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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菩提雪-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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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知道这便是秦风,他被官府追杀而落单受伤。那天夜里便有他的同伙找到了陈家,他们烧杀抢掠。完全不记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他已经重伤不治。可恶魔终究是恶魔,哪有半点人性。”
  “相公带着我往外跑,因为竹丝扇的关系,所以我们陈家的宅子地处偏僻,尽量靠近竹林靠近山脚。可也因为这样,即便我们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及时来相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又怀着身孕,如何能逃得出去?”
  “见过秦风的人都得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他的行踪,即便我在不久之前还救了他一命。这些人眼睛里只有钱财,只有自私和杀戮。”
  秦风?
  楚羽想着,又是姓秦的?
  扇娘继续道。“相公为了能让我们母子活命,一个人引开了他们,而我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在这黑漆漆的山林里不断奔跑。肚子很疼很疼,鲜血不断的从我身下涌出来,我的孩子还没能来到这世上睁开眼睛看一眼,就这样被剥夺了存活的机会。”
  “我好恨,为什么要当一个好人?如果我不救秦风,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躺在地上,看着前面被猎人的捕兽夹夹住,只剩下奄奄一口气的狼。只觉得自己和这狼的命运是一样的,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一点可挣扎的能力。”
  “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作为一个母亲,因为一个善意的举动而毁了自己的家,毁了我的孩子和丈夫,我罪无可恕,我好恨我为什么要当好人呢?做了好人,救了别人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有泪不断滚落,她掩面抽泣,哭得厉害。
  “所以你是人,你的魂魄就附在了狼的身上?”梓桐恍然大悟,难怪这狼妖的身上有人的魂魄,而这狼妖分明为雄性却透着雌性的气息。
  扇娘泪流满面,“我死在了那天夜里,与这狼一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天夜里雷声大作,电闪雷鸣,却没有下一滴雨。临死前那一刻,我看到了一道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匹狼。”
  “那陈家相公呢?”楚羽问。
  “他被乱忍分尸,砍死在竹林里。我回去找他的时候,只找到那把带血的竹丝扇。那是他准备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如今只有他的血,染红了竹丝扇。”扇娘泣不成声,“或是上天开眼,他的魂魄带着不甘的戾气附在了扇子上,成了扇中人。”
  至此,她与他就调换了角色。
  “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欠了相公的。”扇娘哽咽得不成样子,“你们要杀就杀我,放过我相公吧这些年他过得很苦,扇子终究是死物,无法像活物一般修行。我们一边修行一边找寻仇人,百来年不曾为自己活过,一直都在寻寻觅觅中煎熬。”
  扇娘有些撑不住,逐渐复了狼身伏在了床榻上,唇角有血源源而出,只剩下了狼的呜咽。
  “扇娘?”楚羽骇然。
  梓桐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被魔入了身,然后又被姑获吃了人魂,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扇娘本是人。如今人魂已散,百来年修得的元神也将陨灭。
  “不能再坚持一会吗?”楚羽问。
  在渊道,“可惜了。”
  墩子点点头,迎着楚羽的眼神忙道,“俺是木有办法嘞,伤得忒重,若是伤着皮肉俺都能治好,保管给你生龙活虎的。可这伤着元神,俺……治不了。人魂都叫那贪吃鸟给吃了,人木有三魂七魄只能魂飞魄散,连轮回都进不了。”
  楚羽一愣,“那她……”
  狐小步靠在门口,微微凝了眉头。“也并非连轮回都进不了,却魂少魄的可以去畜生道。六道轮回各有各的定数,她虽然有心悔改,但这百年来不知杀了多少人。并不能因为她临死前的悔改,而将这业障一笔勾销。阎王殿上,自有清算。”
  音落,有东西渐渐的从狼身上散去,逐渐升上半空化为虚无。
  狼还是狼,只不过是一匹死去的狼,再也不会有雌雄难辨的月拢纱台柱——扇娘。
  楚羽轻叹一声,“凡事终有报,好人也不好做。”她抬步出门。
  霍庭燎还没有出来,想来这件事是比较棘手的。也不知会不会对他有所损伤?提心吊胆的站在门外,瞧着天际逐渐浮起的鱼肚白,楚羽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口。
  该不会出事吧?
  将那颗药塞进了胡映容的嘴里,最后将掌心贴在胡映容的心口,渡以修为。最后,霍庭燎慢慢的靠着床柱坐了床脚,他想着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极为难看,是以还是先坐会再说。
  药在胡映容的嘴里慢慢融化,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被逐渐复苏的身子消化吸收,所以他也不着急出去。
  外头打起来的时候他是知道的,按理说白姬是不可能进入霍家的,就算要破开结界也得耗费修为,让她元气大伤。
  可听得外头的动静。白姬根本没有受伤,所以这背后必定还有人。
  所以他在等,等着那人出手。
  谁知道他没等到那人出手,反而等到了狼妖的发狂。所幸有姑获鸟助阵,才将这狼妖制服,将白姬逼退。如此倒也甚好,他可以全心全意救活胡映容。
  昏暗中,有人低低的问。
  “你耗费修为就为了救一个凡人,不怕最后死的是自己吗?提前消耗修为,只会让你提前进入沉睡状态,值得吗?”
  霍庭燎冷哼一声,靠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开口,“只要她一句话,什么都值得。当然,这些东西你不会明白,你若明白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那声音冷笑一声,“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每一次都是我赢,这一次还会是我的。”
  “你已经输了。”霍庭燎合上眉眼,开始调息。
  四下寂寂无声,只有风吹动林木发出的声音。
  良久过后,床榻上有些少许呼吸声传来。霍庭燎才撑起身子,缓步朝着外头走去。打开门的那一瞬,迎接他的是她焦灼的怀抱。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投怀送抱。
  细细想来,还真的是第一次主动并且真心的投怀送抱。
  倦怠的容脸,微微扬起唇角。
  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如同哄那年少的孩子一般,音色低沉而温柔,眉目间却满是欢喜,“不怕,都没事了,岳母大人——很好”
  楚羽抬头看他,“那你呢?”
  “舍得关心我了?”话虽这样说,脸上却笑得不能自己,“有你这句话,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当真没事?”楚羽又问。
  霍庭燎轻笑一声,“需要我表现一下吗?”
  她微微红了面颊,“你这人——真无赖。”当即松开他,快速进了房间。
  娘还躺在床榻上,冰凉的身子在逐渐回温,呼吸也渐趋平静均匀,心跳声从最初的浅弱逐渐与常人无异。这就说明,娘真的活过来了,真的可以再拿鸡毛掸子了。
  楚羽显得很兴奋,守在母亲的床边笑得泪流满面。
  却不知等着众人进门之后,是狐小步和梓桐一把搀住了摇摇欲坠的霍庭燎。霍庭燎示意二人莫要吭声,悄悄的回了卧房。
  徐绍已经备下了汤药,见着霍庭燎回来,当即奉上。血红色的汤药入喉,血腥味在喉间弥漫开来,透着一股难言的艰涩。
  “公子已经很久很久不沾血了。”徐绍担虑的望着霍庭燎。
  霍庭燎点点头,绷着脸躺在了床榻上,“你们出去,我歇会。”
  “是”徐绍行了礼,便退守门外。
  躺在床榻上,霍庭燎想把嗓子里的东西呕出来,奈何这东西一下咽喉便与身子融为一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想这么做,可他有什么办法?
  修为耗费得太多,身子早就扛不住了,这副身子只能靠着摄取外来之物而恢复。深吸一口气,他合上眉眼想睡一会。可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翻来覆去都是那些画面。一会是她身着金色铠甲、驰骋沙场的英姿,一会又是白发及腰的期盼姿态。后来又是她大红喜袍穿在身的娇艳,还有……躺在那冰凉棺椁里的苍白。
  一梦惊醒之际,他浑身冰凉。
  楚羽握住他的手,当即惊问,“做噩梦了?”
  他一怔,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熟,以至于房间里进了人都不知晓。这在他这千百年的岁月里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大概此次真的伤及了根本,需要不少时日才能恢复。
  楚羽拿着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你怎么了?什么噩梦把你都吓成这样?”他是有道行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会吓成这样的。
  “我梦到你离开我了。”他反手便将她拽入怀中抱着,力道有些重,但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有些怕,“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楚羽轻笑一声,“不就是做个梦吗?若我要走,今日就不必回来。何况,如今我也不想走了。人一辈子就那么短短的几年时光,我就算白发苍苍了,你依旧丰神俊朗,算起来我不吃亏。你以后还得送我一程,得等我轮回转世,这么一想我便觉得以后的路一点都不会孤单寂寞。”
  “真的?”霍庭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我知你是真心的,是以我也愿意用真心换真心。人心总是肉长的,我想与你好好过日子。”她低低的开口,“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来得及。”面颊相贴,他喜欢她身上的温度,喜欢她的味道,喜欢她的一切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薄情也好,无情也罢,只要是她就成。
  她一笑,如春花绚烂,不再言语。
  霍庭燎是真的累着了,被楚羽哄着睡着了,却还拽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撒。男人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你去哄一哄。尤其是在他脆弱的时候,他会永远记得你给予的温暖。
  楚羽趴在床边睡着,绷紧了神经太久。一旦松懈下来就会累到极处。
  梓桐瞧了一眼,不自觉的笑了笑,然后悄悄退出房间。能见到这般情景,终究还是高兴的,毕竟公子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一日,实在不容易。
  胡映容醒来的时候愣了半晌,墩子当即笑道,“你醒嘞?俺去告诉小羽。”
  说完便屁颠屁颠的跑出去。
  “我在什么地方?”胡映容晃了晃脑袋,一时间真当什么都想不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懵逼,摸不着头脑。颤颤悠悠的起身,视线有些恍惚,她努力的眨了两下眼睛,亦步亦趋的朝着外头走去。
  外头的阳光极好,刺得她睁不开眼。
  胡映容适应了良久,便听到了自家闺女的声音。
  楚羽喊了一声娘,便扑上来抱住了她,“娘娘你终于醒了。”
  “这丫头”胡映容身上软绵绵的,有些提不上劲儿,许是躺了太久脊背都僵硬了。轻轻拍着闺女的背,胡映容笑了笑,“都嫁人了还这样粘着娘,教人见了笑话。”
  “饶是笑话,我也要抱着娘。”楚羽喜极而泣。
  失而复得,死而复生的感觉真好。
  胡映容无奈的笑着,“真不害臊,这么多人看着呢”
  闻言,楚羽这才想起梓桐还在后头跟着,这才直起身拭去眼角的泪,“娘没事就好。”
  “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我会出现这里?”胡映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楚羽勉强干笑两声,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娘怎么忘了?早前廷业说要带我回老家祭祖,可我这身子突然不适,娘不太放心就陪着我一道去了。哪知道半道上娘就病了,一直高烧不退说胡话。咱们没有法子,只好半道折回来。”
  语罢,楚羽低声试探,“娘,你还记得吗?”
  胡映容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只能苦笑两声,“估计我这次真当病得不轻,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一直浑浑噩噩的睡着,实在是……还说陪你祭祖,这会都耽误了。”
  “没事。”楚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廷业说,下次找个良辰吉日再回去也是一样的。横竖人是最重要的,只要人还好好的,其他的缓一缓也无妨。”
  胡映容点点头。
  楚羽忙不迭转了话题,“娘饿吗?”
  “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的饿了。”胡映容笑道,“也不知你爹一个人在家里怎样了,我还是回家去吧”
  “娘吃过饭之后,我陪你回去一趟。”楚羽笑道,“这次把娘借出来却没能好好的照顾娘,实在是女儿不孝,理该回家一趟与父亲解释。”
  胡映容轻笑,“这孩子怎么这样见外,我是你娘,又不是什么外人,什么解释不解释的,你爹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她握着女儿的手,“你在霍家过得安安稳稳的,霍庭燎待你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儿女的幸福,才是父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陪着母亲吃过饭,楚羽便让人备上薄礼,准备跟着胡映容回家一趟。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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