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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乱世修罗道-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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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虽是我的副帅,但阿那环明言命你带兵留守大本营,就绝对不会让你随我出关。”
  楼之漠紧抿双唇。
  “现在可以令你安然踏出太原的,就只有白灵飞一个人。我多番对阿那环表明反对他领军,结果如我所料,阿那环已对他下了领先锋攻打伊洛的圣旨和虎符,他懂如何挑兵,会带你和我们剩余的人马离开太原的。”
  那道捏住他肩膀的力气欲撤不撤,最后还是松了开来。
  “接着。”
  拓跋灭锋的眼里,是不容任何人反对的决断,楼之漠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那把长剑依言接了过去。
  拓跋灭锋冲他挥一挥手。
  楼之漠后退一步,握剑躬身,转头走出木寨的临时帅房。可是在即将踏出去的剎那,他第一次违命停住了,咬紧牙关,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是有种直觉,这一出去就再回不来。日后的路,再没有人能如师如父地领著他,只能剩他和尉少白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
  “我会让人把我的尸首葬进水里的。”
  楼之漠眼帘轻颤,目光逐渐朦胧起来。
  “我们鲜卑人的血,死后也要回到己族勇武的血脉里——”
  “我会一直在看着,看着你和尉少白带领鲜卑再次驰骋草原的一刻。”
  楼之漠走后不久,房门长短有序地被轻敲了四下。
  拓跋灭锋一道掌风,灭熄了房内的油灯。同一时间,一道黑色的身影神出鬼没地闪了进来。
  两人屏息片刻,都确定了房外无人,拓跋灭锋这才开口:
  “天一亮,黑玄军便会出发离城。连隆虽然坚持要统率南下大军,但你已完全取信於阿那环,北汉将才虽多,但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中原,虎符必定会稳留在你手上的。”
  来人为了掩饰行踪穿了一身黑斗蓬,听到这里,他抬手揭开了风帽,从怀里掏出一块泥章。
  白灵飞轻轻道:
  “这件东西,对你和黑玄军或许有用。”
  他心中立时咯噔一下,一手握紧白灵飞手腕,另一手拿起泥章。
  逆着窗外的月光一看,只见那上面托印著一个精细的章纹——正是阿那环至为私密的、用以调动柔然王旗精兵的兵符权印﹗
  “你是怎么拿到兵符的﹖”
  “只要阿那环知道有人假借兵符调动九原军,就肯定会猜到有人拓印过此符——你省著用,一次过后就不奏效了。”
  小徒儿大半张脸隐在暗影里,没有直接答他,可是拓跋灭锋心里一早已经知道答案。
  白灵飞腕骨被箍得咯咯作响,但依然是吃痛还硬受的那道倔劲,没有甩开拓跋灭锋,也没有吭半点声。
  他没说的那句话,是想让拓跋灭锋把伪章留来保命,可是从那能掐断他手腕的力度,他知道师父是听明白了——就如出关前的那天,他伪装受阿那环驱使、带着九玄闯进黑玄军的帅帐,在四眼对上的一剎那,师父就知道他并非傀儡一样。
  他们订下了暗约,由他助鲜卑走下一步复国的险棋,所以他不惜背负骂名转战草原、也替鲜卑争取和保全五大部族;而作为交换条件,现在就是鲜卑助他挽救中原的时候。
  那样的交易,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置于死地,为了达成各自的目标不顾牺牲一切——可是这放在他们身上,却又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仿佛彼此都理所当然是一头走到底的人。
  艺满出师这么多年,他才理解通透师父把九玄交给自己时、沉重而无比难明的眼神——那是比练剑更曲折的路,没有其他方式和捷径,恰恰就是碧师祖几次在他神识里说的一句:
  只有变得更强,他才能守护更多生灵、承担起更多苦痛。
  ——他十五岁便已参透终式“无蕴”,可是却在离开忘忧谷后十一年,才成长到一个真正不负师门之誓的御剑弟子。
  “我收到了昆仑山的密信。”
  没来由的一句话,白灵飞却听得立时动容。
  离整军出发不到半个时辰,拓跋灭锋的注意力不得不从兵符上移走,也没时间去细申和扶光多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能对白灵飞挑重点道:
  “扶光打开神音殿,将初代教王烨珩藏在殿内的手稿钻研过。四百年前怀阳帝对师祖行血咒之术,所用的十万生灵便是葬在昆仑山镜湖上。如今烨珩已死、他落在昆仑的封印将破,镜湖里的邪力恶灵已经快困不住了,西域地界正生出无数异端灾祸,整片疆土一片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扶光说如此下去,不出半年,必有天劫。”
  在平京皇城被施术的时候,阿那环破开了景言的“附生誓”,至此,白灵飞获得了昭国元帅的全部记忆。他将连串能听得人丈八金刚摸不著头脑的讯息都消化了遍,然后冷静地问出了重点:
  “怎样才能重新困住镜湖恶灵﹖”
  “当世有这个能力的人只有怀阳帝、也就是阿那环。可他本就是术鬼,绝不会像烨珩一样牺牲自己救世。”
  “唯有把阿那环引上昆仑山,然后将他术鬼不朽之魂祭入镜湖,才能平息这股异动。”
  将阿那环引上昆仑……有什么方法才能令他拋下战事,千里迢迢远赴昆仑﹖
  “现在不论西域还是中原,也已经拖延不下去了。”拓跋灭锋道:“黄河的渡口本就难守,只要大军猛攻孟津渡,加上在平京抢到的四座红门大炮,即使是若然领军也不能久战。你那么肯定景言真的会来﹖”
  在这将近破晓的时份,他们再也没多少时间了。白灵飞对上他的目光,静如磐石,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坚定的三个字:
  “他会的。”
  那般笃定,仿佛一直以来,他比相信自己更加相信景言。
  “好。”
  那句融在忘忧谷顶的说话,又在他脑内回转——
  他不止是我洛归笙的弟子、也不止是南楚皇太子。他是景言,一个有能力把所选之路走完的人。
  拓跋灭锋收回思绪,将悬在墙上的铠甲拿了下来。他微微一凝,忽然低道:
  “小飞,替为师穿上吧。”
  白灵飞不发言语,沉默了半晌,低头接过了轻骑兵常配的战甲。
  他欠过他最深刻的杀族之仇,也回以过他最无私的养育之恩。忘忧谷的山水琴音,到洛阳城的呼啸血光……他都记得,那全都是他人生里最美丽和最残酷的颜色,浓烈得只要他一忆起便要窒息。
  那日在大漠中对一只雏狼张开的怀抱,如今换来了一双在抖颤中仍然努力想要自控的手。白灵飞将战甲逐片逐片扣好,靠的不是逐渐模糊的视线,只是因为他已经对上战场无比熟悉——
  他以前一次又一次转身错过师父的挽留,这一次,他却要亲手将师父送走。
  ——他其实没有问,为什么拓跋灭锋会同意那天的交易。那样的牺牲,是为了他毕生所守的鲜卑,是为了他也踏足生活过的中土……还是为了他曾经捧著叫“小呆萌”的自己。
  他宁愿相信都有。
  “小呆萌,哭个什么。”
  拓跋灭锋抹过徒儿汹湧而出的泪,却不料愈抹愈糟,小呆萌倔强的咬著唇,却看得他心尖都疼了。
  眼看手掌被浸湿透,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水草,几下折叠,就变了一只以假乱真的草蟋蟀。
  “记得收好,师父以后没东西再哄你了。”
  ——喜欢就收好,你如果乖乖吃饭,我每天都编一只给你。
  ——乖,你跟师父说一遍拜师之誓,我送你一只蟋蟀。
  在黎明前的最后时份,白灵飞抵在地上,在仅剩他一人的房间里,用力抱住自己痛哭。
  让那两个小孩替自己穿上战甲,曾经也是在忘忧谷里喜怒无常的霍其峰的愿望——
  因为在他的战甲里,长年都藏着一根水草,拿来威风凜凜哄徒弟用的。
  他幻想了那一日,觉得不能开口提醒两个徒弟,一定要让他们自己眼尖发现,然后嚷著要一只蟋蟀。先看到的一定是大徒弟,因为小呆萌肯定光顾著替他忙活,没那么机灵眼顾八方——倘若真的这样,蟋蟀只好给大笨蛋,反正小呆萌心大,过一会就乐着又缠著他玩了。
  他不知道,心大的小呆萌其实很眼尖,早就瞥到那根水草——
  要是他知道了,这回就不会再想着要威风凜凜,只会宁愿从来没哄过小呆萌。
  黑玄兵的狼旗迎风飘扬,整支骑军肃穆整齐地驰出太原城。
  拓跋灭锋披着轻甲,温柔地笑了一笑,却始终没有往城里回眸。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作者有话要说:  P。s。1。小飞当然是不会叛变,大家也都明白啦,这是权宜之计而已。
p。s。2。嗯,师父最后的确是会领便当的……
说不出自己有多喜欢师父和小呆萌的情节,天下间最强大的师父、最不负师命的弟子,最后还是要谱出这段悲歌。
阵营不同,这便是战争底下最可悲可叹的画面。

  ☆、信念

  “去余杭?”
  鉴於对自己有多番救命之恩,皇帝陛下向来对太医院墨小姐很客气,就像她说要回以前滇南的师门之地,他就大方让她一路换了七匹马,甚至把郭定辛辛苦苦才带回江南、白灵飞最爱惜的坐骑小红骑走,不负所望惊动了全江南的驿站。
  但当墨大小姐回城后一无所获、劈头就说要去余杭的时候,客气的皇帝陛下终于不能忍了:
  “你去余杭干什么?”
  “还记得半年前你带南迁大军途经余杭,附近有一处叫芍药居的山庄吗?”
  景言当然记得。那日他和青原等人到十里河畔把洪达的骨灰下葬,墨莲华其实是想跟著去的。可是她一路上负担着军医的重任、日夜照料大队的伤员,到达余杭时状态已经很差了,上道风山的途中差点昏倒,於是他只好留亲兵把她安顿在芍药居,待下山时再带她回余杭城。
  ——可是他不明白去余杭和芍药居有什么关系。
  “那时我病得头昏脑胀,没把大致上的情况记住。可是这几个月来我心里一直不踏实,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墨大小姐显然不是开玩笑的,神色凝重得连景言也不由一愣——
  “天一派当时是被一群神秘杀手放火烧村、然后杀个片甲不留的。同门和师父都无一幸免,只有我能逃脱出来……”
  这几年景言、白灵飞和墨莲华不时谈起术法一门,一直希望能找到解除白灵飞身上咒术的方法。可是天一派很久以前已经无人再修术法了,墨莲华能够帮忙的不多,除了回忆起以前略窥几眼、残缺不全的术法秘典,更多的反而是提起以前的童年旧事。
  他们两人对她的过去瞭解得很透彻。墨莲华逃出村落后,被偶尔出宫悬壺济世的墨老大夫碰到救下了,又因为在天一派自小习医,老大夫便让她改姓墨,随自己进太医院当他关门弟子,从小药僮开始做起,不久便破格提为宫中最年轻的女医——於是乎才有了后来被景言一句“速找墨大夫”唤过去,慒懂间救下白灵飞而生出的那么多纠葛。
  景言嘴上跟墨大小姐如同前世冤家,心底里还是把她当成半个亲妹子的。听她骤然这么说,火气收敛了大半,反是耐心地把她的话听完——
  “我这次回去没有找到关于怀阳帝的线索,不过却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虽然两处地方已经烧得不剩片瓦,但我看得出来,芍药居本来的布局,跟我们村落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江南之地庭园设计承自苏杭一系,会有相似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景言却察觉得出当中的不妥:
  天一派是何许门派﹖他们的村落隐世多代,又怎会独独和一个余杭的山庄相似——而且两个地方,都是被一群杀手屠庄放火而毁的。这么一想,灭掉天一派的势力呼之欲出,八/九不离十就是明教。
  所以芍药居和天一派有什么牵连﹖
  很多之前想得一头雾水的谜团此刻都重新浮现出来。自从遇上白灵飞,他不是在解决危机、就是陷身於一个更大的危机,一堆梳不清的线索被搁置在脑里,他却从没真正大胆地将它们串连在一起——
  他在赤川王死后才知晓,明教当年并不是冲著他来的。他以前想到这里便卡住了,一方面是对白灵飞愧疚万分、情难自控,另一方面是理所当然以为明教不谋自己、便肯定是针对曾大杀光明顶的白灵飞。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扶光那个时候其实并不知道他俩在余杭,到芍药居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如果真的如此,那芍药居庄主施曼菁就绝对脱不开关系——
  所有线索仿佛都不约而同指向这位香消玉殒的江湖女子。她临死前暗示白灵飞身上有皇者寻找了四百年的东西,他一直觉得那并非巧合,后来烟岚为挑拨离间他和白灵飞,便曾指施曼菁是明教中人。
  施曼菁对明教用毒熟悉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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