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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斩夜-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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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郁轻叹一声:“如他当真视你为妹妹,又岂会在你家门前闹这么一出?”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得到送亲的资格?”贺修筠淡淡道,“他不管想要做什么,大可等到婚礼当场在出现。他出现在此地,那便是为我。但凡他为我,我便已知足。”
  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想。这个人与她从未有一天兄妹相称过,他却愿意在她明知虚假的出阁之日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只为作为兄长送一送她。
  某一刻她忽然很能够触碰到这位将近十年的合作伙伴的真实想法。
  他前来,也许正因为他内心和她一样发意识到,无论这场婚礼将要成为什么模样,或许这就是她今生唯一一次出阁的机会了。
  而那个与她兄妹相称二十年的人呢?
  他在何处?
  他为何还不肯出现?
  他就真的、不上心她到如此地步?
  *
  建州城。
  登楼。
  整个建州城都一片喜庆的氛围,客栈、酒楼、茶馆,家家张灯结彩,就仿佛登楼谢家的喜事就是建州全城的喜事,就好像数日前还在大街小巷议论这场婚礼中种种阴谋、被依然暗伏在城中各处的凤凰楼凶徒时不时骚扰后愤而前去登楼扔菜叶扔臭鸡蛋的不是他们。
  登楼更是艳丽之极。四处贴满了大红的喜,昔日凤凰楼所在之地不知何时竟移植了一大片假山,做工精细,浑然天成,就好像凤凰楼从未在此存在过,万言堂与光明塔被卫雪卿与卫飞卿砍倒的牌匾早已挂上全新的,上头尚还系着红绸布,就好像月前那一场尸横遍野的大战从未在此发生过。
  挂着御赐“天下第一楼”牌匾的登楼主楼之中,此时已被宾客围了半满。虽说宾客从数量上远不及清心小筑辉煌,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此刻坐在这座楼里的俱是武林、甚至朝廷之中颇有威望与权势之人。
  朝中来使共有两人,乍听虽人数甚少,分量却委实不低:两人分别是官居五司十卿之一的中尉卿伯谨然以及六扇门总捕头霍三通。
  而武林之中,诸大门派世家各个都是人精,除去前些日子在关雎一战中彻底与登楼交恶的少数门派,前往清心小筑贺喜的大多数门派同样也遣了人前来登楼。就如同七大门派之中的东方世家、神行宫等,虽说现任掌门都前去清心小筑道喜,但如今虽退居门派长老江湖声望却更高的东方渺、龙腾等人却亲自前来了登楼。被长生殿丢进登楼又为谢殷所救的南宫世家南宫晓月与千秋门瞿穆北更是亲自领着关雎战中与谢郁多有摩擦的现任掌门南宫秋阳和瞿湘南前来向谢殷赔罪。
  内里如何且不论,表面委实一片祥和,再友好公平不过。
  如此氛围里,长街那头终于看见一眼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缓缓朝着这方行过来。
  一时两方锣鼓喧天,当真快要镇翻了半边天。
  谢殷亲自来到门口迎接。
  站在他两侧的乃是伯谨然与霍三通。
  目光随他看向声势惊人的迎亲队伍以及两侧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霍三通不由叹道:“不然怎么说谢楼主厉害呢,你在此妄自菲薄,你爱子成婚却要赶上了……”
  他想说这婚事阵仗快赶上了帝王之子的做派,但他身为朝廷命官,自然知道有些话决不能说出口。
  伯谨然别有意味看一眼谢殷:“这场婚事于楼主有百利而无一害,楼主可想清楚了,当真就要白白放过这与贺庄主结成牢不可破盟友的机会?”
  谢殷微微一笑:“我若抓住了这个机会,岂不是要令二位白跑这一趟?”
  三人相视一笑。
  迎亲队伍越走越近,这三人却仿佛谁也没将这场轰动整个武林、引起两座城池全城百姓围观的婚礼丝毫放在心上。
  (今天又没改,更新也很少,平安夜嘛要出去浪~大家都懂的……我会补偿的,么么哒~)


第91章 成败不妨一战罢(二)
  队伍愈近,谢殷原本眼神带笑看向送亲队最前列的贺春秋与卫君歆,待看见卫君歆身侧之人,却不由一愣,目中笑意随之一点点全敛下去。
  也好。他在心头冷冷道,省了他一个一个再去揪出来的功夫。
  而街道两旁围观之人得知队伍打头竟是贺春秋夫妇,这时便又引起一阵轰动。毕竟谁也未想到贺春秋竟会亲自前来,贺春秋往日来登楼次数自然不少,可如此公然出现在建州城中,当真还是头一回。
  当下“拜见财神爷”的声音几乎要将锣鼓喧天的架势给压下去。
  到登楼门口,贺春秋等人当先下马,与门口众人一一见礼,人群中识得卫雪卿之人虽不知他为何会混在队列之中,却也明白这当口绝非问罪动武的好时机,不少登楼之人目中尽是怒火,却还是生生忍下来,各自都将头转到半边去,只作不见。
  只是登楼之人固然识得大体,一见卫雪卿而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自然也大有人在。
  一片喜庆之中谢郁正扶着凤冠霞帔的新嫁娘行下马车,便见一道剑光十分不合时宜的划开这喜幕,怒气腾腾朝着卫雪卿刺去。
  大喜之日见了凶光,稍后更有可能见到血光,这可使得?
  当然使不得。
  谢殷、贺春秋等人并未出手。
  卫雪卿站在原地,更是未曾稍避。
  动手之人乃是千秋门现任门主瞿湘南。
  阻拦之人乃是千秋门前任门主瞿穆北。
  一对父子,挡在天下第一楼与天下第一庄的即将拜堂的未婚夫妻面前拔剑相向。
  “父亲你疯了么?”瞿湘南面目难以置信瞪视瞿穆北,“你忘了是谁将你和师弟师妹们抓去受尽苦楚?你忘了是谁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
  “你才是疯了!”瞿穆北轻斥道,“还不收回你的剑!无论何事都等过完今日再说!”
  “可是……”瞿湘南上前一步,还要再说,却被瞿穆北厉声喝道:“收剑!”
  瞿湘南到底惧怕父亲威势,余光又注意到周围登楼之人各自面色不善,只得愤愤不平收了剑,却还满怀怒气注视卫雪卿道:“你这魔头!你怎会出现在此?”
  卫雪卿从善如流道:“受我至交好友卫飞卿之托,代替他前来参加他妹妹的婚礼。”
  “好哇!”瞿湘南大叫道,“果然那卫飞卿心术不正,不但与关雎那杀人窝扯不清关系,竟还与你这魔头也有交情!”
  他这话出口,便见原就面色不好的瞿穆北这时候脸色更为难看,其中竟似还掺杂了两分恐慌之色,当下强压着他往前两步行到贺春秋面前,勉强朝贺春秋抱拳笑道:“犬子无状,实是小人教导无方,还请庄主见谅。”
  “无妨。”贺春秋微微一笑,“原是小儿太过任性,得罪之处,尚请担待。”
  瞿穆北连连摆手,眼见除了双方客人,适才他与瞿湘南一番举动引得四周围观民众亦纷纷引首,索性抱拳朝四周一揖:“好叫诸位得知。”
  他这话一出口,鼓锣声响与周围不绝的议论之声便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只因他这一句话直传到几里之外去,显见灌注了不浅的内力,那便是有话要说了。
  见数里之内所有人目光都向他望过来,瞿穆北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数月之前,在下老友东方渺大哥寿宴之上发生的事想必诸位早已知悉。当初我与南宫兄前去恒阳贺寿,谁知尚未进城便被人给拦截了下来,而拦截我们的真凶便是这位……”他说到此目光望向仍然无甚反应的卫雪卿,“长生殿之主。”
  此话一出,自然引起四方哗然。只因此事早有人知,自然也有更多人不知。当下愤怒又戒备盯着卫雪卿一行的可不止一个瞿湘南而已。
  瞿穆北续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位并未处置我们,当然,在下到后来才明白这并未是这位的仁慈体恤,而是他想要借着我们来给登楼与谢楼主泼污水!”
  一时周围哗声更甚。
  很多人到这时候才想起,当日失踪多时的瞿穆北、南宫晓月以及双方门人正是在登楼重新现身,其时两门中人早已被谢殷秘密救回并软禁在登楼的传言甚嚣,更被好事偷入登楼之人亲眼所见,之后登楼遭逢剧变,这件事亦成为众多门派攻击登楼的借口之一。而曾被登楼“软禁”的瞿穆北与南宫晓月却带领两派人马大方出现在此道贺,这说明什么?
  瞿穆北说到这里,与他相同遭遇的南宫晓月早已知道他想作何,这时便也上前两步沉声道:“不错,在下亦可证明,当日我们两派之人之所以突然出现在登楼更为人所见,根本是被长生殿之人处心积虑的带到这里,谢楼主从头到尾都是对咱们有相救之恩。甚私自软禁,实属一派胡言!”
  议论纷呈之中人群中一人忽道:“说的煞有其事!当日有人夜探登楼见到诸位时登楼可还没有任何变故!难道长生殿之人将你们这一大群人塞进来,登楼数百号人全都是睁眼瞎么!”
  这话一出,立时又引来不少附和之词。毕竟数十天前的登楼,还是号称固若金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
  瞿穆北和南宫晓月同时看向谢殷,他们本意是要替登楼洗刷那一层并非实情的罪名,但若当真全照实说,却又不知谢殷意下如何了。谢殷明白二人意思,颔了颔首道:“两位照实说就是了。”
  瞿穆北点了点头,暗道这位谢楼主果真是有大气魄的人,口中道:“当日我们被长生殿之人强行带来登楼,虽不得自由,神志却十分清醒。这位卫某人之所以能避开登楼所有耳目将我们带进登楼,那是因为……”停顿了片刻,他道,“他在登楼之中有内应。”
  一片哗然。
  谢殷神情淡淡,并无半分尴尬不悦。他一向最是爱惜羽毛,但已然丢掉的羽毛,自然也就没有再爱惜的价值了。
  果然当下立时就有人替他补充出后半段剧情:“难道登楼之所以后来遭遇不测,便是因为长生殿在其中安插了内奸里应外合?”
  在许多人、尤其是建州城人的心里,登楼固然在那前后生出许多流言蜚语,似乎并不是众人心目中那样正义凛然、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它依然是个神话一样绝不可能失败的存在。
  纵然它的对手是恶名纵横江湖数十年的长生殿,以及被关押在凤凰楼一二十年的数百凶徒。
  登楼一夕垮塌,更多人与其说拍手称快,不如说满心茫然。
  那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着无敌的符号的垮塌。
  如果说一部分心存正义之人感受到快意,那么更多人感受到的则是恐慌。
  如果说登楼也无法成为正义的屏障,那么还有谁、谁还有这份实力、能力与魄力挡在众人身前?
  这也是大半个江湖一夕之间就仿佛遗忘了对清心小筑积累下的种种不满、开始变着法儿愈发殷勤的原因之一。
  因为恐慌。
  在这个时候,一部分人忽然为登楼之前的失败找到了理由。
  原来不是不够强悍啊。
  原来是被算计、被阴谋、被背叛啊。
  一时惋惜声愈大、对场间一对新人的贺喜声愈真心、众人看向卫雪卿与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便愈发敌意深厚,厌憎惊恐俱有之。
  卫雪卿始终笑盈盈站在原处,眼神也未有稍乱,心下却颇为无趣想道,人心就是这么容易蛊惑的东西啊,真是无聊。
  瞿穆北拱手道:“按理本不该在谢少主与贺小姐婚礼之前讲这些,图惹得大伙儿不快。只是这卫某人不知何故来此,犬子适才又那样一闹,在下若再不肯说个清楚明白,岂不是要让谢楼主继续背负污名?只是此事究竟如何处置,自然还要听谢楼主示下。”他说完这一句话,便与南宫晓月又双双退回人群中去。
  谢殷甫要开口,却听一道与这喜庆热闹气氛颇为不搭的清冷嗓音忽道:“吉时将至,要留在此解决私人恩怨之人,麻烦让下道。”
  这嗓音虽与气氛不搭,嗓音的主人却与这气氛再搭不过,应说这气氛原就是为她而准备。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新娘贺修筠。
  新娘子在这当口发话自然不妥极了。
  但没有任何人开口说一句不妥当。
  一是唯一有资格开口的贺春秋就静静站在那里。
  二是他们此刻无论做什么,哪怕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都确如贺修筠所说正在阻挠婚礼。
  一时不待谢殷发话,所有人都讪讪让开一条道,谢殷亦只淡淡道:“婚礼为重,其余日后再提。”
  众人甫一让路,新娘已当先朝里间主楼行去。脚步如风,红衣猎猎,竟似一副睥睨万分、不将场间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同样着一身红衣的谢郁行在她身侧,却生生被衬得黯淡不少。
  今日关于贺修筠的一切都不符合规矩极了。
  可少部分留在原地的人看一眼也仍未动的贺春秋,却道:“当真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贺小姐实有大家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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