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傻儿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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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除了像她们这般嫁了人又没什么颜色的妇人,就是十一二岁还没及笄的小丫头,这看起来与少奶奶似乎是旧相识的男人,断然是不会看上她们的,那么,能让他这么失态的,就只有……几个年长的丫鬟交换了一下眼色,看着木雪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听见这童言无忌的话,木雪也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脸上瞬间褪了血色,眉间皱的可以打成结。
陈秀才被女儿一句话说得原本就涨红的脸更加红了,望着对面木雪沉的可以滴出水的脸色,讷讷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雪…雪儿…我……”
木雪脸色苍白地打断他的话,“陈大哥远道而来,该饿得狠了,慕雪年纪也还小,不能饿坏了,快用饭吧。”
招呼着,木雪尽量现出淡淡的神色,举起一杯酒与他遥遥相祝,“陈大哥,三年前蒙陈大哥好意,木雪感激不尽。”
“哎。”见她不介意自己的失态,陈秀才松了口气时,正要捏起酒杯回敬她,听见她的话,心口又像烧了把火似的,难受得脸都扭成了麻花,望着她,愧疚道,“三年前……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我没用…我……”
木雪摇摇头,脸色苍白地对他笑笑,“事都过去了,陈大哥有那份心就好。”
顿了顿,又道,“只是陈大哥带着孩子,是否想过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男人为难地哆嗦着嘴唇,“雪…雪儿…实不相瞒,我这次……我这次来……”
话没说完,他怀里的女孩儿忽然抱着他从他膝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地步伐不稳地往木雪那边跑过去,等跑到她身边,猛地抱着她,张开双臂,扭着身子爬坐到了她的腿上。
“娘。”女孩儿笑嘻嘻地抱着她的胳臂,天真道,“娘,爹说,娘像仙女一般,慕雪常常跟着爹去村里仙女娘娘庙里头参拜,看那些伯伯们祈求仙女娘娘赐他们一份仕事,最后都会如愿以偿。娘,既然娘像仙女一样,是不是也会像仙女娘娘一般,会赐给爹一份活计啊?”
都说反常即为妖,可真正听见这一番话从一个三岁女孩儿口中说出来,木雪还是惊讶地皱眉。
抱着她不让她掉下去,诘问道,“你的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女孩儿睁大了无辜的双眼,“没有,是慕雪自己想的。”
木雪脸色不太好,不止在于这对父女想要自己给他们找个能安身的活计,更在于她怀里头抱着的这个小女孩,古人虽说三岁成颂,可她却从未听过有哪家的孩子能有这般聪慧的,若是男人亲自求这个由头,她还能推脱一二,偏是个孩子说出来这话,这样,可就难办了。
她不过一个嫁与商人的妇人,又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在这城里安身立命?
“雪…雪儿…”听自己女儿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男人一阵羞愧,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这些天,蒙你……蒙你接济,我……我和慕雪过得很好,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我也,我也不能一直凭侍你,我就想着,就想着……听给我送药的小大夫说,你,你嫁给了个富商,我就……我就想着……”
木雪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她已经知道了。“那陈大哥,你想做些什么呢?”
“这……”男人也为难起来,他除了熟读典籍书经,并不会做些其他,也不知道可以靠着什么谋条出路。
“陈大哥不是饱读诗书么,不如,做个私塾先生设馆授徒如何?”木雪斟酌着与他道,“学堂可以作为安身之所,学子们也会交些束修,也方便陈大哥研读书典,若是有意心属今年秋闱,也可安心读书了。”
男人涨红脸,“也不是不可,只是,只是私塾先生束修有限,管束学子课业又需耗费十二分精神我,我还有慕雪要养活……雪儿,雪儿你……”
竟是生了一种取巧的心思,又要赚银子,又不想做些繁重的活计,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给你撞上了?
身后几个年长的丫鬟看得分明,心里鄙夷不已,连木雪眉头也不可察地皱了皱,道,“这可把我难住了,就纵使我真是仙女娘娘,似陈大哥你这般……我也没法子。”
看她似乎有放弃替自己想法子的念头,男人忙着急道,“我,我不急的,雪儿你慢慢想,若是,若是实在没法儿……”
“不谈这个,先用饭吧。”木雪勉强笑笑,招呼他说道,“既然陈大哥这么说了,我是一定会放在心上的,滴水之恩当涌泉报,陈大哥放心好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男人羞愧的低下头,喃喃着自言自语道。看着木雪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深情,“我就知道,雪儿你还是念着几分旧情的。”
看着他的眼神,木雪没来由又想到方才女孩儿童言无忌的话,霎时胃中一呕,指甲陷入肉里,忍着不适,对他淡淡一笑,脸色苍白说道,“陈大哥带着慕雪在这儿慢慢吃吧,我没什么胃口,就先失礼了。”
说着,把怀里的女孩抱到地下,自己站起身,“失陪了。”
“雪儿……你别走……”
陈秀才急忙道,他急切地想留下她一块儿吃饭,方才三个人坐在一处时,他真正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一般,其乐融融的。如今木雪擅自走了,他不觉就有些失望,张口要留她,她却急冲冲的就要往外走,就连女孩儿为了留住她,抱住她的腿她都没发现,一个劲往前走,带的女孩儿倒在地上,头朝下,“咚”一声摔个结实,摔得哭出来,大声喊着娘,她也没留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爹。”女孩儿委屈地叫着,男人忙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摸摸她撞在地上的脑袋,慌张问道,“慕雪,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儿啊。”
“没有,可娘她……”
站立在木雪身后的丫鬟在她出去时跟出去几个,余下几个年长的,见状,上前道,“少奶奶她身子不舒服,二位先行用饭吧。”
“雪儿……雪儿她不要紧吧?”
“这位公子放心,少奶奶身子不舒服自然有我们少爷给她请大夫,不牢公子费心了,公子还是先行用饭吧。”
男人闻言,脸上一僵,脸色忽然变得青紫,抬头看对他说这话的丫鬟,脸上虽带着笑,眼睛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鄙夷。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婢子都能这样看低他了!
男人心口烧起一阵火,正要效仿先人不为五斗米折腰而甩袖离席,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响声。
男人立时涨红了脸,在丫鬟们略带嘲笑的眼神下,灰溜溜地抱着女儿去吃饭了。
***
钱珠端着泡好的一陶壶茶,拐过廊道正要过去正堂,穿廊角忽然和自己叫去看着少奶奶的一个小丫头打个照面,不由得一阵惊诧,“不是让你去看着少奶奶么,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丫头噘嘴,“我可是特意来告知钱珠姐姐你的,少奶奶身子不舒服,已经先行回房了,钱珠姐姐你不必特意跑去泡茶给那个人了。”
钱珠失笑,“你这鬼丫头,少奶奶不在这茶就能不送了么,回头人家说咱们怠慢客人可怎么好?虽说咱们少爷年轻,到底还是个乡绅,这茶我也舍不得啊,可这该送的,还是得送。”
话落绕过她就要走,小丫头急了,忙扯住她,看看四下没人,红着脸低声与她说道,“钱珠姐姐,你不知道,我听几位嫁了人的姐姐说啊,那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如此说了一番,说得钱珠脸上也布满红云,可害羞劲过了便是一阵疑虑,“少奶奶她知道么?”
“钱珠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小丫头红着脸,“你忘了少奶奶可是和少爷……咱们搬到这里的那天,少奶奶不是大病了一场么,我私下偷听那两个上马车查看少奶奶情状的姐姐说,少奶奶就是因为和少爷……少奶奶怎么可能不知道。”
话未完,她脸上红潮更深,钱珠却是来不及害羞,冷脸提点她道,“这些话,私下里说说就罢了,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的,看少爷不剥了你们的皮!”
“钱珠姐姐,我们知道的。”小丫头忙道,“可少奶奶她……”
“好了,你们别乱嚼舌根就好。”钱珠皱眉,把手中的茶递给她,“你去把茶送到正堂,我去少奶奶厢房看看她有无大碍,别使性子,不然我告诉少奶奶扣你例银,还不快去。”
“哦。”小丫头不情不愿的去了。钱珠也转回身,往厢房里走过去。
刚走近屋子,便听见一声咳嗽紧跟着一阵一阵干呕声,钱珠诧异地忙加快脚步,推门而入时,就见木雪面色如纸地坐着,不住弯腰干呕着,身后几个丫鬟急得团团转,一个去拿盥盂,一个去泡清茶,还有几个不停的替她抚着背。
听见推门声,一齐抬头望过去,见是她,一个小丫头急道,“钱珠姐姐你可来了,少奶奶她……她成这样儿了却还是不肯让咱们请大夫……”
钱珠忙上去,接过盥盂,轻帮木雪拍背,忧心道,“少奶奶,您莫要耍性子,这样了怎么能不叫大夫呢?”
“没什么……咳咳……”干呕了会儿,木雪觉得好受些了,才苍白着脸抬头,“昨夜受了些凉,现下好多了,不值得看些什么。对了,让你泡的茶,送去了么?”
“送去了,少奶奶您真不要请大夫么?”递杯茶与她漱口,钱珠还是不放心,“受凉了也不是什么小事。”
“不必了。”木雪摇头,“你吩咐厨娘替我熬些白粥吧,我没什么胃口,勉强能果腹就罢了。”
钱珠点头,支了个小丫头去柴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送到木雪面前,“少奶奶您慢点,这粥还烫着呢。”
“嗯。”木雪点头,接过来拿汤匙舀了一勺,慢慢喝了小半碗,觉得吃不下了,放下粥时,外头就跑进来个丫鬟,犹豫着向她道,“少奶奶,正堂里的客人用完了饭,要走了,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
木雪未及搭腔,钱珠便奇怪道,“走了便走了,他不是长了脚么,谁还能拦下他不成?”
“不是不是。”丫鬟为难道,“那客人说,他……他不知少奶奶身子到底如何了,想让少奶奶出去与他见上一面,看看少奶奶怎么样了…”
钱珠冷笑,没忍住道,“咱们少奶奶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你让他赶紧走,若是等到咱们少爷回来了,打不断他的腿都是好的!”
木雪好一会儿也没说话,半晌,在头皮发麻等着回复的丫鬟的注视下,才慢慢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绣囊对钱珠道,“你去我那箱子底,扯三尺布,再把这些钱一齐送与外头的陈公子,就说我没什么大碍,劳他费心,天色也不早了,让他快些回去吧,否则,城里就要戒严了。”
“少奶奶……”钱珠有些不愿意,少奶奶指的那箱子里的布可是少爷从家里带过来的,老爷在漠南做生意时换的绫锦缎,莫说青阳县这样的城,就是搁在天子脚下怕都是少见的,怎么能白送与人了呢。
“咳……快去。”木雪皱眉咳了声,催促道,“人家怕还在等着呢。”
钱珠气得跺脚,别扭地开了箱子拿了东西送与那丫鬟,咬牙切齿道,“给你,拿去吧。”
丫鬟战战兢兢地抱着东西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回来了,道,“少奶奶,他们走了。”
“嗯。”木雪点头,叹息着环视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丫鬟,眼神复杂,唇上下动了动,好一会儿也没说话,钱珠见状,知道她忧心什么,指天为誓道,“少奶奶放心,奴婢们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把今儿的事透露半分出去。”
屋里的丫鬟们听了,忙附和着她的话,丫鬟们这样善解人意地立了誓言,让心内复杂难言的木雪见了,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淡淡苦笑着点头,“嗯。”
***
钱多火急火燎地跑进米铺时,就见他们家少爷窝在一张椅子里,身上盖着大氅,身子旁边放两三个红泥炉,手里还捧着杯热茶,牙齿却不住上下打噤,俊美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抬头看见他,哑声道,“你方才上哪儿去了,吃完饭就没了人影,怎么找也找不着?”
“小的去如厕了,最近的一处茅房里头有人,小的急得不行,这四处又找不到地方,小的只好跑远一些了。”钱多抖着胆子扯谎道。
所幸钱玉也没深究,只吩咐道,“赵掌柜给咱们新进了些白米,你去看着,记上账。”
“哎。”钱多答应着,却不急着走,慌慌张张地走向她,“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发了热,熬一会儿就好了。”钱玉一面打着冷噤,一边淡淡道。
“发热了怎么能不请大夫呢!那帮子混账也是胆大包天了,怎么少爷成这样了还不理会呢!”钱多急了,慌忙回身就要去请大夫,“少爷您先忍着,小的马上就去把大夫找来。”
钱玉忙冷声叫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