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谁的皇后-第4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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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琛:……
他又招谁惹谁了?
段韶苦笑道:“公主不要胡闹。”
“妙!”周宏却鼓掌道,“阿韶你如今领她去,就是阿城也怪不到你。”
段韶跺脚道:“四舅公就不能不给添乱了!”
周宏一脸无辜道:“我又哪里添乱了——段小子你就自个儿好好想想,她是阿城的娘子,她要见他,你拦得住?就不说她是公主,别日后回了朝,功劳算不上你的,给你来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段韶:……
他这个四舅公,让他说什么好?要说他糊涂,道理还真是这么个理;要说他晓事,兰陵怎么来的小关他也听说了,就她那身子骨,能受得住瘟疫?要她死在这里,他们还能回朝?天子不要他们抵命都特么手下留情了!
他这里踌躇,周琛也在与嘉敏求饶道:“公主,并非阿韶他——”
“你闭嘴!”嘉敏手上一紧,说的却是,“他不领我去,自有人领我去,我就不信这军营里个个都敢违抗我的旨意——”说着便把周琛往帐外推,推了几步,段韶也只能软下来,叹气道:“我领公主去罢。”
停了一停,又说道:“大将军他……他病得厉害,公主心里要有个准备。”
嘉敏面色凝重:“周郎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连我都不能见——你倒是说呀。”
“是……瘟疫。”
——要说慕容泰那一手却是是毒辣。先是周城中箭,军中防备松弛,未几,瘟疫在军中盛行,军队战斗力大位下降,再加之吴军介入,两下里夹击,当时节节败退。周城下令,把染了疫病的将士放作一处,隔离开来。他是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挨了一箭也没在意。谁想竟染上了。
“瘟疫”两个字入耳,嘉敏身子晃了晃。她想起来了,前头易元像是提起过,只是她没听得进去。
或者是不敢。
“……公主?”周琛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试探着喊道。
“带我去。”她低声说。
那也许是对的,她想。这么久没消息,当然是出了变故。她星夜兼程,当然是害怕这个。但是已经到了,她、她总是要见的。
第645章 梦耶
我又梦见她了,周城心里想。这次像是比平常更为清晰,清晰到他有点恍惚,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他这些日子总梦见她。但是她在洛阳。从前他不觉得洛阳远,这会儿真真觉得,太远了,远到他都回不去了。他恍惚记得前儿她生辰,他没有送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恼。
也许也不会,她一向不太计较,又好哄,便气得极了,亲她几下便忘了,他这时候想起来只觉得甜蜜。
他知道这是在梦里。不是梦里他也见不到她。然而——他从未见过她穿成这个样子,髻梳得歪歪的,碎的发丝垂下来;穿得也古怪,她是才从外头回来吗,不然怎么会穿的男装?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谁欺负你了?”他想问。但是他说不出话来。这些天痘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连嘴上都挤满了,合不拢来,便是梦里他也能感觉到,他这会儿定然很丑,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她朝他伸手,像是想要抚他的面容,他吃力地歪头躲过去。脏,他想。她眼睛里便掉下泪来,眼泪到半空中,她又慌慌儿伸手去接,想是怕污了他的脸。傻子,这是在梦里,梦里不怕的,他想。
却贪婪地看她,看一眼少一眼,哪怕是在梦里。他心里很清楚,他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他有时候会觉得睡过去就再不会醒来——然而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虽然明知道是见不到了。她在洛阳,远着呢。
他记得他上次醒来,段韶在外头禀报说打了胜仗,慕容泰和元十七都退了,他也放了一大半的心。他是无奈之下方才行此险策,用元十七对付慕容泰,竟然成功了——便是他自个儿想起,也觉得得意。
不知道远在洛阳的天子怎么想,他大约会……忧喜参半吧。
然而他娘子会哭。想到这个,他心里揪着疼。他不知道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早知道是这样,昭诩大约会后悔没把她送去金陵。
金陵的那个人……他最后竟然只能想到那个人。他知道三娘从前是对他动过心。那样一个人,为她死了好几次,换他也动心。而况三娘这么个心软的人。而况他们从前就是夫妻。
他是不服气,然而老天爷整到他服。周城觉得可笑,然而他也没有办法笑了,他整张脸都是僵的。
他没什么亲缘,母亲早死,父亲不要他,姐姐和姐夫拉扯他长大,然而他们还有豆奴;余人更没什么可牵挂;只是这个人……他抬不起手臂,就只能留恋地用目光抚过她的眉目。
就只有她,对她来说,他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他知道。
光渐渐就熄了去,天地间一片漆黑。
嘉敏退出来,眼泪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周琛和段韶两个大男人哪里见过这个,双双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大约是怎样都安慰不到她。说什么都不对,但是什么都不说,也还是不对。周琛道:“我进去看看——”
“别!”嘉敏哭着阻止道,“他、他睡着了。”她看着他眼睛闭上方才退出来。她之先也想过,他情况不会好,但是亦想不到会到这个地步,以至于她竟然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这个人——已经没有多少人样子了。
他不会想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哪怕是至亲兄弟。
她哭得手脚发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走了。索性靠着营帐坐下,脸伏在膝上,瞬间就湿透了。周琛失魂落魄地看着,帐门就距他咫尺之遥,他竟然也没了走进去的勇气。他阿兄当真——
段韶默默然走开,取了披风回来给嘉敏披上。他最后一次见他是三天前,情况已经是很不好,而况如今。他是早知道她会受不住。是人都受不住,服侍他的亲兵已经死了好几个,他如今就一口气吊着。
也就周宏坚信他死不了——他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阿城就是只大祸害,哪里这么容易死”。
他这会儿倒真盼着这话是真的。
他心里疑心他是在等大仗的结果,但或者——他看了一眼痛哭的兰陵公主,或者,未尝不是在等她——这个希望虽然渺茫,但是她竟然真的来了。没准天底下当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
他这时候想起初见,那个笑声朗朗的青年,在夜色里,在火光中……已经是很远了。
到处都漆黑。
嘉敏知道自己是在梦里。穿过这条漆黑的隧道,她就会再一次回到过去。那大约是永熙三年。她还记得这个年号,元明修的年号。那年元宵,下了春雪,起初淅淅沥沥,后来下得厚了。
他来见她,喝了酒。
他说:“烦劳公主给我念这卷书。”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她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他……也不是那么久,不到两月。那之前他们在西山上,并肩看红霞,气势汹汹席天卷地的红霞,他特意带她去看,却哄她说西山的星子闪亮。
“公主?”他像是有些诧异。
不不不,这不是后来的他,这时候他已经年过而立。记忆是一重覆过一重,起初鲜明,后来渐渐模糊。这是她几乎要记不起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她后来知道的他,笑容明朗如旭日。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书卷,却是《汉宫春色》。忍不住干咳一声。她不记得这个——她不记得他原来也这般不怀好意。
“公主不愿意?”他探询的目光。是探询,也是掩饰。
她失笑。
周城哪里见过她这般笑语盈盈,娇俏就仿佛双十年华的少女。看得他心都痒了。
她捧着书,明眸如月,但问:“大将军想听哪一段?”声音亦娇,如新花初绽。
他也不曾读过,哪里知道哪一段。略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有一段说的是汉高祖的长公主——”
“鲁元公主。”她应声道,“……三年正月,帝由荥阳驰入关,选诸侯子尚公主,召年少貌美者三十人,入内廷听选。张耳之子敖,年方二十一,神清如冰玉,状貌雅丽……”
他歪靠在床上。她一面念,一面偷偷用余光看他。她眼睛里含着水汽,氤氲。目光在空气里相撞,火在盆里,扑棱扑棱地响,像哪里藏了只鸟儿,在使劲撞笼子,想要飞出来。他想他是喝醉了。
兰陵她……一向都是冷的,冷得像冰。
“这听着,倒像从前南平王给公主招的那位夫婿。”他懒洋洋地说,“鲁元公主想是很满意?”
嘉敏读道:“公主畏羞,不肯出……帝指张敖曰:‘此真佳公子矣。’公主不觉举眸一望——”念到这里,她又看他。周城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就像今儿晚上公主偷看我?”
嘉敏咬唇直笑。
他便起身过来拉她。他的手滚烫,嘉敏不由自主贴上去。周城没想到她会这样热情,多少受宠若惊:“公主这是——”
“叫我三娘……”她低声道。
“三娘?”
她仰面吻他的唇,又急切又绝望。她想或者他是对的,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那之前……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和犹豫,为什么不在见他的第一面,就拉着他去见她的父亲,告诉父亲说:“这是我的夫君。”
哪怕有一****是会负她,那也不妨碍他们先尽了这一宵之欢。
“你……你哭了?”周城却停下来,他看见她面上的眼泪,“公主是害怕我杀了昭询吗?”
“不是……”她低低地说,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他却按住她:“你不要这样……他……他翻不起什么浪来,你要是……我饶他不死就是,你不必、不必……”不必为了别人出卖自己。
他不想她这样委屈。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她环抱住他,将额抵在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是在哭,她哭着说,“周郎,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她哭得这样伤心,周城全然不知道缘故。他哪里哄过这样说哭就哭的兰陵,只能生硬地拍着着她的背道:“公主——”
“如果一定要死,那也要死得比我晚……”
周城微舒了口气。他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绝望,绝望里的真意。她是当真在害怕,却不是怕昭询会死,而是怕他会离她而去。她是做噩梦了吗?他不知道。也许是,也许还有别的。
他抱起她,她的身子柔软。
这时候传来敲门声,静夜里格外地响,小厮在门外说:“王妃请大将军回府。”
第646章 后事
“别走!”她的手臂缠上来。
周城不由闷笑:“公主是不是想我很久了?”
她堵住他的嘴。
火烧得越来越旺,一室春色。
段韶以为兰陵公主之后不会再进周城的军帐。那并不是不能理解。瘟疫刚起时候他见过那些人的样子,痘疮,脓肿,身上散发的恶臭,莫说兰陵公主,就是他这等大男人也不敢多看。
谁想次日一早,服侍周城的亲兵过来取食盒,却取了两份,一时喜道:“大将军胃口好些了吗?”
素日连一份都用不完。
那亲兵摇头:“是公主要的。”
段韶登时面上变色:“公主她……她进去见大将军了?”
“一早就来了,”那亲兵老老实实地道,“服侍了大将军梳洗。”
其实他也吃惊。他从前不是贴身伺候的,也没有见过兰陵公主,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将军自染病之后,性情暴躁,他在军中威望又高,左右不敢违拗,服侍的人都苦不堪言。
他原先还想,那么个娇滴滴的公主,怎么吃得住。
谁想大将军醒来见了她,竟像是变了个人。起初是逼她出去,不容她近身,后来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温顺起来——老天爷,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能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大约是那小娘子比他们温柔细致,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了。
段韶却愁:这如何是好?这疫病来势既猛,又极具传染性,连周城这等身强力壮的男子且不能幸免,而况兰陵公主——他二舅是……糊涂了吗?他从未这样想过,然而这时候,竟不能不起了疑。
他都不肯见他,怕他被传染上,却如何舍得兰陵公主近身服侍?
又问:“大夫今日来过了吗?”
那亲兵点头。
段韶便去见军医。那军医跟他们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大将军病倒之后,军中事务都由这名小将接手,有些事便不能瞒他,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