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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乱世修罗道-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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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草原,便是游牧民族永远的家乡。
  北汉军将战友兄弟火葬过后,开始了连夜庆功的狂欢。
  嗷——
  这支漠北史上绝无仅有的无敌铁骑,在国君和主帅的带领下,一致发出枭狼的吼叫,声震整片大草原。
  他们曾在黑水、贺兰山、高昌、戈壁如此作过,由南至北、从东至西,黑玄骑兵征遍所有不服于己的民族,踏在死者的残骸上,向整个漠北宣告用血打造的神话:
  柔然族,是草原的唯一皇者。
  而这次,将是黑玄骑兵最后一场宣言:
  草原上最后能与北汉争一日长短的室韦,已在这场战争中几近灭绝﹗
  从此以后,再无任何人能抵抗这支精骑;柔然一族的伟业,终在这代久郁闾氏君王手上完成﹗
  久郁闾阿那环之名,将如高悬于戈壁的烈日,闪耀辉煌,伟绩无人可比。
  历过连月杀戮,君王所散发的气息、比草原鬼域还要冰冷。
  “当朕第一次驰骋草原,便感觉到脚下寸土在叫嚣着朕去征服……”
  阿那环身披黄金软甲,湛蓝的冷眸扫视了脚下的原野——
  “但征服了千里漠北之后,朕方觉得,所谓草原霸主,其实也不外如是。”
  经历了黑玄兵的血洗,室韦人的尸体在草原迭成高墙、竟然截住了那河之水﹗
  阿那环眸里开始有无温的笑意,随着那河逐渐断水,那笑才蔓延至肃杀冷酷的俊容上——
  他对生命是如此无动于衷,彷佛以满地血土成就他一人之帝名,是杀伐中唯一追寻之事﹗
  “不过,若没有拓跋鲜卑的战神为帅,朕这场胜利,至少要来迟三年。”
  君王仰望着大漠残月,彷似要看穿某颗星辰的轨迹;而在他身旁的男人,却只看着遍野逐渐凝结的残血,始终并无言语。
  君王眸光似有微动,将羊奶浅喝一口,然后递给了他。
  “长孙凯接掌秦川,明怀玉重登帝位……扶光许朕之事已经逐一兑现。敕那觉得,这个天下还欠什么呢﹖”
  “敕那”是柔然族中对第一勇士的尊称;漠北各族勇者虽多,唯一当得起如此赞语的,却只得出身鲜卑、黑玄骑兵之帅拓跋灭锋而已﹗
  “中原与漠北相杀数千年,只有怀阳帝曾使两者归一,而以塞外征服中原,却是古今以来从未有过。”拓跋灭锋接过了碗,漠然握剑说道:“名垂千古和遗臭万年,只是一线之差,请圣上好自为之。”
  “是么﹖”阿那环对着草原夜空,低声喃道:
  “曾伴怀阳帝征讨的昭国元帅,其实是漠北人……他的少年时代,也是在大草原上度过的。”
  这剎那,他眼中竟起了闪烁的亮芒——
  一种在王者的身上,除血之外、唯一会折耀出的光芒。
  在光芒瞬敛之后,阿那环忽地转了话锋:
  “两个月前,在昆仑的光明圣殿里,扶光曾对朕提起一人,不知敕那可曾听闻过﹖”
  拓跋灭锋的目光瞬即锋利有若实质。
  草原夜里断续是狼群的低嚎,而这支大漠最凶残狠辣的狼队、正在此地忘形庆祝大捷。
  幸存的战败族人、不论老幼妇孺,皆都要作战胜族的奴隶。
  草原上,女子与小孩的啕哭零星传来。有些将领甚至将刚俘获的室韦男子拖入营中、以征服和施暴作为战胜最显赫的证明。
  ——驯服于自然力量下的草原民族,有些崇狼为神、有些尊月为首,然而不论何族,始终以弱肉强食作核心信仰。
  在人类最原始的血与欲当中,拓跋灭锋与阿那环站在将台上、是仅余两个没参与这场狂欢的人。
  阿那环将眸光收回来。
  他目注拓跋灭锋,唇边再次勾起弧度,“他姓白,名灵飞。”
  拓跋灭锋将羊奶喝尽,把碗抛在草原上。
  “恕我孤陋寡闻,这名字我从未听过。”
  男人卸下战甲,只对王者留了一言,便决然转身踏下将台。
  “朕的天下,还欠属于朕的凤凰。”
  男人雄躯一震,在踏上那河血草的前一刻,长靴在空中生生僵住了。
  月夜狼嚎仍然连绵不断。
  “白灵飞,将是朕最珍贵的战利品——一”草原之皇看着他的背影,忽尔笑得极其冷酷:
  “我会得到他,然后折掉他双翼,让他变成永远只愿为朕俯身的凤凰。”

  ☆、知己相杀

  对比起江南的晚春风情,三国交邻的天引山脉,是回然不同的肃杀味道。
  舄琊城北一百里、天引山东南密林带,南方最锐不可当的水军正悄悄停泊在汉水支流上。
  这个水军基地依密林砖石而建,加以垛墙和四角敌台,在南北各开两门,从汉水引流入城:南门与舄琊呼应、从防线接收军备粮食,北门临汉水、设有水闸,能随时将水蓄于城内。
  城池中央的人造湖上,近三十艘破浪舟组成战阵,随着军旗指挥迅速变换各种阵式;青衣少将执剑立在船首,不时对舟上旗鼓手传令,务使应龙军每名兵将都看到主帅亲自督练。
  几刻钟后,号角再响,这天的水战演习方告结束。
  应龙主帅正在观察战船散退的队形,云靖在他身后施礼,低声禀道:
  “统领,灵飞少将已从南门进城。”
  青原立时回身,神色难掩欣喜:“这么快便回来了﹖”
  云靖也是一笑,点头答道:“少将早在半个时辰前入城,只因见城里正在练兵,才叫属下暂且不向您禀报。”
  青原立即领将士下船离湖,往城内土楼走去。
  “你觉得这套驭龙战阵如何﹖”
  云靖急步跟随着主帅,见四周将士并无答话,他不禁讶然抬眸:
  调防金延后,他被召到统领亲卫队中,后来随行远赴天引山,不论日常练军议事、以至深夜钻研军策,皆在青原身边侍奉左右。然而几个月来,他的主帅却从未主动和自己交谈过﹗
  “……您是问属下么﹖”他惊诧地问。
  “不然还有谁﹖”青原回过头睨着他:“你每天在帅船旁观操练,心里难道就没有想法﹖”
  得他如此青睐,云靖顿即飞快理清思绪,谨慎的答道:
  “破浪舟的机动性极高,您匠心独运,摒弃了旧有的繁复阵式、转而以突击、冲锋作战术骨干,便可以充分发挥船身优点。”他瞥了青原一眼,见统领听得专注,一时也抛开顾忌:
  “但战船不同骑兵,交锋的攻击力以数十倍计,若破浪舟只配投石机、弩/箭机等传统装备,火力恐怕仍无法赶上它的速度,在战场上会出现束手缚脚的情况。”
  “你说得对,我向灵飞请教骑兵战法的时候,也有苦恼过这一点。”青原坦然点头,然后展颜而笑,“所以我将火器草图交给了赤邯城军器所,经师傅连月赶工,灵飞现在终将这批全新装备运到水石城了。”
  云靖恍然大悟:“原来统领已算无遗漏,是属下愚鲁,僭越了您——”
  “行了,你再跟我来迂腐书生那一套,我便把你调去太学府去。”
  云靖愕然。
  “你是一介武将,胸中就应该有武将的风范。”青原脚步堕后一些,与他平排对视:
  “隐忍是为造就勇者、而非懦夫。你以后在我身边,除了学行军打仗,还得学懂这个道理。”
  青原的眼神别有深意,束发的白巾随他急行的步伐、轻轻拂到云靖的脸上。
  年轻的副尉愣愣问:“属下只是职衔卑微的小将,您为什么……”
  青原翻了一个白眼,“又来了。” 
  “其实支持兵部将你调回金延的,除了我、还有殿下和灵飞。”他拍拍云靖的肩甲:“我觉得我们都没有看错,只是你太看轻自己罢了。”
  新晋将领能得自己主帅格外看重、已是难得,何况是获皇太子和御剑门主的一致认同﹖
  云靖只觉一阵热血上涌,不顾其他亲卫讶然注目,手按剑柄、向青原深深鞠了一躬:
  “属下受教,日后我必定将您的训示铭记于心,绝不辜负殿下与两位统领的期望﹗”
  青原没有多话,只是加快了脚程。
  ——他早早便将除云靖外的亲兵甩在后方,穿过人造湖旁的各种工械,不消片刻、已经走入环湖而建的土楼内。
  货船半个时辰前进城,土楼兵士大多已去南门协助卸载军备,云靖随青原快步经过马廐,却因一幕而定住了脚步——
  “汗血马都懂通灵对不对﹖你会人马感应对不对﹖”
  “小红乖,吃草吧——”
  “少将不在、你又耍脾气了﹖乖,就表演一下而已,比如说把殿下召来什么的……”
  两人瞬即石化在地。
  一人在马廐外执剑默看,脸上已是有些抽搐。
  青原走到他身旁,悄声低问:“这是什么鬼……才去了一趟赤邯,源涛就被撞傻了﹖”
  “唉,殿下什么时候才来天引山﹖自从和少将一起之后,他都没好好关心过手下的死活——”
  ——马廐里的一人一马,简直是怨妇与树洞的组合、贴切得不能再贴切。
  “……他应该是得了相思病。”一直在旁观的白灵飞冷静地总结。
  青原嘴角一抽,“你都还没病,他发什么疯﹖”
  “要怪便怪那家伙不知分寸,几天便是一封家书送来舄琊,信还未到总管府,锋狼军都兴奋得忘了形,搞得跟他要来前线劳军一样。”
  青原默默为他哀叹:
  当太子妃实在太不容易,幸好自己没有误入岐途啊。
  “要不然我调去锋狼军﹖说不定殿下来看少将的时候,会顺便看我一眼……”
  青原忍笑不语,只是偷瞄着白灵飞脸上的各种精彩变化。
  灵飞少将实在厚道,始终不忍心旁观着源涛继续掉智商,便微微咳了一声。
  稀世宝马立刻引颈长嘶,一直被冷落的怨妇统领吃了一惊,回头便看到青原和白灵飞联袂而至:
  “………”
  “货船已近卸载完毕,我们可以回去舄琊了。”
  青原看着淡定自如的好友,满脸尽是钦佩。
  ——什么是水平﹖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源涛连忙将汗血马带出来,小红甫见了白灵飞、立刻在他身上左蹭右磨,后蹄还差点把身旁的怨妇踹走。
  见源涛尽是心碎一地的表情,白灵飞立刻瞪住小红,把马瞪乖之后、又转向青原打趣道:
  “你正职是带兵、还是修城﹖我大半月前将小红托在这里,水石城至少还没有水闸、也没有这座兵将休息的土楼。”
  “砌城只要有银子和人手就行,你外借给我的锋狼兵,每个将士都像主帅一样拼命,还怕堆不出水石城来了﹖”说到这里,青原皱起眉,“反倒是你,这几天不眠不休都在赶路,普通战马在舄琊和赤邯来回、至少比汗血马多上两天,你怎么不带上牠一起﹖”
  “你这座城草嫩水清,让小红歇一歇脚也好。”
  ——掩饰什么啊,就是舍不得把定情信物骑累而已。
  青原没好气的道:“知道什么叫歇脚就好,今晚留在水石城吧,帅房归你、我到隔壁睡。”
  这么一说,连源涛都看得出白灵飞脸色不太对劲:
  “少将,你连续几天也没合眼,还是休息一晚好啊。”
  灵飞少将不愧是南楚军的劳模典范,当即轻描淡写的笑道:
  “应龙军练完了,也是时候到锋狼兵,我这个统领本来就是半吊子,总不能旷工太久。”
  忍了这么久,擅于炸毛的青原终于破了功——
  “你没昏过去已经谢天谢地,还练他妈的什么兵啊——﹗”
  这下冲击太大,云靖和源涛都惊得掉了下巴。
  青原人智急生,当即便出手去抢少年腰侧的长剑:
  只要把九玄扣住,就不怕有人会舍得踏出水石城半步﹗
  青原还没碰到剑鞘,白灵飞已反手出掌,霎眼格住了他,一下虚晃,便使剑脱出他的掌控。
  “好歹是混饭吃的家伙,怎会这么容易给人拿走﹖”白灵飞笑着眨眨眼。
  青原既好气又好笑,正要强行扣押起锋狼军统领,脸色却骇然一变:
  “灵飞﹗”
  ——白灵飞忽尔一声厉叫,转瞬捂颈跪倒﹗
  “快﹗叫军医﹗”
  青原这一喝,云靖和源涛便立即反应过来,飞快奔出了土楼。
  那袭银甲蜷曲在地,五指发了狂般在颈上狠抓,直要将指甲抠进自己的血肉﹗
  青原未曾见过好友这番模样,连情况都没弄清楚,想阻止他再自残下去,却听他断续地嘶喊:
  “别过来……啊——﹗”
  青原骇然瞪大双眼。
  白灵飞探出了手,沾满自己鲜血的五指搭上了剑﹗
  白芒剧盛,彷似劈开盘古混沌的神光,从下而上凌厉搠至﹗
  剑锋相碰,半空竟然迸出了星微的火光。
  ——千钧一发之际,青原双手握剑、半拔出鞘的锋刃险险架住九玄﹗
  青原被他劈退了五步,却仍抗不住这一剑的攻势,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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