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古传-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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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是撩起纱帘的一瞬,杜微微的神色,更加厉厉了起来。
杜微微之所以会这么震惊,是因为入眼处的里间,有着与外间截然相反的情况。
外间,除却那蔓延低落的血渍,其余一切正常,而里间,却是一片杂乱狼藉的模样。
桌椅横倒,碎瓷片落满了一地,便是连床榻上纱帘,都是被大片大片撕扯开来,芜杂地被扔在地上。
而最惹眼的,便是床榻处,那早就干涸发黑的大面积的血迹。
贺潇站在了左边的一处空位置上,背影很是清冷,正抬着头,往房梁上看去。
杜微微的步子就站在里间的门口,眸子里是满满的犀利与震惊,缓缓地扫过整个里间的状况。最后,目光落在贺潇的身上。
整个里间,血腥之气更为浓重,即便是捂着了帕子,还是直直地冲着杜微微的口鼻而去。
“什么情况?”捂着口鼻的杜微微发出闷闷的声音,想要迈步走到贺潇的身旁。
“别动。”
杜微微的步子才迈出一步,贺潇的声音已是落下,视线却是依旧看着头顶房梁的位置。
看了看迈出去的那只脚,杜微微倒是并未多说什么,撤回了自己的脚步,视线看向了贺潇看的地方——房梁。
下一刻,不等杜微微下一句话问出口,只感觉到一阵风浅起,黑色的身形已是一个点地,飞向了屋梁上。
贺潇身轻如燕,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主梁上,手扶着次梁,视线凌厉,仔细地查看着什么。
杜微微的视线看了看贺潇,似是觉得他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又看了看那一地的狼藉,想了想,还是决定迈出了步子。
却没料,这一次,杜微微迈出去的步子还未落地,黑色的身形瞬时又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径直到了杜微微的身前,一把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而后,带着杜微微一道退到了最边缘的位置。
“不是让你别动?”
身形刚定下,贺潇垂下眸子,语气明显有些责备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对杜微微的关切。
窝在贺潇的怀中,杜微微探出视线,看向了里间,回过眸,一门心思全部都在这季安宫内。
“查出什么了?”
杜微微的手攥着贺潇的衣袖,询问出口。
贺潇的眉眼沉下,良久都没有说话,直至又转过看了几眼里头,才沉沉开口:“看样子,要让无双过来看看了。”
“是毒?”
“对。此刻这里间所有的血迹中,还有着毒气,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入内。”
刹那,杜微微一把将捂着自己口鼻的帕子拿下,一下子捂上了贺潇的口鼻:“那你怎么办?”
知晓了这屋内的血迹还有着毒,杜微微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贺潇有没有事。
眼中笑意闪过,贺潇略有些好笑地将她那帕子拿下,语气里宠溺不已:“傻。这血中的毒气早就是没有多少了,我又是习武之人,自是一点事都没有。”
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杜微微将帕子收了起来,神色也是变得正色了起来。
“我在外头,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拉着杜微微的手往外间走去,贺潇神色一片沉稳:“说说看。”
到了外间,杜微微嘴唇微抿,挣开了贺潇的手,走到了那靠近门口的血渍,指向了那摊血:“你看这血。”
贺潇的步子缓缓踱过,同样走到了那血迹的旁边,并未开口,而是打算听杜微微说。
“血迹是从里间蔓延出来的,却是一下子停在了这里。”
说话间,杜微微的脚在那血迹处轻点了点:
“你看血迹蔓延的方向,很奇怪不是吗?”
贺潇的视线顺着杜微微所指的脚步方向看去,也是看向了蔓延的方向。
“若宜嫔当时毒发大出血,从里间爬出来或者走出来,她该走的,都不该是这样一条血路。”
顿了顿,杜微微的眉眼灵动非凡,更是透着了一股自信。
“这条血路,太长了。”
贺潇的步子微微退开,远远地看着杜微微的动作,依旧未开口说话。
“若是我出了这么多的血,从里间到外间,定是会走最近的路,以能尽快寻到外边人的帮助。”
说这话时,杜微微的身子退到了里外间的纱帘处,开始一步一步向着外头走来。
贺潇的视线始终不离女子,眉眼处依旧平静沉稳。
杜微微走的并不是很快,甚至有意模仿受伤的模样,走到了与那血迹停止处平行的位置。
“这条血路,同我走出来的这条路,差的,太多了。”
杜微微站定,对着一旁的贺潇说了这样一句话。
第五百五十四章、推断
贺潇的眉眼略略低下,看着杜微微所走出来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条血路的走向,神色一顿,挑眉看向杜微微:“所以你的看法是?”
杜微微的目光又回过,看了看自己所走过的那条路,神色分外笃定:“宜嫔死的时候,这里绝对,还有别人。”
闭了眼,一副格外完整的画面出现在了杜微微的脑海中。
“宜嫔中毒在先,毒发时,一定会想着大声呼救。屋内那人,定是想法子让宜嫔发不出声音,期间,两人缠斗,宜嫔一女子定是敌不过那人,奋力向外逃,逃出里间的时候,毒发严重,这也就是说明为何,那纱帘上的血会溅开一片。”
“见宜嫔毒发倒地,气息不济,那人便用着拖拽的法子,将本就受伤虚弱的宜嫔拖到外间。”
“宜嫔宫中本就有规矩,除却宜嫔的吩咐,所有下人皆不得入内,所以这期间,一直都未有人发觉。”
“直至阿季回宫,那人仓促逃走,这也就是为什么,血迹会到此处而停。”
话语说到最后,杜微微的眼睛缓缓睁开,揣度的目光看向贺潇。
贺潇全程都是看着杜微微,静静地听着她的分析,直至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浅浅的笑意勾起,贺潇的视线里满满的都是赞赏:“分析得不错。”
杜微微的神色略略恢复了平息,眼中的光沉下了不少,一步上前到了贺潇的面前,并未急着得意:“你怎么看?”
贺潇的大掌伸出,拍了拍杜微微的肩头,声音带着笑意落下:“你说的,确确实实对了不少。”
眼眸一亮,杜微微的眉头一挑,询问道:“哪里不对?”
“屋内当时,确确实实有人,也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停了一瞬,贺潇的视线越过杜微微的身子往里间的门口看去,“不对的地方是,宜嫔并非死在这里,而是在里间死后,被人拖拽到此处,造成中毒而亡的假象。”
“什么?”
听了贺潇所说,杜微微面上明显一片震惊的神色,“她是在里间被杀的?”
“而且,在毒发前,宜嫔已是死了。死后,那人将宜嫔拖到了此处,毒药发作,让太医误诊为是中毒而亡。”
“可是我们还没有去看尸体,如何能确定宜嫔是在死后才毒发的?”
杜微微心头自是有疑惑,又扭头看了看那拖了一地的血。
“昨日仵作已是判过,结果同太医的一致,便是我们再去看,也是寻不出什么结果的。”
“里间的房梁上,有一枚未发射出去的细针,主梁上的槽印我再熟悉不过了,是千机针弩架设所致,如此看来,若是于房梁上往下射出细针,针针毙命的,便是宜嫔的头颅了。”
听到贺潇这般说,杜微微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上一阵冷汗而出,将针射入头顶?这般举动,该是多心狠的人才能做出来?
“若是这么说,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是穆云锦所为。”杜微微的眉头紧皱着,询问出口,本想着,到了这季安宫,该是能找出些关键的证据,可如今看来,依旧是一头雾水。
停了片刻,杜微微似是有些自言自语的模样:“如今,还是要先将穆云新救出来才是……”
话音刚落下,杜微微虽未看着贺潇,却是也是感觉到男子瞬时沉下的怒意。
猛地一下回过了神,手一把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角,防止他再次不吭声就离开。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把穆云新当做朋友,况且,他并未做这些事……”
话语的声音渐渐浅了下去,因为杜微微的眸子已是看见贺潇那一片黑色的瞳仁中闪动着的自己的身形。
深吸了一口气,杜微微抿唇笑了笑:“我眼里,只有你。绝无旁人。”
贺潇的神色一直沉着,看着女子那最后浅笑着说出口的话,眸光凝了许久,才抬起手,弹了弹杜微微的脑门,口中语气分外轻松的模样:“不错,真是乖。”
而后转身,率先向外头走去,醇厚的嗓音重新落下一句话:“以后,也要天天这般说才好。”
杜微微眸子睁大,愣住了不少,脑中一时没有转过弯,看着贺潇走出的背影,反应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没有生气啊
这般想着,杜微微面色一热,想到刚刚自己竟是说出了眼中只有他这样的话,气嘟嘟地跺了跺脚,快步跟了出去。
这人,如今怎么这么喜欢戏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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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快便沉了下来。
落雪阵阵而起,虽是断断续续落着,整个汀元却是一直沉浸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
寒意,入了每个人的身,更是入了每个人的心。
“皇上,夜深天寒,早些歇着吧。”海公公将那暖炉重新翻了一遍,往穆天德的方向推了推,扭头看了看放在物架上的石记器,声音低沉不已。
穆天德的一双眸子早就是泛了红,遍布着血丝,却还是一本又一本的奏折看着。
穆云古一死,一瞬间,所有本是太子处理的事务一下子又落在了穆天德的身上。
“几时了?”
穆天德的头丝毫未抬,皱着眉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折询问道。
“回皇上,子时了。”海公公恭敬地弯了弯腰。
“嘶——呼——”重重地吸了口气,穆天德闭了眼,身心俱疲,而后手中的奏折猛地一松,身子无力地向后靠去。
“再让人烧个暖炉来。”
海公公本以为穆天德会就此结束,却没料,开口一句,竟是让再烧个暖炉过来。
张了张口想要说些话,停了一瞬,海公公还是未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言罢,就要抬步退出去。
“让外头的人,都去休息吧,今晚,不用守着了。”
海公公的步子刚迈出,穆天德闭着眼靠着,声音又一次落下,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次,海公公心头的不惑更是加重了,却还是依言,应了一声是,这才离去。
整个御书房内,瞬时一片安静,只余留下了穆天德那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万般寂寥。
第五百五十五章、失子之痛
很快,海公公便推着一个烧的红火的暖炉重新回了御书房。
将暖炉推到了书桌旁固定好,海公公直起身子,看向了那倚靠在椅上,好似睡着了一般的皇上,动作滞了一瞬,转身往再里间走去。
出来时,手中已是拿了一袭薄薄的锦被。
却没料,穆天德已是睁开了眼,一双老眼中是深深的无力感,瞥看向海公公的方向。
海公公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垂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锦被,叠好放到了一旁的榻上,急急地又退到了穆天德的身旁。静默着,并不吱声。
穆天德的身子倚靠在龙椅上,双眸分外疲惫,寂静了良久,才缓缓地抬起手,想要去摸那放在桌上的茶盏。
许是因为倚靠着身子的缘故,穆天德的手并够不到那茶盏,几次伸出手,却是几次都没有拿到那茶盏。
海公公斟酌再三,还是伸出了手,将那茶盏拿过,而后递到了穆天德的手边:“皇上。”
穆天德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浅浅的光,旋即熄灭,转眸看了看海公公递过来的茶盏,又轻瞥了瞥海公公的面目,轻笑一声,出手接了过来。
茶,还是温热的。
打开盖子轻抿了一口,穆天德的眸子凝了神,细细地看着那茶盏上的彩釉,声音沙哑沉沉出口:“老海啊。”
“老奴在。”
“朕这心头,怎么就这么空落落的呢?”
说话间,穆天德手竟是开始发着了颤,几近要端不稳那茶盏。
海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将那茶盏接了过来,放回了桌上,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皇上……节哀。”
“嗬嗬嗬。”
一声冷笑从穆天德的口中而出,而后是一道重重的哀叹:“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果真……是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