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香令-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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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岚却没有开口,只是站在他面前,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白焰打量了一眼她此时的表情,微微一笑,烛火似乎都因此明亮了几分。
“怎么了?”他还是坐在榻上,把剑放在一边,然后轻轻托住她的双手,“这般不言语,倒像是问罪来的?”
安岚这才开口:“你知道川连来长安的目的。”
白焰道:“无论是为何,归根到底都是为长香殿而来。”
安岚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你与她很熟。”
白焰打量了她一会,唇边依旧噙着一丝笑:“原来是为这个,你今日去找过她?”
安岚皱了一下眉头,他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年前我去过南疆,与她打过交道,但还谈不上什么交情。”
安岚冷着脸看着他道:“七年前,广寒先生曾给南疆香谷送过一封信,信中指定川连为他的传人。”
白焰微怔,随后才道:“是吗,她将那封信给你看了。”
安岚不语,目中带着薄怒,但并不发作。
她的理智能控制她的举止和决策,却无法控制她的情绪和情感。
白焰垂下眼,笑了:“果然是来问罪的,这可怎么好……”
他说着就将她拉近了,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现在这里可不是雪地,先生打算用香境幻化出漫天大雪吗?”
安岚看到他眼里的戏谑,心里顿时一恼,就要抽出自己的手,不想他却在她膝盖上碰了一下,她顿觉得腿一麻,身体忽然失去平衡。他即借着她的力道往后一拉,同时自己往后一倒,直接躺在榻上,她则有些狼狈地扑到他身上。
他松开手,胳膊往两边张开,垂下眼睛看着她的脑袋,无声地笑,胸膛微微起伏。
安岚抬起脸的时候,他满目含笑地看着她道:“安先生每次都想压我。”
安岚顿觉恼羞,就要从他身上起来,他的胳膊却忽然一收,手掌就压住她的后腰,不让她动:“就算七年前真有那样的一封信又如何,白广寒最终选的人不还是你,怎么这时候还来找我问罪,嗯?”
她看了他一会,片刻后转开眼:“我不是找你问罪。”
白焰笑了,手掌依旧压在她后腰处。
安岚道:“放开。”
白焰看着她,良久,嗓音低沉:“真要放?”
安岚对上那双深邃又熟悉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她在这一刻露出瞬间的迷茫和依恋,令他隐有心动,不由抬起头,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才放开手,两只胳膊张开地躺在榻上,看着她。
安岚被那蜻蜓点水般的吻弄得愣了一下,许久,她才从他身上起来,坐到一旁。
白焰也慢慢起身,曲起一条腿,再往后一靠,然后看着她的侧脸:“说吧,出什么事了?一脸的困惑。”
安岚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川连,可有施展香境的才能?”
白焰眉头微蹙,她问出这个问题,他即想到她去找川连时发生了什么,便问:“她在你面前施展了香境?”
安岚摇头:“不完全是。”
白焰不解:“不完全是?”
安岚便将之前在天下无香发生的事道了出来,白焰听完,思忖了一会才道:“你觉得是香蛊的原因?”
“香蛊吞噬过我的香境,再进而化用,我也不会太奇怪。南疆秘法之神奇,长香殿的古籍里曾几次警告,长香殿莫要与他们往来,非必要,莫交恶。若不是香蛊,那就是川连也有香境的才能,不然广寒先生当年为何看中她。”安岚说到这,微微蹙起眉头,“之前她是在模仿我的香境。”
白焰问:“既如此,那山混又有何用?”
安岚垂下眼:“山混究竟为何物?”
白焰轻轻一笑,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不用想太多,迟早能看到答案,回去休息吧,天天这么琢磨,不会累吗。”
她转头看他:“不会。”
白焰:“……”
安岚问:“你要休息了?”
白焰看着她,低声问:“安先生今晚要歇在此?”
她还是捕捉到他眼底藏着一丝戏谑,她眉眼一冷,倾身过去,几乎贴着他的脸问:“你呢?你希望我今夜就歇在此吗?你若想,就说出来,我满足你!”
这似在挑衅,又似在诱惑,谁先低头,谁就再无路可退。
两人对视了许久,各自的呼吸都在对方脸上化开,他久久不语,只是微微抬起脸——可就在他的唇将与她相碰的时候,她忽然就往后一退,站起身,状若无事地看着他道:“夜深了,镇香使好生歇息吧。”
她说完,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白焰保持那个动作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重新往后一躺,简直是泥鳅一样的坏丫头!丁点亏都不吃!
……
三天后,鹿源派去盯的人发现了钱罕的踪迹。
鹿源进来请示:“先生是打算亲自过去,还是我让人将他带过来?”
安岚看着窗外的雪景,淡淡道:“一直窝在山上实在无聊,下去走走也好。”
“是。”鹿源应声,就要退出去命人准备,却听安岚又往旁吩咐一句:“让镇香使过来,与我一道下山。”
☆、第077章 出门
鹿羽站在外殿门口,看着鹿源陪安岚登上马车,随后又见镇香使的马车也紧随其后,她不禁咬住唇,眼圈慢慢红了,以往本该是她陪着安先生出去的,如今她只能看着。
现已是腊月天,山上的风像刀子一样,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唇冻得都有些发紫了。花容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停下,打量了她一眼:“站在这干什么,进去!”
鹿羽垂下眼,却还是没有动晃。
花容微微皱起眉头:“莫犯傻,你若是病了,可是连盛瑞轩都住不得!”
为免将病气过给别人,但凡生了病的侍女,都得搬到另外的地方,直到病彻底养好了,才能回来。还有那病重的,甚至会被直接送到下面的香院去,若真到那一步,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鹿羽这才乖乖转身,随花容进了殿内,只是她刚一进去,眼泪就啪嗒地掉了出来。
花容却似没看见,只是淡淡道一句:“去洗把脸,把自己收拾干净,暖阁那里有姜茶,去喝一碗。”
花容并不讨厌鹿羽,虽说鹿羽当侍香人时,多少都会有点娇小姐的脾气,但并不过分,即便有鹿源那样的关系,也并未因此仗势欺人。而且鹿羽很懂得看人脸色,以往常给殿内的侍女一些小恩小惠,以此收买人心,除此外她还很懂得在先生面前卖乖,而先生看起来似乎也挺喜欢鹿羽,至少在这之前,花容从未见先生斥责过鹿羽。所以这次,花容也不是很清楚,鹿羽究竟做了什么惹恼了先生,竟一下将鹿羽降为外殿侍女。
鹿羽慌忙擦了擦眼泪,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花容:“我能将明儿的假挪到今天吗?我让唐糖跟我换。”
唐糖是和她同屋的侍女,正好这会也在旁边,花容看了唐糖一眼:“你答应跟她换?”
唐糖一怔,看向鹿羽,鹿羽昨儿送了她一支镶珍珠的簪子,眼下这点要求她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花容瞧着鹿羽这副模样,知道她处理好这心理落差,还得一段时间,反正先生今日出门,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在殿内伺候,便应下了。
得了花容的许可,鹿羽谢了一声,就回了盛瑞轩。
花容看着鹿羽离开后,回头问唐糖:“她最近的情绪还这样?”
唐糖点头:“这几天还好,已经跟我说说话了,源侍香也挺挂心羽姑娘的,只是羽姑娘总不领情,源侍香每次找她,她都没给好脸色。”
花容冷笑:“若没源侍香,她能跟你分到一个房间。”
盛瑞轩里住了三十多位侍女,无论哪一位,放到那些高门贵户里,可都是拔尖的,所以一个个心高气傲得很,都不是好相处的主。而且人多的地方,无论你愿不愿意,总是避免不了大大小小的麻烦事,若是同屋的人又不是个省事的,那日子绝好过不起来。
特别像鹿羽这种从高处砰地往下落的,更是大家关注的对象,即便有鹿源在,但鹿羽是得罪了安先生,才会有此惩罚,单这个理由,就免不了有人会动心思。
唐糖是个宽厚的性子,从不主动惹事,在刑院还有个靠山,盛瑞轩内那些丫头从不会找她屋的麻烦,所以鹿羽能跟她同一屋,不知省去了多少麻烦。
……
鹿羽回了自己房间,洗了把脸后,却没有休息,而是拿上披风,取了她的腰牌出门去了。
从侍香人降为侍女后,她不仅不能再跟着安先生出门,就连自己想随意下山都不行了。侍女只有在自己轮假的那一天,才能离开大雁山,并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否则就别想再在香殿待下去。
她出香殿的时候,守门的殿侍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是鹿羽姑娘啊,为什么下山?这雪天,下山的路可不好走,您没有马车,要坐香殿的马车,得等一个时辰后才有。”
那守门的殿侍是认得她的,以往她还是侍香人的时候,一见着她,总免不了嘘寒问暖几句,哪像现在这副嘴脸。
鹿羽心里冷笑,面上却和和气气地道:“出去买点东西,我自己走下去就行,路上看到马车再上去,反正这条路也来回走很多次了。”
殿侍道:“以前鹿羽姑娘是坐马车来回走,跟用两条腿走可不一样。”
鹿羽忍着气,面上笑着道:“没关系。”
“不知鹿羽姑娘是买什么东西,香殿内没有吗?”
“是我们女儿家用的东西。”鹿羽脸上的笑容淡了,声音冷了几分,“您要想知道更多,一会等我哥哥回来,让他跟你说可好。”
见她搬出鹿源,那殿侍忙笑了笑,一边示意手下打开侧门,一边道:“哪敢占用源侍香的时间,门开了,鹿羽姑娘请吧,小心路滑。”
终于出来了,鹿羽长吁了口气,然后回头,有些恨恨地看了一眼那扇慢慢关上的侧门,暗暗朝那位守门的殿侍啐了一口。
她却不知道,香殿的侧门刚一关上,守门的殿侍即收起那副有些吊儿郎当的表情,转身回了房间,记下鹿羽离开的时间,以及他们刚刚的每一句对话,包括鹿羽当时的神色,和随身携带的东西。
……
进入长安城后,鹿羽果真去买了一些女儿家必用的东西,然后顺着那条街,有些漫无目的的往下逛。一路上她面上的表情都是郁郁寡欢,就是经过以往她喜欢的绸缎庄和金楼时,她也表现得兴致缺缺,甚至没有进去看一眼。
她和一般侍女不同,她不怎么缺银子,至少那绸缎庄里的料子,只要是摆放出来的,她随便都能买得起。可是她逛了半天,除了先前买了点日常必需品外,手里就再没添别的东西。
一直到快下午时,她似终于觉得肚子饿了,正好走到一家酒楼前。这家酒楼为了招揽食客,特意请了说书先生,吹拉弹唱,好不热闹。鹿羽走进去的时候,酒楼里已经满座了,店小二一瞧是个姑娘,也不好请人家姑娘与那些大老爷们拼桌,便陪着笑道:“姑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小店已经满座了。”
“我要二楼的雅间。”鹿羽看都没看店小二,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
店小二赶紧追上她:“姑娘,姑娘,不好意思,二楼的雅间也满了。”
☆、第078章 意外
鹿羽没搭理那店小二,自顾自地往上走,登上二楼后,绕了小半圈,就看到有个雅间是空的,便径直走进去,坐下,拿出银子扔到桌上:“一壶梨花白,两个小菜,你看着上。”
那小二瞧她行为举止,再看她衣着打扮,不敢得罪了,只得连连陪着笑道:“姑娘,这房间已经有客人包下,客人一会就过来了,您这,实在叫小的难办!您看……小的给您在一楼挪个位置,您看如何?”
鹿羽心情着实不好,被这小二一路念叨,烦得不行,一声娇叱:“滚!”
小二也不敢滚,还是哈着腰站在那:“姑娘,这雅间真的已经被人包下了。”
“有完没完!”鹿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甭管什么人包下的,我今儿就是要坐这里!”
那小二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得酒楼的掌柜听到声音,赶紧走过来,往小二后脑勺那拍了一下,假意呵斥:“怎么招呼客人的,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上酒菜。”
店小二松了口气,忙应了几声是,可他刚走出雅间,就看到之前包下这个雅间的客人正往这走来。店小二慌忙给掌柜打了个眼色,偏掌柜这会儿没往他这边看,只顾着在里头给鹿羽赔不是。
店小二没法,只得抬高了声音道:“景少爷您来了,天这么冷,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景孝笑着道:“李先生说书,我怎么可能会落下。”
雅间里头的掌柜忙迎出去,只是景孝已经走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