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异志:画皮-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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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很少对人发表意见,昭然一直以为那是九如站得太高,所以看人难免高矮相同。
可是九如却让他小心傅恒。
傅恒……昭然忍不住瞧了几眼,同最初一眼所见的风流倜傥傅恒相比,二十年前的傅恒要更郁郁葱葱一点,也更像一个带刀侍卫一点。
他仅瞧了几眼,傅恒转过头瞧着昭然微微笑道:“这位是小圣人的弟子吧。”
羊晚接口道:“他叫昭显,可是小圣人千辛万苦挑进门下的学生。”
傅恒笑道:“看得出来小圣人的安护之心,想必昭显必当是有过人之处了。”
九如简短地回应了一句:“先生爱护学生,理所应当。”
傅恒笑道:“我听县令说,昭显跟着小圣人前不久刚查明了一桩书城的连环杀人案。我当时急着来这里,没能听个仔细,现下倒有些好奇,不如请昭显跟我们仔细讲讲如何?”
外面的雨虽然停了,但是还是电闪雷鸣,尤其是还有几个学生失踪了,去找的人也都还没有回来,而这个傅大人居然还有闲心听连环凶杀案,尤其是那个连环凶杀案即是苦主又是杀人犯亲属的孟承天就坐在他身后。
孟承天竟然好似不恼,他微笑了一下:“大人,你想听故事,我这边倒有一个人说得极好,你不妨让他说。”他说着调过头道,“横生,你说是不是?”
横生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的也许没有还没有昭显少爷多呢。”
傅恒收起手中的刀:“那就挑知道的说吧,有遗漏的昭显会帮你补上。”
昭然见傅恒瞧向他的目光,他心中一动,傅恒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他故意要在此刻挑起此事的目的。
“这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一年孟夫人白梅嫁进孟家已经有七年了,孟府还未有所出,但白鹭书院迎来了一桩盛事……”横生的语调极为平淡,但三言两语就勾起了大家的兴趣,要知道孟府——那可是除了小圣人以外,白鹭书城的另一个象征,现如今说得可是孟府里最为隐私之事。
横生缓缓抬起双眸:“那就是小圣人再次光临书城。”
大家微微吃了一惊,转头瞧着九如在灯光下的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小圣人在二十年前就来到书院了。
横生道:“历代小圣人都会大驾光临是白鹭书院的传说,但孟府也有一则传说,那就是孟府也会诞生一名圣人,只要这名圣人出生,小圣人就将不再光临白鹭书城。”
学生们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垂目静坐的九如,原来孟府一直有取他而代之的心。
“可是孟府娶遍了各种大贤之女,都未能生出像小圣人这样,百年如处子,血镇百族的子孙来。最后孟府甚至聚了位异人之女……”横生缓慢地道,“不错,白梅即是影族之女。”
昭然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横生道:“影族一向安份守已,千余年来以经商为谋生,大多时候不要说是异人,即便连遗族其他异人,都鲜有再闻影族之名的人。可是孟老爷自从娶了白梅,不要说生出一个圣人,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羊晚捏着胡须道:“即是七年未出,孟山长虽是大贤,也有足够的理由停妻再娶了,难怪……”
白梅情急之下逼着孟天与她偷情也就合情合理了。
横生淡淡地道:“你错了,白梅是在得到孟老爷的首肯之下,才与孟天同房的,因为他根本生不出孩子来,孟府上下女侍几十人,若当真要妾侍生一个又不是什么难事。白梅与孟天偷情之后,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影族历来生下的都是双胞胎,先出生的为主,后出生的为仆。”
孟山长为了掩饰自己生不出孩子,居然强迫自己的贴身随侍与妻子私通,白鹭书院的学生均感到面上无光。
横生说到这里,淡薄的嘴唇微微一弯,好似嘲讽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白梅生下来的居然是一男一女,孟老爷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当仆人,于是便没有依照影族的俗规,而是故意将孟清婉的年纪往后缩小了一岁。可是他知道一双儿女是借来的,却不知道影族即然要让后出生的那个为仆,必定有为仆的理由。”
傅恒道:“是不是后出生的那个生而有缺陷?”
横生道:“生而为影,便是生而扁平,后出生的那个会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而像纸片人。因此后出生的那个才只能为仆,永远诚服于自己长兄,长姐的脚下。”
昭然莫名地想起了,在无灯巷里遇见的纸片人,那个将李墨变成魔人的神秘人物。
横生反问道:“试想那个影子倘若心有不甘,它会选择怎么做?”横生没有接着往下说,却抛下了这么一个问题。
“会杀了主人,取而代之。”路涛脱口道。
昭然却轻轻摇了摇头,横生道:“他会杀了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最后才是主人,因为主人……是他最好的掩护。”
他这番话说完,几乎所有人都将眼睛朝着孟承天脚底的影子看去。
孟承天很浅地弯了下唇,只听横生道:“所以孟清婉才会连自己的亲身母亲白梅也杀,我想如果不是她最后被隐娘毒死了,下一个目标应当是山长跟少爷了吧。”
孟山长已经下落不明,但孟承天毕竟还好端端地坐着,如此奇诡的故事,众人心下唏嘘。
路涛忍不住问:“如此绝密的讯息,做为一名下人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横生垂目道:“孟清婉未死之前,曾视我为爱人,因此个中细节,我才有所闻。”
众人点头道:“这就难怪孟府的大小姐素来少见人,也难怪她一个堂堂千金小姐,会做出这许多凶残之事。”
昭然已经确定傅恒是故意将师爷那句人在天心,水在月中的诗说出来,他没有听懂,横生大约是听懂了,所以才不得不将白梅是影族这件事情说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说得滴水不漏。
这点,连昭然都不得不佩服,这个横生真非一般之人。
“贺攀英他们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吧。”贾晨突然插嘴说道。
傅恒挥了挥手,指着殿里另两名侍卫:“出去看看。”
第98章 水月方寂 29
两名锦衣卫应声而立,盆子里的碳火已经有些不足,几名锦衣卫干脆拆了供桌来生火,柴火在“噼啪”作响,出去的锦衣卫还没有回来,人心也随之焦燥了起来。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学生中有人忍不住兴奋地脱口道:“他们回来了!”
昭然抬起头,几名锦衣卫架着浑身是血的贺攀英从外面奔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苏启颜呢?”路涛忍不住脱口问道。
锦衣卫已经抢先对傅恒道:“大人,山后有妖树的踪迹!”
众人一阵惊慌失措地哗然声。
“不是说妖树已经离开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它又回来了?!”
贺攀英流着泪道:“是真的,我跟启颜还有几位大人到庙后巡视,启颜他不肯往庙后扭了脚,就留在原地等我们。我不放心启颜,因此就先从庙后往回走,刚走到启颜你休息的地方,就看见妖,妖树将启颜拖走……我拼了命,也没能将他救下。”
几名锦衣卫道:“我们听见了他的喊声,等我们赶过去,就见他摔在墙下,苏启颜已经不见了!”
一直低头的贾晨突然开口问:“除了攀英……其他几位大人可有见到妖树?”
为首的锦衣卫瞧了贾晨一眼:“不曾,不过贺攀英脸上的确是树枝造成的擦痕!”
贾晨吞吞吐吐地道:“擦痕也可以是自己制造的!”
路涛忍不住道:“贾晨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攀英杀死启颜吗?”
贺攀英苦笑了一声:“我跟启颜虽然是同书院的学生,可是素来没有交集,这个节骨眼上,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何必杀个与自己无仇无怨的人?”
“正是,贾晨你的怀疑为免有些不分青红皂白!”
“贾晨你要是这么多疑,不如下次自己去巡逻,好过坐在这里怀疑为大家冒险的人!”
贺攀英沿路一直冲在鞍前马后,已经得了很多学生的心,不免对贾晨无端地指控感到不满,贾晨在众人的指责中低下了头。
昭然却觉得贾晨怀疑地并非没有一点道理,毕竟孙启重也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外面,严格说起来两人都与贺攀英有时间上的交集。
可是为什么,贺攀英要杀死他们?
昭然一直在苦苦思索,就像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能看见十二个人,而他……却只能看到十个。
“大家不要怪贾晨,也是这一路来,我们莫名其妙失踪的同窗太多了。”贺攀英道,“如今看来,妖树恐怕还潜伏在书院底下,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还是早点撤离地好。”
室内是暖融融的火堆,而外面是漆黑的夜,凛冽的山风,淅沥的寒雨,众人不禁有些迟疑,路涛踌躇着问:“可是外面……就安全吗?”
傅恒烤着自己的手,突然看向九如语气恭谨地问:“小圣人以为呢?”
九如抬起眼帘:“离开。”
路涛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外面也不见得安全,更何况黑灯瞎火的,妖树如果拖起人来,我们岂不是更没办法?我们是不是等天明了再走,会更方便一些?”
“是啊!”很多学生附和道。
九如回答地很淡:“既然都不安全,等待不如离开。”
“为,为什么?”
“因为等待不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问题是他们并不想要答案,而是想要活下去,可是即然连他们当中唯一的圣人也这么说了,路涛只好把心里的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宁可死在路上,也绝不在原处等死。
昭然抬头看向九如,他突然发现他好似又有那么一点点了解九如了。
羊晚连忙道:“即然小圣人说离开,那咱们就离开!”
傅恒收起了烤火的手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下即使有人心里反对,也不能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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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走在左边,你还有你,殿后!”锦衣卫指着学生分配道。
被指到殿后的路涛忍不住不平地道:“为什么是我殿后?”
锦衣卫瞪了他一下:“不满意,你走最前面!”
傅恒转过头来微笑道:“其实这种时候,走在哪里都是机会均等!”
同样被指到殿后的贾晨低着头朝着队伍后面走去了,昭然见他走过小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贾晨脸上的表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贺攀英已经跟了上来,他腿脚有点不便,柱了根粗树枝:“大人,要不然我跟贾晨殿后吧,我多少会点武艺!”
对于锦衣卫来说,只要有人在后面挡着就好,至于是谁他们也不关心,不过贺攀英多次自告奋勇,多少对他留了点好印象,于是点了点头道:“多加小心,看见不对就出声示警!”
九如重新背起了昭然,孟承天瞅了一眼:“先生待昭显真好。”
横生道:“小圣人爱护弟子,自然是天经地义,少爷前面走。”
孟承天又说了一句:“那也是昭显有过人之处,想我这等愚钝的弟子常不知道先生所想,先生也自然不会待见。”
昭然觉得他的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于是白了他一眼:“孟公子确有自知之明。”
孟承天微微一笑,便随着横生走了。
昭然看着他们的背影:“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寺庙,沿着台阶往下走,刚走到半山腰就看见前面探路的锦衣卫匆匆前来回禀:“大人,前面的书院已经都被淹没了,无路可走!”
“都淹没了?!”傅恒诧异地问。
“一片汪洋。”不用看锦衣卫的脸色,光听他的声音也知道好不了。
“前面去看看。”傅恒回了一声。
众人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只见下面的舍区真得都被淹没了,也许是刚下过暴雨,月色如洗,湖面在半规凉月之下明晃晃的耀着众人的眼。
众人站在湖边一阵沉寂,突然之间只听身后一声巨响,他们转过头,只听贺攀英失声道:“是寺庙塌了!”
那尊无佛之庙塌了……
“这怎么办?”学生们都有些慌张,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傅恒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如果现在我们还在那庙里,那恐怕就没有命在了,看来这是老天有好生之德,命不该我们绝!”
他这三言两语让人心里突然振奋了一下,众人道:“大人说得是。”
路涛道:“还要多亏攀英让我们离开寺庙!”
众人纷纷道谢,连傅恒也拍了拍他的肩:“若是你做这学问腻了,来锦衣卫跟我!”
“谢大人!”贺攀英语调微颤,神情兴奋地道,“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