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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百草-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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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这时,这才借着火光看出,那是条通体乌黑的单翼怪蛇,周身裹挟云雾,单看外表竟有几分像是传说中的灵兽腾蛇,只不过这只冒牌货通体散发着饱食人肉的妖兽才会拥有的血腥气息,全无仙兽的清澈灵性。

姜云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怪蛇似乎没料到眼前的人竟轻松避过了它的攻击,狭长柔软的身体立即屈起,蛇口大张,森白獠牙之后,喉中吐出“嘶嘶”威慑声。

一股腥臭味霎时从它口中散出,周身白雾更浓,连它身形也隐没了一瞬。

姜云舒觉出异样,立即撤步后退,手中连打出十数道风刃。风刃没入雾中,不知结果,雾气却倏然抖动几下,忽然散开一隙,姜云舒扯下避水明珠,灵元注入其中,脱手向那缝隙当中掷去,微光闪烁间,只见其中暗影盘曲,怪蛇随即一振单翼,反身展开蛇尾,猛抽过来。

长鞭被灵元绷直,湛出暗红幽光,硬抗下了蛇尾一击。

然而攻势虽被挡住,两旁石壁却受到震动,怪蛇趁机一挥肉翅,落下石片如同被利刃削成的暗器一般,纷纷飞射而至。 

洞穴低矮逼仄,只容进退却难以腾挪,眼看碎石已逼近姜云舒眉心与咽喉,可就在这仿佛避无可避的一瞬间,姜云舒的腰却像被折断了似的猝然向后仰去,飞石便擦着她的身体掠过去,随即,她右手向地面一拍,又弹起身来,手中长鞭灵蛇吐信般疾射而出,直取那怪蛇双目之间。

怪蛇慌忙向后急退。

姜云舒却早有预料似的微微一哂,手中的绷如□□的鞭子在半空拐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弧度,向下直刺入它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长尾。

紫黑的鲜血四溅。

蛇尾吃痛,顿时大幅抖动起来,震得洞穴顶上土块簌簌而落。

姜云舒神色一凛,手腕轻抖之下长鞭愈发收紧,鞭梢钻透蛇尾,又如同鱼钩般回旋,从背面弯折回来,再次刺出新的伤口,将巨大的蛇尾牢牢固定住。

而同时,她飞快地变幻手势,结成一连串咒印,直到指尖闪起淡淡金光,口中低低叱道:“九霄雷火,诸邪退避!”

她将捏着咒诀的右手在绷紧的长鞭上一抹,那抹金光应声而动,沿着灵蛇鞭直直窜入妖兽伤口之中,霎时间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

妖兽半边身体好像已经麻木,又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它蛇嘴大张,露出利锥般的獠牙,残存的半边肉翅疯狂地扑腾起来,雾气虽散,但方才落下的尘土石块却全都被它的挣扎激起,在逼仄洞穴之中形成了一股浑浊的尘暴。

而就在尘暴最为猛烈、遮蔽了全部视线的时候,它猛地弓起还能动的半截身体,向姜云舒尖啸着飞扑过来。

姜云舒长鞭被蛇尾占住,一时没有合用兵器,可她却不退不避,右手手掌一翻,手心上竟蓦地浮起一朵晦暗的深红火焰。她手腕微转,变托为推,那簇暗色火光骤然在她身前暴涨数十倍,犹如一面狰狞火墙。

怪蛇恰好冲至。

它亮黄色的眼中倒映出阴幽火光,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嘶鸣,然而去势太急,已来不及刹住,便眼睁睁在那嘶声之中一头撞上了火墙。

火墙不过薄薄一层,然而怪蛇巨大的头颅整个冲进去之后,却并不曾在另一端透出分毫,随着小半个身子没入其中,冲势戛然而止,留在外面的半截蛇尾怪异地痉挛了几下,倏地瘫软下来不动了。

姜云舒轻轻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五指拢起,火光便悄然消散,连一丝烟气也未留下。

地上蛇尸只剩半具,创面不似被烧焦,反而像是被利器斩断,只是断处异常干净,不见丝毫血迹。

姜云舒漠然垂眼瞥向蛇尸,无端地就想起,曾几何时,有人曾对她提起过许久之前自创的法术,只为不留痕迹地烧掉不爱吃的东西……

她便忍不住想道:“也不知和这南溟火比起来又是如何?”

可不过一瞬,她就挥去了这毫无意义的念头,提着鞭子往洞穴最深处走去。

不过又走了二十来步,蜿蜒幽深的洞穴就到了头,尽头的空间相对宽阔不少,也愈发恶臭难忍。
在洞穴末端一处突起的岩石边上,蜷缩着个纤细的身影。

姜云舒连忙跑过去查看。

那果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应当正是中午时失踪的三娘。她瘫软在地上,虽然还有气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双眼大大地睁着,目光呆滞,似乎是被这洞穴中毒瘴所迷,所幸时间未久,人还有救。

姜云舒松了口气,把小女孩揽在怀里,将辟毒的丹药碾碎,和水喂她服下,随后把人抱出了山洞。

山间散着好些前来寻人的村民猎户,远远望见半空她抱着个小女孩御剑而行,登时奔走相告,不多时便都聚到了山脚下。

父女二人终于重逢,自然忍不住抱头痛哭,姜云舒不愿打扰他们,便转向另外一边,找到林虎,低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村中这些年还有些失踪了的孩子未曾找到尸骨?”

林虎一怔:“对啊,所以大家才说是不是被山神收去了……”他说完,忽然明白了姜云舒的意思,双眼圆睁:“难道你发现了那些孩子?”

姜云舒叹了口气:“不是山神,是流窜而来的妖兽,我带你们过去,只是,那些尸骨凌乱,和野兽骨头混在一起,恐怕已经难以分辨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能带回残骸安葬,对于这些年来失去过孩子的村人来说也聊算慰藉了。

便瞧见村长感激万分地走过来,对她千恩万谢,又悲叹道:“我们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居然是这种妖怪作祟,不然就算不能让官府请人来除妖,至少也能约束家里的孩子不再上山……可惜……白白丢了这么多人命,都是些好孩子啊……”

姜云舒很能理解村长的心情,但即便身为修士,也唤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想起洞穴身处尚显稚弱的细骨,她也不由黯然一叹。

过去十年之中,她只觉得若是自己变强,便能护想护之人,能救想救之人,可时至今日,她第一次赶在为时已晚之前顺利救出了人,却不知为何,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天下残暴嗜杀的异兽何其之多,在这一只半残的畜生面前,这些乡民百姓数十年间便只能如俎上鱼肉一般任其宰割,若是有朝一日遇到更为凶悍的妖兽又当如何,她这一次已然迟了一步,若下一次更晚……

就好像她费劲全力,总算登上了一座小小山坡,可放眼望去,却发现迎面而来的是无数层峦叠嶂,以她一人之渺小,永远无法攀到尽头。

村长也发觉她精神好似有些萎靡,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收起哀戚之色,诚心诚意地谢道:“过去之事不提,今天三娘能平安回来,往后我们青浦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全是仙子的功劳!仙子不愧是救苍生于水火的……”

他说了好半天,到最后连长生牌位上的刻字都快定下来了,可姜云舒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村长说的那句纯属恭维的“救苍生于水火”,虽然明知自己担不起这几个字,却仍把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好似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些什么。

过了半天,她抬起头,正望见天际云霞似锦,壮丽非凡。

她蓦地想起了清玄宫位于常阳山巅的巍峨大殿,与其上环绕的绚丽岚霞,还有丹崖长老在新弟子接引大典上说的那几句冠冕堂皇似的套话。

上寻天道、下佑苍生……道心所向,虽九死而不悔。
……勿令数十代万千殉道先辈蒙羞。

当日她站在常阳山大殿之前,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连疑惑都生得不干脆。可到了今日,在几经打磨之后,她身处一群面对天灾人祸毫无抵抗之力的平凡乡民中间,毫无预兆地再次想起这几句听起来略显空泛的话语时,却终于有一点触及了丹崖长老真正的心情。

修仙之人进则生,退则死,何谓殉道?
惟舍一己荣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甘做中流之柱石、暗夜之灯火,守卫苍生,身殒而利天下……

一群明明可以闲云野鹤,隐逸于尘世之外,徜徉于山水之间的傻子,不过是因为残留了一点不忍和悲悯,便宁可放弃长生逍遥,将那颗本该不沾七情的心,再重新扔回凡俗之中打滚,夙兴夜寐,只求为世间人多谋得一日太平。

万千殉道者——这原来竟是在无数乱流之中摸索出来的,如此无奈却又悲壮的一个词。

半天云霞灿烂已极,如火势蒸腾,却终究随残阳陨落而渐渐熄灭。

夜静风凉,再不见赤霞艳色,却有几颗细小的星子从昏暗的天边显出形迹,虽黯淡,却不摇不坠,亘古长存。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第一部分结束——对的,这文会很长,然而反正冷,没有v的可能,所以长短也就无所谓了是吧。
于是我可以安心地磨叽了【并不】

第一部分归根结底还是妹子的心理成长,从委屈地顾影自怜到坦然以对,再到认清自己作为个人和作为修者的双重身份各自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承担的责任。写得混乱之处,请各位将就着忍耐一下【跪】 各种伏线会在下一部分解释。

一会尽力再贴一章,明后天有事出门,求翻牌子临幸……





满川风雨看潮生
第66章 傩戏
被沉重的石门封锁的密室之中,床榻桌椅一应全无,唯独正中铺着一张简朴竹席,四角各燃一盏犀角灯。

而就在这么个堪称简陋的石室外面,有一名元婴后期修士亲自镇守,石室里面,三个人盘膝而坐。

姜云舒身着素白单衣,坐在竹席之上。

距他丈许远之处,姜宋双手结印,维持着隔在两人中间的灵力流转稳定。

屋子里的第三个人是个白发红衣的女子,单看脸孔,不过二十余岁的样子,但通身却散发着饱经世事的老者才有的淡然与威严。

她坐在姜云舒身前,神色凝重,手中执着一支吸饱了红色墨汁的竹笔,在姜云舒眉间、咽喉与手心等地方画下形状奇特的咒符,每当竹笔干涸时,便将笔尖探入自己左手腕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中再次蘸满血液。

她将每一个咒符都仔细描画了九次,然后回头望向姜宋。

待到对方点头确认笼罩在石室内外的结界坚不可摧之后,红衣女子微微启唇,冷然的嗓音化为难以理解的真言从她口中缓慢地吐出。

随着咒言的累积,姜云舒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眉头紧锁,十指也渐渐扣进了竹席之中。
一声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红衣女子口中的咒言顿了顿。

姜云舒却恰在此时睁开眼睛,略微平息了下紊乱的呼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请真人继续。”

红衣女静静看了一眼折断在竹席缝隙间的那片指甲,眼帘轻垂,继续念起中断的咒言。

……

姜云舒不记得自己中途被疼晕了几次,最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被送回了上次来太虚门时借住过的小院。

她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只觉全身都像是被人绞烂了又重新拼回去似的,相比之下,连指尖钻心的疼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许是听到了响动,卧房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姜云舒虽然虚弱,精神却不错,笑着唤道:“叔祖。”

姜宋依旧面如霜覆,眼中却蕴含感慨万千,他坐到床边,在姜云舒枕边放下一瓶丹药,叹道:“我未曾料到——不仅是我,连师尊听到你的决定时也极为惊讶,好在洗魂之术虽然一时难捱,却不至于留下后患。”

见姜云舒像是要说什么,他摆手打断道:“你现在静养就好,记得按时服药,有什么事都日后再说。”又向待在门口的道童吩咐几句,便起身离去。

姜云舒也没有什么力气去客套,看着房门重新关上,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说来也巧,她本是为了天心忘尘丹的事情才来太虚门找姜宋的,没想到这线头后头牵着的事情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到了最后竟然惊动两位元婴大修与数位结丹真人结阵施术,这才探得她体内果然蕴有异种。

而查遍了典籍,最后推测出的结果却是,这异种乃是在白栾州销声匿迹已久的魔元。

姜云舒几乎可以想象,此事一旦传开,必定天下哗然。

白栾州上一次有魔修现身,还是两千余年前,当时不知多少修士与无辜生灵惨遭屠戮,最后正是包括清玄宫与太虚门在内的几大门派合力,以掌门和长老尽数殒落、门中弟子十不存一为代价,才将倾巢而出的魔修连根驱逐出去,换来了此后近两千年的安宁。

然而,也正是因为那一场古早而惨烈的大战,所有资质上佳的修士非死即伤,无数高深修炼心法失传,两千年来,白栾州再未有任何修士冲破元婴壁障,进阶出窍期,近千年中,更是连进阶小境界的元婴修士都没有几人了。

这样的代价,无论是白栾州的修仙门派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罢,都再也承担不起了。

姜云舒沉思了数日,便最终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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