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雪-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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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能体会亲人被他人分食是什么心情吗?我恨这些人,所以我记住了他们的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回头望着楚羽,“你不是说,人生除了报仇还有很多事情可做?可你知道我的人生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没有了以后吗?痛苦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当时的撕心裂肺。”
“他们吃了我妹妹,只剩下一颗完整的头颅。而我们作为最亲的家人,却连收尸都不敢,连夜逃命离开。你知道这有多痛苦吗?我爹娘为此抱憾终身,我们远走天涯,改名换姓。在我高中状元之后,父母双双离世,我终究成了孤家寡人。”
他憎恨的指着眼前众人,“就是他们,秋田县的人都该死我本该有个姐姐,有个妹妹,本该一家和睦幸福生活。是他们这些人,毁了一切。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尝一尝,什么叫妻离子散,什么是生不如死。”
所以开棺的时候,楚羽才会愣在那里,几乎不敢置信。她跟着当仵作的父亲进出停尸房那么多年,真当是一次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尸骨。
这骨头都是被煮过的,只有头颅是完整而新鲜的。
是以楚羽当时就联想到了土地公所说的旱灾,人在饥渴困苦的时候最是容易干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想象和亲眼看到是不一样的,见到的时候,仍是难掩震撼,而后是无止境的愤怒。
看骨骼的长度,的确是三四岁无疑。
那张依旧鲜活的面孔,仍是沾满鲜血。因为是土地公的收敛,是以这副幼小的骸骨还保持了最初的完整与新鲜,否则楚羽等人也见不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
“人间有人间的律法,你草菅人命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区别?”楚羽问,“你杀了他们,让秋田县的老百姓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年,你这内心会得到了平静吗?”
“都已经这样了,无所谓平静不平静,我已经报了仇。”报完仇之后,人这内心会觉得空荡荡,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后来。他想到折磨秋田县的女子,可事实上他并不快乐。
被仇恨充斥的人,内心饱受折磨,因为他是被迫反抗,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害人。他觉得委屈,觉得憋屈,可不这么做他又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于是,心魔就这么诞生了。
人性在折磨中逐渐消失,魔性滋长。
猫,突然叫了一声。
李一的面色逐渐变了模样,有黑雾腾然而起,快速弥漫周身。老百姓们四处逃窜,直喊着妖怪。墩子第一反应就是背起王寡妇,快速将其送到安全的地方。
百姓一哄而散。天空瞬时黑沉下来。
祭台之上,金燕和孙家幺女快速恢复本来面目。
蛇君终于不必再装这死孩子,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再过一会他的幻术也是撑不住了。换形易容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是无法长期坚持的。
金燕褪却容貌,恢复成梓桐。
冷剑在手,梓桐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盯着那浑身冒着黑雾的李一,“他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能力?”
蛇君在渊连连摇头,“这是心魔肆虐,要成魔了。”
狐小步骇然,“凡人怎么可能成魔?”人有心魔只会发疯,不可能有这般威力。这显然不是凡人该有的力道。绝非血肉之躯可以做到。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背后给他燃了魔性。”梓桐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楚羽身边,“夫人靠后,李一已经不是凡人,而是魔。”
楚羽当即抱着黑猫远远的跑开,“交给你们”
蛇君在渊叹气,跑得比兔子还快,亏得她还吞了自己半颗元丹。仔细想想,这丫头除了脑子好使,四肢可真当一点都不发达,关键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
楚羽却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上忙的时候尽量别拖后腿。
打起来的时候。狂风大作,掀得屋瓦呼啦啦的响,落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好不惊悚。楚羽躲在一家酒肆里,不少百姓也都惊恐的在此避难。
她探着脑袋往窗外看,看着三对一的斗法大战。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魔?李一那么年轻,就算是一心修道,也不可能在这个年岁修出神魔之别。是以,这背后之人……
百姓们一边害怕一边往窗口挤,都想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楚羽身子一颤,只得放开黑猫,免得挤着它。
趴在窗口,楚羽探着头往外看。哪知身边突然一空,温暖的拥抱瞬时从身后袭来。一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为她挡去了百姓的拥挤。
他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面颊与她紧贴着。
她无法回头,却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温暖。
“廷业?”她低低的喊着。
他没有应声,胳膊一收便将她圈在了怀抱里,依旧站在她身后。他温柔的吻着她的耳后,舌尖在她的肌肤上游走。
那灼热,让人有些意乱神迷。
然则一声尖锐的猫叫声,楚羽突然惊醒,骇然惊觉这不过是一场梦。没有霍廷业,也没有温柔的拥抱,只有拥挤的百姓,将她挤到了角落里。
黑猫快速窜回她的怀中,用舌头舔舐着她的手背。
楚羽这才觉得清醒起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真的爱上霍庭燎,以至于恍惚间都能想起他来?一想起方才的情景,更觉面红耳赤,脸上发烫。
抱紧了黑猫,楚羽的心口怦怦乱跳。
外头,打得不可开交。
梓桐和蛇君有千年道行,按理说不可能这样费力。驱魔剑划开狐小步的掌心,鲜血染上剑刃,当场刺穿了李一的肩胛。
李一仰头长啸,驱魔血在体内快速运转。
黑雾散去,李一面无血色的瘫跪在地,然后晕死过去。
“好强的魔性”在渊几乎不敢置信,“凡人肉身能被魔所驱动,而得这般道行,真是了不得。”
狐小步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剑光芒尽褪,又成了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这魔性是被强行灌入的,所以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梓桐眯了眯眸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半晌没有吭声。
“赢了?”楚羽欣喜,抱着黑猫便与所有老百姓一道走出酒肆,朝着祭坛奔去。
李一已经昏迷,伤口处鲜血淋漓。
“如何?”楚羽放下黑猫。
梓桐道,“驱魔血能驱逐凡人的魔性,所以……”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李一骤然睁开眼睛,狠狠瞪着楚羽。楚羽只觉得身上瞬时打了个激灵,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面色瞬时白了几分。
“夫人?”梓桐慌忙上前,“怎么了?”
再回头,李一再次闭上眼眸,不省人事,这般安静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楚羽看花了眼。
“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魔性这么大,连你们都这般费力。”楚羽担虑,“这魔性到底来源于何处呢?那这李一到底还是不是人?”
“肯定是人,否则我这驱魔血怎么会对他起作用呢?”狐小步道,“只不过如你所言,往他身上注入魔性之人,非泛泛之辈。”
说起这个,楚羽觉得莫名心慌。
李一被抓住,重伤昏迷,暂时养在府衙里被人看着。
狐小步则带着百姓和压抑,连夜追捕紫宸大帝,生擒莫山等人。然则此去宜阳县有千里之遥,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未必能找到丢失的女子。所以众人商议,由丢失女子的家人组成小队,经捕头带着秋田县的正规公文,悄悄前往青楼认人。
“李一醒了。”在渊音色微沉。
楚羽正与梓桐收拾行礼,狐小步方才来消息,说是紫宸大帝和莫山等人已经一网成擒,所以他们也该要走了,剩下该怎么处置那是朝廷的事。上封会来人,接手李一的案子以及派其他官员来管理秋田县。
杀人偿命,这秋后问斩怕是逃不脱了。
“他有没有说,是谁往他体内灌输了魔性?”楚羽问。
墩子一屁股坐下,猛灌两口水,“说说说,还能说啥勒,李一已经失忆嘞,如今就是个傻子。”
眉睫骇然扬起,楚羽愣住,“你说什么?为何会这样?”
“按理说,俺修了千年,这凡人的头疼脑热还有中毒,俺都能治好。可这一次李一自己找死嘞,得了不该得的魔性,已经侵蚀心脉肺腑。俺也木有办法嘞。”墩子双手一摊,“他现在谁都不认识,啥都忘嘞。”
梓桐道,“施法之人道行越深,受法之人反噬就越厉害,这是必然的。”
“所以俺们啥都问不出来嘞。”墩子蹙眉望着楚羽,“小羽,那俺们咋弄?”
“还能怎样,只能到此为止。”楚羽撇撇嘴,“我娘还等我救命,七七四十九日,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若再找不到不留人客栈,再不回去……”她顿了顿。不敢继续往下想,“人终究是自私的,我只想救娘。”
狐小步回来的当天夜里,楚羽等人就悄悄的离开了,真相已经解开,余下的就是各人各命,跟他们再也没什么关系。
走的时候,唯一来送的就是金燕和王寡妇。
王寡妇与楚羽等人寒暄,千恩万谢,将自己做的烙饼都放在了楚羽的车上。
金燕则去找了憨厚的墩子,小姑娘头一回知道羞答答是什么滋味,半红着脸问,“墩子哥,你也要跟着楚姑娘一起离开秋田县吗?”
墩子点点头,“狐公子长得跟俺认识那位贵人好像,所以俺要跟着他们。俺这辈子木离开过秋田县,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出去走走嘞。你回去好好过日子,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一道伺候好你娘。”
想了想,金燕将一块帕子递给他,“墩子哥,你救了我,我不知如何报达你。这块帕子是我亲手绣的,你随身带着吧”
墩子接过一看,随即塞回金燕手中,“这帕子绣得太好看嘞,俺是个公的,这玩意带在身上不合适。你还是留着自己用,俺不习惯用帕子。”
“那就当个念想,我会在秋田县等你”金燕又把帕子塞进了墩子手里,扭头就跑了。
墩子一愣,金燕已经跑远了。
“傻丫头,等俺弄啥嘞?俺这一走,天晓得啥时候回来。”墩子自言自语,瞧着上头绣着一个燕子,心头寻思着待会送给楚羽或梓桐。女孩子家家的才需要帕子,大男人未免太娘娘腔,他又不是那条骚蛇妖。
离开了秋田县一段路程,墩子才把帕子拿出来。
这事被在渊和狐小步笑了很久,这傻二墩子如此不解风情,人家姑娘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竟然还把帕子还回去,换做是蛇君在渊肯定不是这样的结果。
楚羽瞧着这帕子上的燕子,看得出来很用心,“好好收着吧,权当是个纪念。以后拿出来瞧着,便能想起自己的家乡。”
墩子憨厚的笑着,“好像有道理。”
在渊看着墩子半晌,这才想起了自己在青楼里对离若的承诺。他好像说过要回去接她,可现在……如今都已经走远了,这跟宜阳县不是一条路,所以……
罢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等他拿回元丹,还怕没有女人吗?
远处黑暗中,有人窥探。
清柔上前朝着那黑影行了礼,“主人,他们走远了。李一已经被朝廷控制,杀了那么多人干了这么多坏事,想必很快就会被处置,要不要属下去援救?”
黑影深吸一口气,“已经是个废物,本尊不过是小试牛刀,试一试他们如今的功力罢了谁知道,还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真正的力量并没有觉醒,是以这些废物都不会对本尊构成任何的威胁。”
“主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清柔问。
“女人能爱到为你粉身碎骨,也能恨不得将你粉身碎骨。”黑影笑得低冷,“不着急,本尊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等到身上的力量觉醒,那才是天地人三界最可怕的存在。本尊——会等着你的归来”
楚羽突然身子一怔,骇然撩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
“夫人怎么了?”梓桐问。
楚羽摇头,“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大概又是我幻听了。自从水猴子事件之后,我总觉得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能听到有时候又听不到。就好像那次我听到和尚念经,今日又听到有人在说等我。梓桐,我是不是也快疯了?”
“是夫人太想念你母亲,所以有些压力罢了等我们把人救回来,一切都会好转的。”梓桐宽慰。
这话,其实也只是宽慰而已。
猫伏在楚羽的怀里,低低的叫着,外头的杂乱声音便渐渐淡去。
一路上马车颠簸,好在这些东西变回原形且缩小体型不会太占地方。楚羽抱着黑猫,桌案上盘着一条绿色小蛇和一条随时盯着蛇流口水的蜈蚣。梓桐和狐小步轮换着驱车,好在这一路上再没什么波折。
荒郊野外也没个地方歇歇脚,好在不远处有微光闪烁,好像是客栈。
“这地方还有客栈?”在渊顿化人形,瞧着车外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