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故事-从深圳到乌鲁木齐-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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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以后别再赶我走,我受不了。”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很温柔很正经,纪海潮咬着嘴唇腹诽,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呢,转眼就变了腔调,我也受不了啊,受不了。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令人有些胸闷,却又刺激着大脑让人清醒。纪海潮站在安全通道楼梯口发呆。
这些年独来独往一个人惯了,有时候真的都快忘了,人其实并不是独立存在的,有特定的阶层、圈子,有父母、家人,有亲戚、朋友,有自己的社会属性。那两个保温桶、那间病房里大束大束的鲜花和礼盒都在提醒她,秦朗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尤其是他母亲,为什么要见自己,其实并不难猜,她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是痛,总会过去的。
佛说,这是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这个世界每天都上演着很多遗憾,她也不过是这红尘俗世中一介凡人。
当初遇见秦朗其实是个意外,即便后来一步步陷进去,她也从未奢望过以后,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和他重又相遇,她会在病床前给他喂饭吃,而他对她说别再赶他走。
她叹口气慢慢踱回病房,却突然在门口站定,进不是,退也不是,脑中疯狂喊着,快逃,快逃!脚下却像忽然生出钉子。
“海潮!”秦朗抬头望向门口。
傅心芸看到儿子眼睛瞬间发亮,不动声色地慢慢转过脸。
这么年轻,她就是纪海潮?秦朗醉得不省人事仍会惦记的那个姑娘,他说“这辈子不能没有她”的那姑娘?
傅心芸觉得不过就是长得干净清秀一些,眼睛倒是挺有灵气,其它,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这倒让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们并不像。照片中那个女子,比眼前这姑娘美艳得多,斜眼一笑,风情万种。
纪海潮小心翼翼地先开口说了声您好,自觉忽略掉了称呼。不在计划内的相遇,双方都有点意外。称呼什么好呢,阿姨?伯母?亲昵了点,她们不过头一次见,而且彼此应该并无好感。那叫秦夫人?又太生疏了,毕竟是秦朗的妈妈,这个美丽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然而气质高雅,五官精致,只一眼便能看出秦朗的长相外形很大一部分遗传自他母亲。
秦朗显然比她更紧张,从未有过的紧张,他极为谨慎地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做了介绍。
纪海潮强撑着一脸微笑打定主意准备告辞走人,这场面,实在应付不来。谁料心思乍起,秦夫人已盈盈起身近至跟前,“本想专门约个时间见面,正巧你今天来了,我们就在这儿聊几句吧。”
逃不掉了。纪海潮条件反射地笑着点头欠身,转身回到走廊上。虽然本来也是要见面的,可是非得此时此刻吗?娘呀。
秦朗也急了,叫了一声妈踢开被子就要下床。
傅心芸回过头,“你下来做什么,我不过是跟她说几句话。”
“妈,您答应过我!”秦朗不放心地朝外瞥一眼。
傅心芸叹口气,“瞧瞧你这出息,我又不会吃了她。”
空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偶尔有值班小护士的身影闪过,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场景和气味,当年纪海潮曾无数次站在母亲病房外茫然张望,不知所措无所适从,那时候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多人跟妈妈一样,自打住进医院便再无机会回家,于是世上便有那么多人从此再无机会叫一声妈妈。敏敏很幸运,那个有着一双晶亮大眼睛的小姑娘,去年认识她时只有12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在电话中的快乐和羞涩如此明显,到这一刻仿佛仍能看到小姑娘那张再无忧虑的笑脸。她的妈妈,很可能就是在这里做的手术。
纪海潮原本紧张不安的心蓦然静了下来。
“过去坐吧。”傅心芸指指不远处的长凳。
纪海潮走过去站立一旁,轻声道,“您坐,我站着就行了。”
傅心芸笑笑先坐下,抬头看着她,“还是坐下吧,不然我得一直这么仰头看你。”
纪海潮闻言道了声“是”侧身坐下。
“秦朗这孩子,什么事情都认死理儿,就说他当兵吧,怎么都不肯脱了这身军装,以前也受过伤,现在回来了还是受伤,我做母亲的好几次被他吓得半死,平时也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想必你也听说过,乌鲁木齐以前牺牲过一个武警中队长。。。。。。其实转了业做点什么不好,可惜谁劝都不管用。”傅心芸和颜悦色地倒像在唠家常。
“可是,”纪海潮反应了几秒斟酌着开口,“如果他真心喜欢,又何必劝呢,何况他所做的,的确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不为名利虚荣,纯粹为了信仰和理想,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人已经不多,我觉得,他们值得更多的尊重和包容。”
纪海潮说完不敢去看傅心芸,心说,完了完了,指定把这位太后得罪了。
傅心芸怔了一下,本来以为,不就是个小姑娘嘛,估计还不懂事,吓唬几句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这姑娘。。。。。。难怪秦朗待她不同,还真是不能小瞧了。
“秦朗好几次跟我提起你,你的情况呢,我也了解一些,你看,你们两人,生活工作的环境大不相同,离得又那么远,年龄应该也差着好几岁,你还这么年轻,其实,你们并不是对方最合适的对象,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能相互扶持、相互帮助,这样的关系才能长久,你认为呢?”
傅心芸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不希望给人以势凌人的感觉,但又确实好奇,这姑娘到底怎么想的。
虽然纪海潮认为这才是此类谈话正常的打开方式,几乎与那些肥皂长剧或言情小说中的对白异曲同工,再怎么遮掩粉饰,仍摆脱不了门第、家境、阶层之见,其实也能理解,试问世上有多少人能真正免俗。但她还是心中狂汗,这位夫人说话根本是跳跃式的,两个问题不是一条逻辑线,很考验她的反应能力,而她对这类问题的应对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纪海潮的犹豫让傅心芸有些不快,是我的问题难以回答,还是这姑娘压根就对秦朗没那意思?这样当然最好,可是,那秦朗岂不是一厢情愿?
“阿姨,对不起,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不太明白您说的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是什么意思,如果您指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门当户对,这一点恐怕我不能认同,在我心里,我的父母是这世上最好最值得尊敬的人,他们给我的家庭和教养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从私人情感来说,它配得上任何所谓门第、家境。。。。。。至于其它,我想应该没有什么能抵得过两个人真心相爱,合不合适,说到底不过是爱得够不够深,如果一份感情轻易就被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打败,那也算不上真爱,更谈不上长久了。。。。。。”
纪海潮停顿一下,低头欠身算是给傅心芸鞠了躬,“阿姨对不起,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或者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傅心芸忍不住盯着这姑娘看了几秒,心中不悦是勿庸置疑的,这姑娘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完全没有示弱的意思,却又思路清晰,说得合情合理,还不好反驳,最后那一句貌似道歉,却是将了自己的军,你若同她计较,倒像自己真是个讲究门第的势利之人。以前就听夏家二老夸过这姑娘,知书达礼,读过很多书,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很难得,这样看来,倒的确很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只是这性子,未免太强硬了些,秦朗那一根筋,难怪降不住她。
“那么,你真爱秦朗吗?你认为你对他的感情足以让你忽略掉那些你让为微不足道的问题吗?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能为他做什么?不好意思,我是他母亲,我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一些他自己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情,他认定了一个人,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那么你呢?我很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他觉得不值。”
傅心芸决定不跟这姑娘拐弯抹脚了,把话摊开来讲其实比较符合自己的个性。秦朗曾说,即使你们不同意,这辈子我也只认她一个,要么你们不认我,要么我打一辈子光棍儿。就为了这么个姑娘。
你爱他吗?纪海潮在心里问自己。当然。这次没有丝毫犹疑,她声音轻而确定,“是的,我爱他。”
虽然已在心里说过无数遍我爱你,却从未对他说出口过,更没想到第一次说出来竟是跟他母亲的谈话。
“我没想过会遇上秦朗,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只会存在于我理想中的人,我也从未奢望和他在一起,我知道我跟他之间,隔了太多。。。。。。可是,没有他的那些日子,我都忘了快乐是什么。。。。。。”纪海潮感觉有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也懒得去擦,“所以,我想自私一次,只要他也愿意,我想试着跟他在一起,如果可能,一辈子在一起,我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只要是他想要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尝试为他去做。。。。。。阿姨,我知道,我不是您理想中那个能配得上他的人,可是,我对他的心绝对配得上。。。。。。所以,求您允许,好吗?”
最后一句,纪海潮几乎已在乞求,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竟会这样地乞求。
然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所有的那些骄傲、那些疑虑又算什么呢。
☆、秦朗,我爱你
傅心芸看着这姑娘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泪流满面,忽然也有些动容。
她也年轻过,也曾为爱情流过泪,她知道真心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只是,她仍然没法喜欢这姑娘,所以说第一印象往往害死人,在傅心芸的认知里,纪海潮就是个轻浮滥情的女子,之前是沈未东,现在又跑出来个前男友,是非不断,就算这姑娘再好又如何,好姑娘多了去了。
“秦朗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是个成年人,现在也不是以前大家长的年代,他要跟谁在一起,我们即便不满意,也不可能硬逼他,但是,没有父母祝福的关系很难有什么好结果,你想清楚了。”
果然,重点来了,但已比自己预料的委婉太多。
纪海潮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挣扎过。。。。。。父母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子女幸福,如果我母亲还在,可能她也像您一样,会有很多顾虑,甚至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我理解您,但是有一点我与您的立场完全一致,那就是我也真心希望秦朗能快乐、幸福。”
傅心芸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口才不错,说得头头是道,能进能退,她心情有些复杂,她的确不喜欢这种自恃有才不懂妥协的女孩子,她们的内心都太过自我和骄傲。
是的,这姑娘身上有股子她很不喜欢的傲气和清高,她甚至宁愿这姑娘笨一些懦弱一些,或者就像刚才,她流下眼泪的时候,为了秦朗她愿意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的时候,或许自己更易于接受那样的她。
然而,秦朗看上的偏偏就是这个。她知道这些年他没少交过女朋友,却一个都没往家里带过,甚至极少提起。有时候难免好奇,问他,只说很漂亮,很抢眼,其他竟再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只当自己儿子在感情上还未完全开窍,对女人的认识仍处于看脸看身材的初级阶段。
可自从遇上这姑娘,他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他说他好不容易真心喜欢上一姑娘。。。。。。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儿子幸福,可她绝不能让秦朗被这姑娘牵着鼻子走。
“听说,你有男朋友?而且都快结婚了,那你跟秦朗又算怎么回事?前几天他为了你跑到酒吧里去闹,以他的身份,这种事情简直耸人听闻,一个堂堂武警中队长,陷入一段暧昧不清的三角关系,跟人在酒吧那种地方争风吃醋纠缠不清,这要传了出去,轻而易举就能毁掉他的前途。”傅心芸淡淡看一眼纪海潮,不出所料,那姑娘已经笑不出来了。
“阿姨。。。。。。不是这样,您听我解释。。。。。。〃纪海潮听得头皮发麻,此时才意识到,对于秦朗,那天的事可不是狗血二字便算定论的。
“事情已经发生,解释有什么意义?这两天网络上已经有人在议论了,还附带照片,虽然秦朗没穿军装,但如果有人成心想查他的身份,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傅心芸从纪海潮慢慢失了血色的脸上挪开视线,心中叹道,小姑娘,别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你还太嫩了。
纪海潮不自觉地咬住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他那些朋友们能帮上忙,把这事儿压了下去……他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你想想,如果事情真的闹大。。。。。。对于男人而言,爱情可从来不是什么必需品,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傅心芸满意地看着身边这姑娘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都是我的错。纪海潮懊悔之极,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拼命忍住,不想再在秦朗母亲面前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