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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乱世修罗道-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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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原被他劈退了五步,却仍抗不住这一剑的攻势,阴柔内劲如浪袭至,这八军中武功仅次景言的水军统领也不敌九玄剑气,接连喷血飞退:
  白灵飞竟然用上十成功力、对他全力出手﹗
  “你到底搞什么——”
  对面的银甲少年缓缓抬头,能够吼碎整座春日楼的青原少将,终于再吼不下去了——
  白灵飞一贯黑亮透光的双瞳,竟然变成彻底的血红色﹗
  青原心中一沉,轻轻的问:“灵飞……﹖”
  回应他的,是少年冰冷而嗜血的笑容。
  那一剎,他眼底如同迸出了炽岩,在眸中搅动着剧烈的漩涡:
  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都不是自己认识的白灵飞﹗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白灵飞手腕一震,九玄刃口直对青原,在身前优雅地划出一道半圆:
  如若是景言眼看此情此景,当知这是白灵飞师门剑法中、最后一招“无蕴”之起手式。
  ——“你已经成魔了,九玄之主,宿命是逃不掉的。”
  ——“手掌杀戮之剑,挥动杀戮之式……这才是真正的你。”
  ——“为朕献上你的所有……朕要折掉你的翅膀,使你成为真正为朕俯身的凤凰。”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以血之名,以身为刃,杀遍天下异己之人﹗”
  杀……
  杀——
  杀——﹗
  剑芒大亮,攫尽天地之初的耀华,锋厉不可逼视。
  银甲少年拔身而起,挟着狂乱散涌的杀意,挥剑向青原凌空当头扑下﹗
  天引山一役后,夏帝长孙敕一病不起,四月初一薨于长安。皇长子长孙凯按诏即位,大赦天下,同时授予佑王长孙晟虎符玉印、并加封尚书令之职,八百里秦川,终于迎来其新朝帝君。
  四月十三,长明王阿那环御驾亲征,由鲜卑战神拓跋灭锋带黑玄兵绕过那河,与室韦精骑于塔克原上血战三日。
  四月十六,室韦战败,骑兵全毁,全族被灭。
  ——塔克原之战,史称“断水血屠”。草原流血漂橹,十万伏尸堆成高山,那河上游被堵,下游的牧民却惊讶的发现,水位在一夜间暴涨成倍:
  室韦人的血,用了十天十夜方告流尽﹗
  其后数百年,塔克原寸草不生,那河亦再无生机。
  那河血尽之日,阿那环班师返抵霜英城,亲自将室韦王的头颅挂在城外伏马丘上。
  他接受了二十八部贵族的朝拜,当中包括曾经的霸主、如今却沦至献出战神以换苟全的鲜卑。
  ——这位皇者终攀上郁久闾一族的顶峰,后世草原各族,亦再无人能望其项背。
  持信者终于读完整份密报,将被揉皱的信笺搁在桌上。
  ——平京集贤巷的春日楼内,皇太子与春日楼主隔几相对,竟是同时沉下脸色。
  “太快了。”景言下意识的摇头道:“在中原还未有骑军能与黑玄兵分庭抗礼的时候,阿那环已经统一了漠北——”
  “下一步,便是带黑玄骑兵越过长城了。”
  欧阳少名手里的杯盏一抖,仔细一听,就连声音竟然也不复平日镇静:
  “你有多少把握可以赢﹖”
  “原本不到一半,现在不剩一分。”景言后背挨在椅上,愣愣看着堂内的精雕屏风,低低说道:“他来早了很多年。”
  ——在他料想之内,锋狼军历经大小战役、终可成为一支玄甲天兵。在平定中原后,他将与白灵飞携南楚骑兵,迎战黑玄军于大草原上,真正将这片千里汉土彻底夺回来。
  然而,这个料想终究破灭了。
  刻下南楚号称百万兵马,能用的只及十数之二,而锋狼军还未成独当一面的雄师;朝延内斗争未平、连串改革未真正起效,尤有甚者,整个中原变化陡生,天引山的硝烟仍未消却,随时再陷入交战乱局。
  就在这个内忧外患的骨节眼间,北汉竟然快要南来。
  景言以手支颚,试图令十指回复握剑时的沉定,然而手愈收愈紧,却竟将自己颚骨捏得隐隐生痛。
  欧阳少名看着他,冷然道:“你在想什么﹖”
  平日杀伐决断的皇太子,脸上竟然也有半丝慌张﹗
  “阿那环统一草原的消息,不久后将天下尽知。”景言摇头一叹,“我怕长孙晟会趁全国举丧的时候,乘机找人去祭旗。”
  欧阳少名眸光连变——
  长孙晟正式执掌夏军之后,必定会与景言怀着同样心思,将尽早荡平中原列为头等大事。长孙敕因上次天引山一战而病死,为其父皇血战复仇,必然会成为长孙晟再攻天引山的最佳理由﹗
  主楼大厅外忽有一串迅疾足音,一人未待春日楼子弟准行,已然闯进了这个楼中重地﹗
  欧阳少名双目剧冷,景言却示意他按敛下去,“是我的人。”
  皇太子转过头,对一身夜行衣的属下淡问:“我命你抵京后直入皇城东宫,你为何不听示令﹖”
  来者显是极匆忙地赶到都城,喘息了几下之后,才焦急地禀道:
  “回殿下,这是特急密信﹗”
  景言和欧阳少名立刻交换一个眼神。皇太子接过烙漆之函,飞快将信阅过。
  大厅内,一时只得三人起伏的呼吸声。
  景言默立半晌,一下手势、将下属挥退在大厅外候命。
  “长孙晟果真出兵了﹖”欧阳少名沉声问道。
  “不是。”皇太子皱紧双眉,沉重的叹了一声:“是另一个更坏的消息。”
  一夕足可变天。从此之后,北方再不复昔日之容;而天下,亦再不是前一剎的天下。
  史书上的明启二十七年,戮杀之意扑面而来。

  ☆、开战

  青原被白灵飞的剑气死死锁紧,双眸几乎被九玄剑光灼瞎了。
  心里第一个念头,是立刻飞身而退,然而他十分清楚,这是最蠢的做法——
  跟白灵飞互拼身法的结果、只能是加速败亡而已。
  青衣少将凝神掌剑,不再去看那道快得难以想象的身影,只是专注看着自己剑尖前的一寸空地。
  白灵飞人在半空,宛如一只浴血俯冲的火鸟,红眸连连闪动,九玄就在青原头上全力插下﹗
  两人身边近丈之地,尘沙飞扬激溅,掩去了两个南楚统领的身影。
  小红的嘶鸣响彻水石城。
  源涛和云靖跑到了土楼马廐,一瞥之下,齐齐失声惊呼:
  “少将——﹗”
  尘沙逐渐散去,露出两个凝定对峙的轮廊。
  青原胸膛不断剧烈起伏,脚下大滩鲜血渗进干土:
  白灵飞跪在他身前,而他剑锋贴着少年的肩膊轻甲,始终没有下削半分。
  ——九玄就在青原身旁插入地底,将主人的手掌透骨钉穿在地﹗
  杀气终于完全散退,白灵飞的手一松,整个人便彻底昏了过去。
  青原立刻撤剑,焦急的大喊:“军医快来﹗”
  话音未落,土楼外就有一个士兵拼命跑至。
  “报——﹗少将,湘州驻地传来急报﹗”
  他妈的,一个个别挑老子忙的时候来行吗﹗
  习惯炸毛的统领按捺着咆哮,冷静接过密信,愈看下去、脸色便又苍白几分,到了最后、甚至比昏迷的白灵飞还要难看。
  源涛毕竟随景言征战多年,见了白灵飞失控自残的场面,却仍相当镇定,当即抓住了重点:
  “莫非湘州出大事了﹖”
  青原一手托住白灵飞,另一手却紧握成拳,一下重重抡在地上﹗
  “湘州城遭遇叛兵突袭,赤川王府上下、连同赤川王景汶在内,四百七十人无一活口,全城一夜落入叛军之手。”
  出身湘州的云靖立刻骇然变色;饶是源涛见惯大场面,也被震撼到说不上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未消化到一等亲王被活屠全族是什么概念,只有青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叛军以城内家眷作人质,廿万王府军因而倒戈,绕过了湘州、沿运河继续北上,现已攻陷整个两湖地带,大军正向平京逼至。”
  ——先帝将湘州封予赤川王,正因此地紧扼运河上游,关键时刻可以水军北上平京、亦能顺流而下直抵金延,成为这两座城池的最大援助。湘州距离平京甚至比天引山还近,此地一失,相当于南楚的后院起了大火﹗
  源涛沉声问:“湘州哪来的叛军﹖”
  “叛军是七年前谢尚书一案的旧党——” 
  “他们打着为谢家平反的旗号,号称要以帝君之血、以祭当年被处决的上千英灵。”
  源涛立即住口,望着青原,眼神顿时极为复杂。
  青原将白灵飞交托给军医,霍然起立,断然转向云靖:
  “所有破浪舟立刻装上火器,完成船身最后修正后,在城内准备候命。”
  “少将﹗”云靖昂首喊他,神色/欲言又止。
  “想说便说。”
  “谢家一案根本是场冤狱,帝君明知有奸邪残害忠良,却对惨案视而不见,您当年就因此痛失全族,至今还要受名字不得冠姓的屈辱,不是吗﹖”
  “所以——﹖”
  云靖皱起眉头,第一次对统领坦率直言:“您要带破浪舟去哪﹖”
  源涛立时喝斥:“他不是那种人,绝对不会带兵作反﹗”
  “是属下斗胆,但我想知道您的答案﹗”云靖同样拔高了语调。
  ——他与当日在御试校场上、胆敢以平民之身质问当朝皇太子的时候,竟是一模一样的锋芒﹗
  “军令很快会到。”应龙军统领蓦地开口:“我只会依殿下之命行事,假如他要我领破浪舟去湘州,我自然会去那里。”
  云靖淡淡的问:“……您会甘心么﹖”
  “战士注定要为国家的腐败和不公而牺牲……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只能固守自己鄙夷的一切——你在奉献自己之前,就该有这个觉悟。”
  “但所有战斗的初衷,都是为了值得人如此牺牲的百姓——”青原冷然转身,白巾连同青衣、在他身后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这才是我们作为战士的真正价值。”
  那一刻,土楼所有兵将的血液、都被主帅剎那燃沸了。
  南楚军的四割菱、应龙军的双蛟龙,在青原左右肩甲上静默地折着晨光。
  那两个肩纹并不起眼,与亲王军系的镶金家徽一比,立时便要黯淡失色;但战士最值得自傲的标记,却已经深深烙在他的灵魂里。
  ——在他俯首于景言座前的时候,夏青原已经带着过去死了。
  他不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所选择的战士之命。
  云靖玻鹚郏痪踔魉У募缂拙埔斐W颇浚词贡鹂肆常枪饷⑷匀徊辛粼谑酉咧冢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感觉到那样的一幕、会在自己的眼内驻留一生。
  “属下谨遵您的教诲﹗”
  湘州城陷后,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三天内完全控制两湖地带,先头部队离平京只有四天船程。
  际此危急关头,景言即日领平京水军出征,直往最兵凶险危的湘州战场。
  然而,在应龙军基地中等候皇太子的,却是前所未有的高规格迎接——
  常盘城外的四座高台,忽然同时向船队投下多块巨石﹗
  应龙兵断未料到会被己军猛攻,猝不及防之下,就连皇太子所在的帅船亦遭波及,被大石压毁了一舷﹗
  “保护殿下——﹗”
  “奶奶个熊﹗都是自己兄弟啊﹗”
  “后舱进水了﹗快去堵住——”
  “定住船身﹗弩/箭手全部待命,把箭上弦﹗”
  队伍最前方的多艘楼船瞬即被重创,船身毁得极其惨烈。
  ——重型武备一向是应龙战船最突出的优势,如今他们却在这点上吃尽苦头。
  被毁的先锋战船立刻在江面收窄战阵、将皇太子的座驾船护在核心。
  楼船帆舷被毁,被猛烈的江风一吹,全靠应龙军的高超掌舵技术才能保持平冲;然而常盘守军不给战友任何喘息之机,下一波的劲箭网已经兜头向船队罩来﹗
  青原少将习惯于“远而摧之、近而歼之”的战术,经他改装后,水军最重型的八弩/箭机威力强达六十石,架于高台、需十数名士兵同时拉弦,经此射出的弩/箭,速度与穿透力比前代是数以十倍计,在短兵交锋前先予敌人最毁灭性的打击,乃全军最无坚不摧的杀手锏﹗
  ——如若船身被这波劲箭射穿了,这队应龙军只能全体到河里喂鱼﹗
  “架盾﹗护住皇太子殿下——﹗”
  “起板架盾﹗他妈的给我用力拉绳﹗”
  “不够﹗船上所有破板废铁都给拿来——﹗”
  帅船上的巨桅帆旗忽然折断,楼船立被狂风带得加速冲前,成为全支船队的众矢之的﹗
  一人冲天而起,挥剑下斩、桅上的四割菱黑旗立刻脱离船桅,横江挥舞而动﹗
  ——近百弩/箭被当空罩住,巨幅军旗顿时鼓得暴涨,瞬即爆开成粉﹗
  江面上空炸开狂乱的气流,还在倒下的船桅率先被毁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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