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红楼梦-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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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道:“正是在下。”那些人便欢喜起来,说道:“小的们是薛家的人,奉家主人之命,来此迎候贾爷。我们大爷说了,贾爷离家日久,恐怕思念家人,不敢便请去相见,只遣小的们来听贾爷使唤。”
“多谢你们大爷美意。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几辆马车,实没有什么可帮忙的。辛苦你们等候一场,请回去吧。”贾环笑道。
“那如何是好?”领头的愁了一句,灵机一动,“我们备了冰块,熬的好凉茶,还有镇好的瓜果,请贾爷移到我们车上罢,也凉快,也让我们有机会尽尽心。”
“见庙岂能不拜?东家,现套车也要时候,还是先拜拜菩萨,歇歇脚再走罢。”齐师爷的老娘信佛,他也信,向来是见庙就拜。
众人称善,于是举步进入庙中。那庙门虚掩着,地上灰尘很多。薛家的下人抢着献殷勤,一推开门,顿时被呛了几下。
一进门,就看见现在佛的佛像,鎏金的佛身颜色有些黯淡,佛像下一只蒲团,蒲团上的人披散着头发,那头发又只到肩膀,身上胡乱披了件道袍,透出一股萧索之气。
察觉到响动,那人木木抬头,虽然头发蓬乱,眉目仍是清晰可辨,倒叫贾环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柳兄!你如何会在此?”
那人正是他许久不见的朋友柳湘莲。
一番忙乱后,贾环坐在小马扎上,细问柳湘莲的情况。柳湘莲一向是个洒脱人,且和贾氏兄弟交情亦好,也不瞒他,便讲说一回。
在贾环看来,柳湘莲如此,实在是遭了无妄之灾。整件事对于柳湘莲来说,倒霉程度不啻于走在路上,被一泡鸟屎浇了头。
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但论情论理,柳湘莲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大的错处。
前文说到宁国府贾珍之妻尤氏,本为续弦,家里只有一个后母,带来两个拖油瓶的妹子,人称尤二姐、尤三姐。尤家虽有两个钱,奈何一家子孤寡女人,没个当门立户的男人,只得往宁府依附尤氏生活。尤老娘是后妻,也没太亏待前头的女儿。尤氏做女儿时,与这个后娘的关系虽说淡淡的,也过得去。她嫁了贾珍,对后娘与两个便宜妹子也不错。
这尤老娘年轻时是个风流人物,养下两个女儿来,也是各擅风情。二姐性格柔软,浮萍杨花一样的心性,三姐性格泼辣,有一股子刚气,外人见了,无不赞一声,好一双姐妹花。她们两个姓尤,人家也说一声,确是一对尤物。
那宁府是什么地方,贾珍又是什么为人?天底下头一等藏污纳垢之地,天底下头一等无耻败德之人。贾赦虽恶,贾琏虽淫,犹不能当珍蓉父子之万一。眼见得尤氏姐妹渐渐的大了,出落的花苞儿一般,这两个恶人便心痒痒起来。贾珍其人,连儿媳亦要沾,被人说“扒灰”都不怕,何况是妻妹。尤氏姐妹本就是依附贾家活的,自然无从拒绝起,半推半就的从了。
去年贾敬死了,宁府治丧,贾琏来拜祭,正见了这二姐,一见之下,便起了意。他家中凤姐儿能干,平儿唯凤姐儿之命是从,外头玉娘也渐渐有了脾气,时常争吵。一见温柔似水的尤二姐,当真是有些神魂颠倒。当时贾蓉在一旁瞧见了,这就留了心。
他父子早就想将尤氏姐妹脱手了,只是宁府的名声太烂,一见是贾珍父子说合女人的事儿,如何不知那是他们的禁脔?天底下的男人,愿意做活王八的还是少。眼看着尤氏姐妹年纪渐大,两人也是急在心里。眼看贾琏有意,如何能放过。贾蓉才一试探,发现贾琏竟不介意尤二姐过去的事,这父子二人顿时不喜,不遗余力地说服了尤老娘,置办下宅子,趁夜一顶小轿抬走二姐,给贾琏做了个没名分的外室。
二姐既终身有靠,也给妹子打算起来。那尤三姐却有主意。有一次在别人家吃酒,她曾见过柳湘莲串戏,自此留意上了他。母姐逼她嫁人,她便放出话去,此生非柳湘莲不嫁,若不得趁愿,情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家人见她果然讲得真,知她是个言出必行的脾气儿,忙与贾琏商量。贾琏自己不以女子失贞为意,便以为天下人皆是如此。那一回路遇柳湘莲,便向他推销了尤三姐。柳湘莲平生之志,娶妻必要得一个绝色,他又没个父母,一切听凭自己做主,听说尤三姐相貌标致,便草率地答允了婚事,以家穿鸳鸯宝剑为定礼。
且不说三姐得了鸳鸯剑如何欢喜,湘莲回到京师后,无意间打听得三姐的风评,竟不是正经女子,登时懊恼非常。他本是个不在意财物的散漫之人,下定的鸳鸯剑却是祖传之物,轻易不可失落,只得前去索回,谁料到,见他来退亲,三姐竟拔出鸳鸯宝剑自刎了。
柳湘莲被其作为所镇,又见三姐如此标致,他亦是痴人一流,深为伤心,看着三姐安葬了,抚棺大哭一场,自我放逐至今。
贾环曾经也是文青,对宝玉、湘莲的这种文青心态稍微有些了解。但也就这样了,他早已被生活磨砺成了一个冷血的实用主义者。听了这么一段悲剧故事,他半点儿没有感动,只觉得荒谬又滑稽,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尤二姐和尤三姐,我昔年也见过,”他思忖道,“确实是美人,二姐温柔腼腆,三姐艳丽张扬,论相貌都是极好的。只是你也太莽撞,娶妻是何等大事,别人一说项,你就应了?你家好歹还有几个婶子姑姑,托她们瞧一瞧姑娘的行事人品,不为过吧?你这一回吃了亏,往后可长个记性罢!行了,那等人能有什么气节呢,真个有气节,当初也不会失足了。不过是一股子气性,娇小姐们常有的。你想想,到底是正经的小姨子呢。一意不许,也没后来的这些事了。说到底,就是舍不得好吃穿。”
薛家的人凑趣道:“真真儿贾爷说的都是道理呢。她落了个没结果,她姐姐过得也不好。您家的琏二爷倒是个多情的人,家里的奶奶太凶悍了些,琏爷一共俩外室,全被她给治死了。”
“如何治死的?”贾环吓了一跳。凤姐儿手段狠辣不假,治死人的事儿却不多。不料才两年不见,她就那样丧心病狂了?
那人便说了凤姐儿是怎么治死两妾室的,末了叹道:“可怜哟!活着时也是爷们心尖尖儿上的人,一朝死了,一卷破席子就卷了扔出去,连个香火也没人供奉。”
凤姐儿不去当兵真是可惜了!瞧这一出出兵法用的,示敌以弱、借刀杀人、隔岸观火、避实击虚,多么□□无缝啊!就是人死了,贾琏都怪不到她头上。
在这件事上,凤姐儿表现出来的克制、精明、冷静,堪称宅斗教科书。后世经由写手们脑补出来的宅斗技巧和这一比,简直是小儿科。
“我还要回家,没空理你。你这就跟我回城,我叫柳伯父来管束你。”
他不由分说,扯起柳湘莲来塞到车上,进了城,命薛家的人好生送他去柳家,不许他跑了。
回到家,他先在二房院里见过了父母,又往内院去拜见贾母。两年不见,贾政夫妇的变化不大,贾母却明显衰老了。凤姐儿并不在,只有鸳鸯等丫头伺候着。
说了几句话,贾母靠回引枕上,明显是精神头不足。鸳鸯冲他使了个眼色,贾环笑道:“不知宝玉哥哥可在家么?我去看看他。”
贾母道:“你宝玉哥哥一早出去了,倒是你姊妹们还在家,你去瞧瞧她们罢。你们也许久不见了,虽说大了要避嫌,也要讲讲情面。”
见贾母再无别话,贾环方出去。姐妹们仍住在大观园,他却没往园子里去,而是先回了自己屋子。
他赴任前,早已把丫头们遣散了,坚持留下的蕊书在探春身边服侍了一年,也嫁出去了,如今他的旧居里是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本以为屋子里会是空荡荡的,走近了一瞧,却是有人的,一人着红衫,一人着藕荷色裙子,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正背对着他商量什么。
他才走近,那着藕荷裙子的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了。
第78章 。78
“姐姐……”他不禁喃喃了一句。
这亭亭玉立的女孩子; 正是黛玉。
她笑着,眼里却不觉坠下泪来,道:“可是回来了; 快进来坐罢。”
那着红的被惊动; 也回过身来,一张芙蓉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比之两年前,更多了一份沉稳,正是探春。
“真是大了……有威仪了……”探春比之黛玉更为激动,又哭又笑,过来拉着他不放手。
“快别哭了; 我回来不是好事儿么?以后有什么事儿; 我给你们撑腰。”贾环笑道。
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面上却越发做出从容姿态。紫鹃侍书等丫头也纷纷过来劝解; 两人方收了泪; 姐弟三个一齐坐下; 共叙别情。
正说得情真; 几个粗壮婆子抬了两只大箱子进来; 说道:“寄英小哥儿说这是三爷买的土产,我们不知怎么办; 请三爷的示下。”
“是了; 也该送来了; ”贾环笑起来,想了想说道,“放着罢,等着别人收拾。这里不用你们了。”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看,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儿怨愤之情,站着不动,见贾环没有反应,方不情愿地福了福,下去了。
贾环一向是个有心人,就是原来天真些,在天水县熬磨了两年,也历练出来了。他不由很是疑惑,指着那几个婆子离去的方向,问道:“她们是怎么回事儿?”
闻言,探春沉沉叹气,从这声叹息里,贾环竟听出了一些些心灰意冷的味道。她淡淡道:“她们出了这一把子力气,为你做事,就巴望着从你这里得两个钱呢。谁知道你一个钱没有,她们的指望落了空,又岂有不怨望的。”
黛玉在旁笑道:“这本是小子们的活,她们却抢了来,这个殷勤不是白献的,”她向婆子们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喏,就这几个人,从此你别指望她们给你办什么事了。你强要吩咐的话,她们前脚应了,后脚就敢当没那回事。”
她虽说得有趣,但笑容里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与厌烦,与探春一般无二。
“何至于此?”贾环大骇。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贾家是大族,荣宁二府是老牌子勋贵,或许家里弊病丛生,奴仆尾大不掉,但若像黛玉所说,简直就是公然欺辱主子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岂不是在说贾家的主子已经无力控制奴才了吗?可黛玉是从来不说瞎话的,她这么说,必是实情。况且探春也没反对。
探春冷笑道:“如何不会?这些人都是粗鄙一流,平时只好在外头洗衣服,连内院的门也迈不进去,心里眼里只是钱。”她虽说得平静,眼睛里却似能喷出火来。贾环熟悉这种眼神,他在天水县里,一旦想整什么人时,也是这个模样。
“为什么不整顿?”贾环话一出口,就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自问自答道:“是了,烂得太透的话,怎么整顿都没有用的。何况管事的也未必愿意得罪人,他们懒惯了。”
黛玉收了笑容,点头道:“就是这么着。这两年越发不堪,凤丫头拆了东墙补西墙,也只得勉强这么糊弄着罢了。这家里,就是老太太那里也得‘可着头做帽子’,更别说我们了。可看着凤丫头那个样儿,也实在可怜得很。那年你走了,宫里老太妃仙逝,老太太和舅妈们日日要去哭灵,凤丫头偏又病了,少不得,就是探丫头和大嫂子两个人管事,她倒是一番好意,想着做出些事来给人看,定下个章程,起初看着还好,后来生出多少是非。”
这个贾环知道。盖因探春管家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赵国基死了。
赵国基谁人?他是赵姨娘的亲弟弟,从血缘上说,是贾环、探春姐弟的娘家舅舅。可这时候不认妾的亲戚,不只主家不认,那妾生的孩子也不认。赵家倒是一向老实的,赵国基一直为贾环打理书坊,虽难免经手贪墨一星半点儿,到底比别人可靠些。贾环取中他踏实这一条儿,后来产业做大也没换人。
虽然赵国基一直在给贾环做事,但他名义上还是贾府的奴才。他死了,他老子娘报上来,求主子赏些丧葬银子。彼时探春初掌权,青春年少的小姐,下人皆以为可轻,急需立威。这件事报上来,她就铁面无私的处理了,顺便给了试探她的管家娘子好一顿排头吃。
依旧例,像赵国基这样的人死了,是赏银二十两。二十两够做什么的?虽然赵家不缺这个钱,难得的是没脸。这里又有一桩事,恰好与之对照:之前袭人的妈死了,赏银四十两。袭人是什么人?合家皆知,那是宝玉只差过明路的姨娘!都是一样的人,赵姨娘的资历还老些,又生养了两个儿女,苦熬了大半辈子,竟比不上袭人的待遇。这叫赵姨娘如何肯依?因此赵姨娘知道后,立时去探春面前闹起来。探春叫管事的来讲给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