洛阳上楼前,背对着顾寒声站在楼梯上,仿佛十分平静,“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倘若是我的家人认为瞒着我是对我好的事情,他们瞒便瞒了。我姥爷这个,谢谢你们瞒着我。”
“我平生讨厌的东西不多,最讨厌的莫过于别人对我的期待。我不知道我姥爷安排你们来……不,或者说连我姥爷也是你们一开始就安排在我身边的,我不知道你们对我寄予了多大的期待,但是很抱歉,我恐怕只会给你们失望。”
“所以美人,我现在相信我是个什么少主,我只想知道,我能不是么?”
顾寒声一愣,胸口蓦地冰成一片,一股火压抑不住地往上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洛阳:“那个什么少主,我一点都不稀罕。”
话音将落,洛阳感觉后背处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眨眼的功夫,顾寒声拎着他闪身到了房里。
顾寒声把他往墙上狠狠一推,一巴掌高高抬起,就要打下来。洛阳就不愿意乖乖挨揍,尤其眼下,得知今后就是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世上游荡,心情极差,犯混账犯到了底,当下想也不想地抬胳膊挡了一把。
顾寒声那一巴掌原本也打不下来——从第一世到第十世,他从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所以洛阳那一胳膊格挡过了分,洛阳只感觉自己指甲划过了什么硬硬的东西,随后就看见顾寒声的锁骨上多了三条血印子,渗出的鲜血立时把洁白的衬衫领子染得有了些微血迹。
顾寒声的手就顿在他侧脸两三寸的位置,眉头一皱,手指微微蜷起来卸了力道,落在他的肩上,洛阳感觉自他掌心下涌出一股冰冰凉凉的寒气,沿着他全身经络走了一圈,魂魄上那些被尖兵利器划伤的破口不治而愈,“折腾一宿了,先好好休息吧。”
说罢转身欲走。
洛阳得寸进尺:“我第二讨厌的事,是有人逼我。”
顾寒声手已经扶上了门把手,听到这句话,就如同心口被人塞了一把冰,他第一反应,是先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他努力了很久,终于没忍住,猛地一挥手,把周围的空气甩出一个弧形的蓝光,隔空劈在洛阳身后的墙面上,人消失了。
就连青云扇也从他手心挣出来,在房间了选了个距离他最远的角落,静静地立住了。
洛阳的房间突然自发地门窗紧闭,从墙壁上流过水色的曲线,一闪而过,旋即没入墙壁里,没了痕迹,他应该是被关了禁闭。
顾寒声:“程回,你留在家里看着他,我一个人去狐族就行,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程回真不愧是他出生入死七百年的好基友,当下闲闲地靠在楼梯栏杆上幸灾乐祸,“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有人能把你惹毛,那人可真本事。”
顾寒声兀自心寒,没搭理他,自提了魏云举的魂魄,大步匆匆,走路带风,几步间就消失了。
程回无奈地摇摇头,敲敲洛阳的房门,说:“洛阳,你不知道,顾寒声他待你好,十个许玖都比不上,你今次真伤他心了。如果他能代替你,此间还有你什么事?你以为我们会来找你么?”
洛阳脑子里空白片刻,一股逆反的情绪直逼上天灵盖,顿时犹如火山喷发,猛地举起窗台上的杯子狠狠一砸,终于像一个被家长惯坏的、无法无天的小孩儿在某次愿望得不到满足时就大发雷霆一般,话出口不过脑子,“管着么你!”
程回在门外听见屋里一声巨大的瓷器破碎声响,就砸在门后,程回不坐他这冷板凳了,转身离开。
然后,青云扇飞似的冲过来,啪的抽了洛阳一巴掌。
洛阳被一巴掌抽得东倒西歪,扑在地毯上。扭头看去,青云扇身上忽地青光暴涨,扇身渐拉渐长,一片青光里渐渐闪出一个身影。
第18章 白骨
洛阳心里升起一份期待,恍惚中似乎看见他姥爷从那片青光里走了出来,但事实并非如此,那青光由弱变强,复又渐渐消失,业镜里那副骷髅人立在洛阳的眼前。
洛阳震惊之余,情不自禁向他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眼睛一眯,看见那副白骨在锁骨上有一刀很深的缺口,使刀口两端的骨头如同藕断丝连般连在一起,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的骨头上都有许多细碎入骨的小伤口。
这个,决计不是他姥爷。他姥爷长年养尊处优,晚年又发福,体型圆滚滚的像个暖大白,胸腔处的十二肋骨被扩张的肺撑圆了一圈。而眼前这副骷髅,每截骨头似乎都比他姥爷长一点,站在那里就和巴黎艾菲尔铁塔一毛一样,明明就一堆烂骨头,偏偏往那里一戳,还自带一股身后有百万强兵的架势来。
洛阳都对自己的眼光发毛了——
一副不知名的骷髅,又亭亭,又霸气。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姓顾的那孙子方才在地府里又在敷衍他。
那骷髅向后靠在角落里,牙关开合,声音嘶哑难听,但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活腻味了?”
洛阳十分莫名其妙:“你谁?”
那骷髅十分欠揍地说:“管着么!”
这口气,跟他简直一毛一样,一点也不是他姥爷的语言风格。再加上这骷髅四处漏风,说一句话,胸腹部、口咽部活似风箱,有东南西北风往来穿梭其中。
洛阳:“是姓顾的派你来监督我的?”
骷髅:“放屁,一派胡言!我是寒声派过来把你打醒的。”骷髅说完这句话,抬胳膊十指连弹,把掌骨、指骨全都从身上卸了下来,当武器向洛阳兜头砸过来。
洛阳一听他叫“寒声”叫得这么自然,瞬间断定姓顾的和这骷髅有一腿,不单纯,额头上就嘣的中了地雷,被一截小指骨打了一下。
“……”你这么任性,顾寒声知道吗?
骷髅站在原地不挪窝,把两条芦柴棍儿似的胳膊翻成了一片白影,叫人眼花缭乱,只看见那些小骨头在骷髅和洛阳之间来回飞来飞去,打了洛阳一下就嗖的又回到主人身上,不费吹灰之力把洛阳折腾地上窜下跳。
房间就那么大,洛阳一看,骷髅揍起他来,跟群殴似的,他处于下风,十分吃亏,当下决定惹不起躲得起,就闪身跳进了卫生间里。他才刚把房门掩上,一转身,那副骷髅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背后。
洛阳惨叫一声,立马双臂交叉,把头脸遮了起来,等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小骨头砸他,他从手指缝里偷看,骷髅似乎咧着嘴笑,笑得四面漏风更严重。
然后,他看见骷髅把自己一条大腿骨卸了下来,拎在手里,像那些个大街上拎着棒球棍的混混一样,在自己肩上拍两下,二话没说打下来。
洛阳闭眼大声嚷嚷:“姥爷救我!”
骷髅跟顾寒声可不一样,骷髅拎着大骨头棒子真打,给洛阳揍得几乎满地找牙。
洛阳最后从卫生间里逃出来,栽进床单里,鼻青脸肿的。骷髅这才不打了,“自己想想错哪儿了,下次再给我犯糊涂,寒声舍不得打你,我帮他打。”
洛阳痛哭流涕:“你到底是谁啊?”
骷髅答非所问:“我是对你有期待地人,也是会逼你的人。我不是许玖那把骨头,我就是许玖,许玖就是一把老骨头。”说完便又化身为一把扇子,十分霸气地展开扇面,大大方方地铺在床上。
洛阳:“许玖是谁的骷髅啊?”
没人理他。
荒郊野岭,月上中天,夜寒露重。
赵四正埋头打盗洞——
不久前,盗墓界内有个大佬东窗事发,被逮去蹲了号子,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牵连了许多人。赵四的一个铁哥们儿本是个不足挂齿的毛头小兵,也因为组织里集体出去吃喝鬼混,被一锅端了。那哥们儿临进去前,把自己手头没来得及出手的一批赃物的埋藏地点告诉了赵四,要赵四偷偷摸摸地给这批赃物找个下家,所得钱财,哥俩五五分。
赵四琢磨着,警察刚破获一起重大文物失踪案,合局上下估计都会一时得意,暂时松懈一阵子,与其等过段时间风口浪尖过去了,还不如铤而走险赌一把。
估计条子们也决计想不到,会有人胆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
赵四的警惕心十分高,一边飞快挖坑,一边仔细听周围的动静,突然,林间一阵阴风飒然,赵四头顶矿灯洒下的光圈内闪过一条黑影,那黑影不似人走,而是如同脚踩滑板,翩然飘过。
他盗墓的次数多了,也曾这样装神弄鬼地吓唬过其他人,也不甚慌张,只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铁锹,挖坑的动作还是十分紧凑。
第二次,黑影自反向翩然而过,赵四猛一发力,回转半身,把铁锹狠狠挥了出去。铁锹并没有撞到实体的东西,有人“哎哟”一声,随后,一个素颜朝天的女子倒在地上,捂着自己大腿,面带痛色,蹙眉嗔道:“好野蛮的粗人,你这是要把我打死吗?”
赵四额上却见了冷汗。
刚入行的愣头青们规行矩步,把行规当金科玉律供奉,而他们这些长年盗墓的小啰喽,则十分不将行规放在心上,夜里碰见有三五成群的人来茬架抢货的同行是常事,至多见者有份,坐地分赃,再不济,抄家伙干一杖斗个你死我活,成王败寇。
最怕的,就是遇见不同行的人。
同行的人,大家目的相同,都是来取不义之财;不同行的人,那就真不好说了。
赵四抄着铁锨靠近那女子,把铁刃就悬在女子的脖子边,用了句黑话问对方:“蹲哪个山头的?”
那女子眼神哀怨,长发铺满全身,月光下,一双脚上的皮肤莹白如玉,脚踝纤弱,不盈一握,“求这位大哥帮我个忙。几天前,我和家人到深山游玩,不小心失足掉进了山涧里,被水流带到了这里。我的衣服都被刮烂了,能先借我一件避体的衣服吗?”
赵四心说胡说八道,抬头看一眼这周围高山深谷,摔个把人下来,都非死即残。他从腰上解下一根长绳,弯下腰预备绑了她,那女子的长发忽地垂向两边,先露出一条修长的腿,再是婀娜的腰肢,还有……
赵四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飞快脱下自己外罩往她身上一砸,背过身去,粗声粗气地骂了句:“臭婊/子。”
身后窸窣声落,一双手自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赵四淫心一起,当下不管不顾地转身搂住那姑娘,分外粗暴地把她往地上压,猪拱白菜似的亲了起来。
女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劈手成刀,悬在他后脑勺上方,说:“你见过鬼吗?”
赵四含糊不清地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见过装神弄鬼的人。”
女子曼声道:“你知道那些见过鬼的人都去了哪吗?”
赵四忽地闷哼一声,停止了一切动作。
女子不见如何动作,轻飘飘地站了起来,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袭红衣,她慢条斯理地整整自己的长发,指尖多了一团虚无的白雾,冷笑一声道:“他们都死了。”
说完,便十分从容地把那赵四的魂魄一条一条裂开,当成手撕人肉一般,一口一口吃掉了,吃完了还慢条斯理地蹭干净了嘴角边的黑气。
她背后的千仞绝壁上忽地飞过几个黑影,挪腾窜异常灵敏,瞬间便在山岩上列为整齐的两队,有谁厉声道:“好你个王茗!胆敢跑我狐族地盘撒野!”
旋即自山岩里延伸出一条藤蔓,凌空直劈下来。
王茗嘴角轻挑,飞身飘上树梢,留下一句:“恕姑奶奶不奉陪!”
山岩上有个小小的声音问:“王茗是谁啊?”
起先那个声音说:“魑魅魍魉中排行老四的鬼魉,专门以色鬼的魂魄为食,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另外的声音斥道:“闭嘴,不听大人要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