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谁的皇后-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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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敏:……
她到底理会了个什么鬼啊!
姑娘其实是不大喜欢李家郎君的,竹苓知道。
提灯走过花廊,脚步轻得像猫,人的影子纤细,纤细到近乎袅娜。灯光随着她的脚步摇晃,一时明,一时暗,明时灿然,暗时晦涩。想起上巳节的阳光,春水碧于天,少年胡旋急。她当然知道那是逢场作戏。
一场吸引她家姑娘目光的戏。
然而毕竟用心是用心,不是吗?
然而……
宋王像是天人,李家郎君让她觉得踏实,他是活生生近在眼前的,能看得见摸得到的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连世子与他比,都过于锋芒毕露了……当然世子也是好的。她原不该这样编排主子。
竹苓并没有留意到她的越界,她甚至并没有留意到她今儿晚上催嘉敏去探望李十一郎有多不合情理。打小被训练了做奴婢的人,只当自己一心一意是为主子着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信了。
人之初发,或如一树花,同样的天真明媚,而后随风而落,落在茵席上的是贵人,而她落在泥淖里。
叩门声里跳跃的旋律,里间传来少年诧异的声音:“谁?”
“婢子给公子送药来。”少女切切的声音。
第304章收局
嘉敏和嘉言一早进宫的时候,太后已经在看萧南呈上来的案卷,案卷足足有三尺之长,端端正正的小楷写了满卷,错落有致,一眼看去,但觉赏心悦目……宋王萧南是个妙人,太后也是知道的。
案卷中记录了大部分人的身份,再依着动机与供词分门别类。卷入案中的乱民足足有近四千人之多,其中有近三千狱囚与刑徒,还有千余,什么人都有,侨客,农人,小贩,工匠,各家奴子。
最后一种最为夸张,竟是各家都有,谢家,李家,崔佳,卢家,郑家,胡家,各宗室王佳,连南平王府本家都有几个,胡太后一面看,一面摇头,也不知道谁主使了这场动乱,简直神通广大,无孔而不入。
胡太后一目十行,一直看到卷尾,微蹙了蹙眉,这个萧南,也算是有点本事了,夤夜出宫,天明即得,领的还是南平王的部曲,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这等作战能力,要让他去平顶朔州的叛乱……就怕郑郎不喜。
郑郎对于李家的心结,说来也是她祸水东引,如今要反悔已经有些来不及。李家那个十二娘也是,她怎么进的宫她自个儿不知道么,她兄弟怎么得的重任她不知道么,原想着她能好好规劝钦儿,她倒好……
太后这一行又是蹙眉,又是咬牙,冷不防一张艳丽无匹的脸凑过来,扫一眼,“呀”了一声赞道:“满纸云烟。”
太后信手一推,嗔笑道:“可比下去了!”
郑林“嘿”地笑了一声,凑近来道:“谁要和他比这个!”一把捉住她手臂,忽然外头阿朱通报道:“三娘子和六娘子来了。”
太后眼睛里汪着两汪水,瞪了郑林一眼,郑林一笑,自个儿转到屏风后去了。
嘉敏和嘉言姐妹联袂而来,自然是为了探望昭诩,王妃是走不脱身,袁氏与嘉欣、嘉媛姐妹又差着身份,所以就只来了这姐妹俩,太后也知她们心系兄长的伤势,便不多说,打发阿朱领她们去了。
要不是昨儿已经得了消息,今日兄妹相逢,多半会抱头痛哭一场,不过经了一夜缓冲,昭诩兄妹情绪都还算稳定……说到底,都不是没见识过风浪的,连最小的嘉言在内。昭诩仍卧床,好在自家兄妹,也不至于计较失礼。
谢云然指挥宫女上了酪浆与果子,这时候杏子和桃子都已经熟了,樱桃还鲜亮,浇了冰雪,秀色可餐。
兄妹间闲话,昭诩自称再过三日就可以上山打虎,下水擒龙,被嘉敏和嘉言呵呵了一顿,说到府里,嘉敏和嘉言自然说一切都好,元钊夫妻兄妹很能帮得上一些忙,也庆幸没有什么特别的刺头跳出来捣乱。
“比如和静县主这样的……”话到嘴边,还是被嘉敏咽了回去,和静县主会让谢云然想到济北王,悔婚这种事总不好乱提。
说起来宜阳王妃和和静县主都没有来赴宴……帖子当然是下了的,不过他家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再说到谢家送亲亲友与男方傧相,嘉敏也是从萧南那里得来的消息,有些伤亡,大体还算好。谢云然口中不说,面上略略黯然,心里知道她那几个婢子多半是保不住了……谁会在意那些杂草一样的人呢。
昭诩又谢过嘉言给挑的百余部曲,嘉言却是遗憾的:“早知道该挑些武艺精湛的……”
“不然呢?”嘉敏意外道……不是说好的精挑细选么?
嘉言老脸一红:“哥哥是去迎亲,又不是去打仗,自然挑好看的……”
昭诩:……
嘉敏:……
嘉言又抱怨说“昨儿晚上原是要带兵来接应哥哥的,被肉团子缠了整晚,一点机会都没有”,昭诩与谢云然、嘉敏几个只是微笑,都知道是王妃不肯放人,然而嘉言又自语道:“看来下半年还是要加紧操练,竟是连洛阳都不安全了。”
昭诩、谢云然心里不约而同一沉,几个人说话一直小心翼翼,并不往叛乱上扯,无非是因着幕后人深浅难测,却被嘉言大喇喇一口道破,嘉敏则想到进昭阳殿时候看到太后案头……她认得萧南的字。
登时说道:“宋王像是已经有所得。”
“不是说人送到刑部去了,在等候审讯么?”嘉言道。
嘉敏却摇头:“宋王只说人送去了刑部,并没有说等候审讯。”
“那有什么……”“区别”两个字尚未出口,忽然守在外头的婢子通报道:“……阿朱姑姑来了。”
却原来太后也知道兄妹几个牵挂平乱结果,叫阿朱送了抄本过来,虽不及原本详细,该有的也都有了。
“……共计四千三百二十一人……”
“……乱中互相践踏相伤致死者千余人……”
“……送亲与迎亲行伍击退伤亡近千人……”
“南平王府部曲斩首一千三百一十四人……”
又有需要抚恤的伤亡名单,送亲的谢家伤七十九人,死亡五十二人;迎亲的南平王府伤两百六十一人,死亡八十三人。
再加上昨晚平乱中,部曲伤百七十人,死二十二人。
一连串的数字,然而每个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昭诩、嘉敏几个虽然不是什么肯体恤下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昭诩是上惯了战场,又早有估算也就罢了,嘉敏也有昨儿晚上的两千数字打底……显然数字上萧南还是做了手脚。嘉言和谢云然是彻底被惊到了,嘉言是深吸一口气,谢云然攥着手巾,神色惨然。
屋子里空气沉闷得叫人难受。
“当真够得上一场小型的叛乱了,”昭诩道,“也不知道哪个与我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语气里竟是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昨日萎靡、沮丧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料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嘉言缓过来,忿忿说道,“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也就敢趁着阿爷不在发难……迟早收拾了。”
嘉敏却不言语,想着大乱在即,烽烟四起,只怕是有心无力,到最后不了了之……能指使出这样一场大动作的人,不至于不去想预后。萧南已经是一等一能干的人才,他能查到的,恐怕就是全部了。
兄妹几个的表情谢云然都看在眼里,心道傻郎君一家真是土匪本色,还好三娘看起来正常。
然而事情就如嘉敏所料想的那样,萧南上交到刑部的贼人并没有审出更多东西来,细问下去多半是:
“听说谢家富贵,想来陪嫁多金银。”……国库还多金银呢,怎么不去抢国库?
“有人催着同去同去,不知怎的就应了。”……多憨厚的人哪,如有人嚷着同去****,难不成也同去?
“看热闹呗,洛阳城里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没准能捞一把呢?”……这是趁火打劫的。
“那小娘子多鲜嫩……谢家的闺女呢,啧啧,那可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别说娘子了,就是捞个婢子也是前世的福气。”
又有说“余老三说了,人一多,官家就不好追责,什么法法……法不责众?呔!谁知道会杀这么多人。”要追问那个“余老三”什么人物,却是七拐八弯的,什么三叔隔壁李老头的二舅子的外甥之类复杂的关系,也没见过人,就只听说是个能人儿,“在王爷/郎主/贵人面前都有面子呢”。
起初以为这个“余老三”有戏,然而问多了几个,免不了又跳出个什么“姚老七”、“刘二”、“张五”,要不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不见了,线索一条一条地断掉。
那些贩夫走卒,口齿都不甚清晰,脑子也糊涂,又缠七杂八了许多方言俚语,或是侨客,侨客倒多一点胆识,有会武的擅骑射的,起初像是有些什么指头,到后来渐渐绝了望,也还是一言不发。
又有刑徒。刑徒多是跟着狱头行事,拎出狱头来问,回答惊人的一致,说是全洛阳城的地牢里都盛行的一种说法,抢了这一把,自有人来给银子跑路,然而问那个“自有人”是什么人,竟无一人供得出来。
都说三木之下,何索而不得,偏偏竟不能得!
当然刑部也不是吃干饭的,毕竟刑徒有记录在案,往上一捋,总能找到负责的狱卒、牢头,这些日子洛阳城里一根绳子自个儿了结的牢头不少,跑路的狱卒也不少……跑了一圈,终究没问出来。
到所有人审讯完毕,刑部交上来的卷宗气得胡太后摔了盘子……偌大一个刑部审讯几天的结果还不如人家萧南一个晚上!真真白费了国库养这么些庸人。然而也是无可奈何,撤了几个职,换了一轮人,然而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线索是越来越少,而不是越来越多,眼瞧着就要往不了了之奔去了。
倒是王太医无愧圣手之誉,半月下来,昭诩的伤渐渐痊愈。
养在南平王府的各位公子也各自家去,待昭诩携谢云然归家,元钊也去了青州,胡太后忙着北方战事,亲自送李家老太爷领军出城……到这时候,已经没多少人还记得南平王世子成亲时候的意外了。
这时候城里最惊人的消息,已经换成了郑侍中求娶元二娘……这让南平王府再一次成为洛阳城中贵人瞩目的焦点。
第305章误会(上)
不知道多少人在想:她怎么敢!
不知道多少人在想:他怎么敢!
太后对于郑林的偏爱在洛阳高门不是秘密。嘉欣虽然不算什么,到底如今养在南平王府。南平王妃不可能不清楚其中关节。南平王府先头三个姑娘,连着如今两个,也不过五个,不为多……没有顾不过来这回事。
便有人暗搓搓的想:莫非是太后示意?立刻就有人反驳:以太后如今的声势、地位,难道还需要掩耳盗铃?
南平王妃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她何尝没有劝过嘉欣,只是她的身份,一厢是太后的妹子,一厢是嘉欣的长辈……没个长辈帮着人争风吃醋的道理,只能先后让袁氏和谢云然出面……这时候就体现出有媳妇的好处了,自个儿不便说的话,不便做的事,一发都派了出去。
袁氏是嘉欣嫡亲的嫂子,论起来比谢云然合适,但是王妃对她旁敲侧击问起的时候,袁氏却是蹙着一脸西施眉,怯怯道:“这件事,先前郎君在京的时候,也是说过的……”
“大郎怎么说?”
“要说起,我家这位姑娘从前是定过亲的,虽然人没了,但是我家规矩,就是守着,也是应该的,却不承想,端午看龙舟看出这场祸事来,如今张家多半是不肯依了,要是郑侍中不娶,她哥哥养她一辈子,那也没什么……”
几句话把王妃气了个倒仰,再看袁氏时候眼神都不对了:你元家什么规矩,糊弄外人可以,在老娘面前说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退一万步说,元钊非要这个妹子守望门寡,以张家如今情势,敢说不让守?
偏让这袁氏这话挤兑得,活像她不许了郑三的求亲,就是要逼嘉欣没了下场一般。不由恶狠狠想道,有这么个嫂子在,便是吃娘家一辈子,也要看是吃元钊这做哥哥的,还是元景浩这个做大伯的!
袁氏见王妃变了脸色,心下里也是害怕的,只是郎君这么交代了,她也不敢不照着这话说。
南平王妃看了她半晌,到底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媳妇,又不是嘉敏、又不是嘉言的,她这里上个什么火,尽人事也就罢了。
心灰意懒挥手让她下去。
袁氏自九华堂里出来,六月**辣的天光照在身上,竟如劫后余生一般。她小门小户出身,一心想着一亩三分田的日子,并不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