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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乱世修罗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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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我就算不毒发而死,也要被大小姐你恨死,想要图个清静也不行。”
  这刻一家人平安重聚的画面,没有景言能插足的一丝空间。
  他让过了身,小天大牛立刻挤过去扑到床上,见白灵飞安然无恙,都兴奋得连连跳起欢呼,只差没把少年搂成一团肉酱。
  “所以我醒过来哄你啦,求大小姐高抬贵手,别要不小心又再把我恨死了。”
  少年捏住晴晴的鼻子,终于逗得她破涕为笑。
  眼看甩不掉赖在身上的小孩,白灵飞无奈认命,任由他们边搂边打,却是瞥向了独站在榻侧的景言:
  “谢谢。”他感念这皇太子没在途上舍弃自己的情义,低声开口向他道谢。
  景言淡漠不语,一如初遇的深沉难测。
  白灵飞忽然想起一事,立刻皱眉问:“明教之毒唯有解药可医,你如何能救我﹖”
  “我没这个本领,这里是芍药居,救你的自然是江湖第一圣手施曼菁。”
  白灵飞睁大双眼,剎那间以为自己中毒太深、又再出了幻听——
  “她﹖”
  大牛猛地点头,开始以无比独特的方式述说来龙去脉:
  “就是那个老女人﹗样子凶巴巴的,一点也没晴晴温柔可爱﹗哼,我们一上门,她便摆个臭脸左说右说……反正我是听不懂她的鬼话啦﹗幸好有混蛋哥哥出马,那女人立刻点头答应,轮不到她不乖乖动手救你了。”
  “……﹖”白灵飞听得一头雾水,深深明白自己的小不点说话太不靠谱,他很明智的转向景言:“你真把我带到余杭芍药居来了﹖”
  芍药居主人施曼菁声名昭著,论医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她性情孤僻古怪,等闲之辈绝不会救,传闻她有“三不医”之规,其一不治小伤小病之人,其二不治伤不至死、病不至危之人,其三不治伤已至死、病已至危、命不久矣之人。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爱看谁救谁的任性神医。
  景言耸肩点头。
  “你、你竟然能叫施曼菁救我﹖”这个江湖上,竟然有人能说动她出手﹗﹖
  景言朝他一笑,“你随我过去不就知道了﹖”
  朝日东升,金延港口内,清江帮等商船一字排开,转又散成数组船群,让出北上的运河入口。
  犹如先前已排演了无数次一样,上达百艘船只进退有方,倘若这队是重装备的战船,以此纵控运河又有何难﹖
  青原以皂巾束发,换上常服装扮,来到其中一首不显眼的船只上。
  毫不意外地,他一眼便看到在清江帮商船望台下令的欧阳少名。
  ——也只有春日楼主,才有调度七十二帮派如臂使指的能耐。
  事关重大,这三十条乔装商船的部队内有乾坤:船只上层,是他这几个月里在江南兵器厂秘密打造的军器弓矢,下层是在东海募集的八千新兵。
  ——这将是他们组建骑军的第一步。连他这个应龙军统领、亦要暗中随行,确保船队能万无一失抵达平京。
  一声响锣,船队正式启航,扬帆北上。
  他知在对岸,欧阳少名也是这般目注自己。
  在晋升为皇太子麾下头号重将之前,自己于楚都经年的势力斗争里,已与欧阳少名多次暗地交锋。
  他对这个江湖霸主的深沉心思,其实并没半分把握,看见春日楼今日明确的让步,他方放下心头大石——
  此地一别,他俩来日在平京,又会是另一番争斗了罢﹖
  “青原少将,今早接到都城飞鸽传书﹗”
  青原回过神,从士兵手上接过密函打开一看:
  宫内一切平安,然父皇猜疑之心日盛,不日内将宣诸王进京齐聚平天祭上,望皇兄回朝万勿小心。
  ——笔迹清秀端正,落款盖上火翅鸟金印,竟是仪雅少公主亲函﹗
  船出金延港,运河上船队络绎不绝——今年第一批商队采购完毕,已是陆续北上了。
  他仰望长空,清风乍起,恰好吹皱一池春水。
  青原低头,只见表面平静的湖水下,竟似有无数暗流激荡。
  芍药居西厢前厅内,庄主施曼菁笑意盈盈,看着眼前两名来客——
  “死小鬼,中了茶蔓陀还能挺那么久,又没在我手上给医死,真是要恭喜你啊。”
  她纤手一指、停定在刚清醒过来的少年身上,见他一脸惊愕,芍药居主看得直摇头,“真是可惜啊,看来又是另一个被传闻荼毒的小伙子。”
  白灵飞闻言,连忙手托下颚,将一直往下掉的嘴巴合拢好。
  ——大牛口中的“老女人”,就是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成熟女子﹗﹖
  他深深觉得,自己的小不点果然要再教育一下,至少不能因为自己钟爱男子、就令他们失去对女性正常的审美观啊。
  “白灵飞感激施庄主出手相救,此恩深重如山,在下对庄主必定有所回报。”
  他依礼数一揖到地,却见施曼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医药费都给他用宝贝付清了,你没什么要报答我的。”
  宝贝﹖什么宝贝﹖
  他讶然往上望去,只见景言解下腰间佩剑,随手便将它交给施曼菁﹗
  “什么﹖你——”白灵飞眼捷手快捉住了景言,瞠目结舌的道:“你竟然拿剑来作交换﹖﹗”
  “那些狗屁不通的『三不医』,都是江湖术士强加在我头上而已。”施曼菁安坐太师椅,单手支颌,笑靥如花,“不过你的情况不同,身中明教『五毒书』秘典上的绝毒,想必跟明教有血海深仇,要我冒险救你、又要应付不熟悉的毒性,不用诚意来打动我怎行﹖”
  景言淡然睨他一眼——
  “快放手。”
  白灵飞站直了身,断然回绝:“不行﹗它是你的,怎可为救我而送人﹖”
  施曼菁一晃眼,面前忽然多出一把漆黑无光的剑刃。
  白灵飞傲然抬头,单手将剑连鞘递上。
  “请庄主收下此剑。”
  施曼菁眼角上挑,凝神将剑打量半晌。
  “换了是你,一把废铁与品剑上家榜的名剑之间会选谁﹖”她嫣然一笑,也不再看,淡定挥了挥手:“收回去吧,别碍着我收诊金。”
  “假若这是武林四百年未见之物,庄主又会否心动﹖”
  此话一出,皇太子连同芍药居主人都一并呆住了。
  白灵飞捧剑淡道:“在下保证所言非虚,此乃御剑门下之九玄剑,请施小姐验明真伪。”
  景言心头一震,差些以为白灵飞给毒疯了——
  九玄剑乃门主象征,多少史家费尽笔墨、只为描绘它耀胜日月的一瞬间,他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将神兵利刃拱手送人﹖
  施曼菁仍是含笑看他,出乎意料的,纤手一推,竟将剑刃退还给白灵飞﹗
  “难怪要明教下此毒手,更惊动绝情剑主用宝贝来救……我早知你绝非常人,只恨还是看走了眼啊,死小鬼。”
  两人一致皱眉,互相对望。
  ——这位芍药居主人,言谈间竟对武林中事居然了如指掌﹖
  更奇怪的是,她眼下连送上门的九玄剑也不要了,莫非是心血来潮来个义诊不成﹖
  施曼菁见两人呆看着她,用手轻轻揉着眉心,摆出赶客一般的口气:
  “行了,诊金什么的我再想想,你们快给我出去﹗”
  景言毫不客气转身就走,白灵飞却是礼貌恭敬的行了揖礼。
  绝美的女子忽然想起了一事,叫住了踏步离去的两人:
  “还有,别让我听到那些小不点唤我作老女人﹗”
  两人差点笑到呛气,闻言飞快溜回后院去了。
  回到后院,立马看到小天和大牛为新衣服你追我逐。
  白灵飞又开始头痛了,斜斜瞥一眼身旁的皇太子,有一种想挖洞躲起的冲动——
  “……让你见笑了。”自己的教育并不太差,把小不点养成这样子,到底是养不教父之过、抑或朽木不可雕也﹖
  景言见此情景,自然而然就对小孩们皱眉:
  “大牛放手,这衣服太小,不合你穿。”
  小天作了个鬼脸,便兴高采烈拿着新衣跑去换了,大牛捋起袖子、眼看便要追上去干架,却给景言一个眼神镇住、连手指头都不敢乱动﹗
  景言淡然开口,连尾音都有不可抗拒的威严:“你穿上去不合身,晴晴看见也会取笑你。这衣服在小天身上反而显大,穿了也是不伦不类,不信你待会去看看。”
  “哦。”大牛嗫嚅着跑走了。
  庭院只剩下白灵飞呆立原地,那表情震惊无比,简直好比看到六月飞霜、又或西边升起了十个太阳:
  小不点竟然会乖乖消停,而且完全把自己当成空气﹗
  他只是昏过去几天,怎么连三观都一下子给颠覆了﹗﹖
  “只是你太心软而已。”景言说得无悲无喜,“成大事者最忌妇人之仁,教导小孩的道理亦是同样。”
  芍药居座落余杭道风山山脚,庄中各座宅院均依山壁而建,呈半拱形在东面散开,将庄主书榭护于正中。庄中园林亭台,虽不奢华,却得隐世超然之□□——
  能一手打造这里的施曼菁,断然非是普通江湖女流。
  两人并肩上了后院假山上的石亭,目临山脚万里稻田之景。
  春种刚刚播下,田野一望无际、生机勃勃,看来又是江南丰收年。
  “殿下对我和小天有救命之恩,无论什么要求,即使是替你弒君,我赴汤蹈火、亦必办到,唯独除了一件事——”白灵飞轻声一叹:“我不能效忠于你。”
  景言沉默半晌,忽尔一笑,“你以为我想篡位,所以才翻天覆地去找御剑门主,确保你对我的忠诚、甚至要放在父皇之前﹖”
  白灵飞瞪大了眼,那张脸简直刻着一句:
  不然你杀骁骑营的高手是闹着玩的﹖你那是司马昭之心啊殿下﹗
  “平京的局势太复杂,我无法一时三刻对你说清。”景言负手远眺,淡然看向江南千畂良地,“但我需要你,天下苍生也需要你,这点却是千真万确。”
  “你别看山脚下米农今年好收成、他们便能过上好日子。”皇太子低低的冷笑:“今年赋税已加至六成五分,但满朝贪官比心皆是,重税之下、国库仍旧连年空虚。如今南楚表面风光,其实已被贪腐偏安侵蚀至摇摇欲坠﹗难道此等景象,你仍可冷眼旁观,任由一身绝世才华埋没乡间﹖”
  “白灵飞,你告诉我,御剑门的门训是什么﹖”
  少年尚未从他那番厉言里回过神,蓦然被人以师门门训压住,他竟是怔怔愣在原地。
  犹记起师兄下山当日,他俩在白云山天险栈道上,曾高呼许下乱世之约:
  当自己剑道大成,定必下山与他转战天下、荡平群雄,助明主一统中土。
  然而此后师父心灰意冷,自己亦为救回师兄四出奔走。回首经年,自己所有光阴都消磨在塞外大漠、南楚僻壤里,哪还记得年少所立之志﹖
  “御剑门人,必以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苍生万物皆引为己任——如能毕生立此为戒,方配得上御剑者之名。”
  相隔多年,曾铭于骨中的拜师之誓,竟如上一世的记忆那般陌生。
  “说得好﹗”
  景言豪情壮起,大喝一声、目注默立栏前沉思往事的少年:
  “你师祖碧阳将军以剑平天下,最终奠定楚国江山基业。御剑门一派,受历代百姓敬拜崇仰,数百年来,即使内乱分裂、外族侵扰,也盼碧将军的传人能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当中。”
  “——那只是碧师祖当年的选择。”少年沉声答他:“天下绝大多数人只甘成小事小我,古今有多少豪杰足以论英雄﹖”
  “人性本就软弱无能,不可强逆,像殿下这种心怀苍生的皇者,当然无法明白我们这些凡人。”
  景言眼看白灵飞低垂目光,心头无名火起,一记狠摔、将他死死按在亭柱上﹗
  “你心里就没半刻想过其他人﹖”
  白灵飞两眼昏黑,靠在柱上闭眸调息,半晌后才喘着气淡道:
  “立志报国之士,天下俯拾皆是,殿下大可开个集贤馆,将他们尽揽麾下,助你北伐一统天下,无需纠结在我这等志短平庸之辈身上。”夕风一吹,白灵飞平复了气血,遂睁眼回望景言;“九玄剑,你可以拿走;项上头颅,我亦任凭殿下来取、绝不反抗。”
  景言目光冷厉,手指紧紧箍住了他下颚——
  他在青楼吃过苦头,全不怀疑这皇太子下一刻便会当场掐死自己。
  “何以你立誓永不为人所用﹖”岂料景言没使上半分真劲,只忽然淡淡问他:“你曾说过那也是拜师之誓,这是什么一回事﹖”
  白灵飞念景言对自己多次留手,也终于不再隐瞒:
  “这便是碧师祖当年挂冠退隐、创建忘忧谷后所订的规矩。”
  “每代御剑门人拜师,必立之誓有二,其一便是本门门训,其二则需许诺此生不得下山为官、卷入天下斗争。”
  景言心中一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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