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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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大的风雪中,委实寸步难行,属下们都劝他等雪小些再计较。
但刘杨既传信回去说今日回去,怕妻儿担心,仍是执意要走。
好在赤练马勇猛神俊,硬生生叫它闯出了一条路来。
其间艰辛,自非常人可以想象。
刘杨笑笑,并未就此多言,只道饿了。
李昭宁忙吩咐下去,又亲自服侍着刘扬脱去了浑身甲胄。
等着刘杨盥洗完毕换了身家常衣裳,热腾腾的饭食也上来了。
李昭宁陪着刘杨用饭,想着刘旻要退婚的事几次想要开口。
但见刘扬已是疲累不已,李昭宁心想也不急于一时便按捺住心绪只字未提。
刘扬何等人,早看出李昭宁有话和他说,但见她最终没开口,只当不是什么急事,当下便也没问。
等着一夜酣眠,次日起身更衣时,大雪已经不知何时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混着雪光漫映在窗上。
刘扬想起昨夜李昭宁的欲语还休,“孤看昨夜王后似是有话要说?”
李昭宁神色沉肃起来,挥退了左右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昨日上午,小姑来为桐儿退婚。”
退婚?
刘扬眉头皱起来,小妹好端端地要退什么婚?
李昭宁叹了口气,把问雪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我知道留下这孩子实属不该,小姑恼火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我们真定刘氏这脉实在艰难了些。
到得儿时已是单传,我怕损了阴德实在下不了手。
便想着把那孩子留下也好,最起码后继……”
她还没来及说完,就听“砰”地一声。
原来是刘得一脚踹翻了榻前屏风,语含薄怒地道:“够了!”
自成婚以来,刘杨从未和李昭宁红过一次脸,如今这般足以叫李昭宁惊愕半天。
她有些摸不准刘扬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在生小姑的气。
因为,刘扬比她更盼望着子嗣。
他不止一次地和她说,等刘得成婚后有了子女,他希望能由他们亲自教养一个。
他期盼子嗣的心比她还重。
可,小姑是他嫡亲的妹妹,他看重血脉亲情,从未和这个妹妹生过一次气。
现下这事确实又是小姑受了委屈,他没道理和小姑生气。
那是,生得儿的气了?
可得儿还是个孩子,一时不妨犯了错,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李昭宁正准备开口规劝,却听刘杨语气冰冷地问道:“那孩子在哪?”
啊?
李昭宁一时不知说是不说,就见刘杨斜睨向他,眼神冰冷锐利,似一把尖刀笔直地扎进她的心窝间。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只是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不信,她不信他会这般心狠手辣!
他比任何人都盼望着子嗣!
那盼望,绝不是假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门(二更)
朝阳透过菱花窗洒照在庄丽的宫室中,光尘浮动中轻烟袅袅。
刘扬冷冰冰的声音落在殿中,格外叫人惊心。
“孤在问你话!那孩子在哪?”
他的语气中没有惊怒,有的只是风暴来临前的恐怖平静。
李昭宁仰起头来,声音发颤地劝道:“……大王……稚子无辜……”
刘扬见她不肯说,耐心已被耗尽,再无多话举步就往殿外而去。
李昭宁忙上前询问,“您要去哪?”
刘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斥道:“让开!”
这一眼里浸满了失望、憎恶、痛心,还有……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嗜血……
这眼神如此陌生,李昭宁一时愣住,等着反应过来刘扬早已扬长而去。
她忙唤进朱碧来,“大王去哪了?”
朱碧摇头,目光中也染上了担忧:“大王骑马就出了宫去,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一定是去找问雪母子了!
她不说又能有什么用?
从前不过是大王被蒙在鼓里,全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
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掌控整个真定国的大王如何还能找不着问雪母子?
他找他们干什么?
为什么既不责骂她,也不和她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就只问起问雪母子在哪?
大王临走前的那一眼里,分明翻滚着杀意。
大王是要去杀了那孩子!
李昭宁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干,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她颓然倒地,耳边传来朱碧惊慌急切的呼唤声。
她无力去应,心绪复杂地闭上双眼。
怎么会这样?
大王怎会如此狠心?
那孩子怎么说都是真定刘氏的血脉,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她倚在条案上,像一个将要溺死的人,脑海中混沌一片。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孩子的亲祖父要杀她,她能怎么办?
…………
“王后……王后……”
朱碧还在焦急地唤她。
李昭宁缓缓睁开双眼,两行清泪眼眶中流出。
起先的震惊、急怒、不解沉淀下来后,理智渐渐回到她的脑海中。
她想,她明白大王为何要这么做了。
只有这样,所有的一切才能回到原点,大王才有底气开口劝小姑回心转意。
这是眼下最正确的做法。
可,那是他们的亲孙子啊!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大王怎么下得去手?
李昭宁喉间哽咽了几下,冰凉的泪珠簌簌滚落。
朱碧几时见她这般慌神过,当下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起来,只能一个劲地给她拍背顺气。
过了好半响,李昭宁的泪终于止住了。
她眸中焕发出一丝生机,咬着牙站起身来,吩咐朱碧道:“准备车辇,我要去郭府。”
朱碧啊了一声,而后反应过来:想要保住这孩子的性命,除非翁主和郭女公子肯求情了!
她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去了。
*****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
昨日的风雪之大,实属罕见。
晨起时,雪漫到廊上都有老高,只怕最少也有两尺多厚。
扫雪的家人子们惊叹不已,议论说着要是这般下上两三天,明年的收成只怕又是惨淡,而后又庆幸他们在府中衣食无忧。
郭圣通站在廊下看雪,分明瞧得今年因着灾荒成了孤儿,无奈一下自卖进府中来的一个半大孩子红了眼睛。
他没有加入议论,而是静默了片刻后握紧了手中的铲子分外卖力地铲起雪来。
郭圣通心下一时酸得不行,眸中漫上一层水雾来。
她不忍心去看,转身回了屋中。
她跪坐在书案前,亲自动身磨了磨,开始写字。
母亲心烦时常写字来静心,时日长了她也有了这个习惯。
可,今日她写了足有半个时辰,写到手腕都隐隐酸痛起来,仍是觉得那心间的气无法消散。
是,她只是一个小女子。
这天下是兴是亡,说到底都与她无关,更用不着她来操心。
自有那些王侯将相为之夙兴夜寐。
可,可她的心是热的,血是烫的。
那些因天灾人祸无辜惨死的人,她虽没亲眼见到过。
但那也绝不会只是帛书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那都是鲜血,那都是人命!
即便是因造反起事而被诛杀的民匪,那也是人命!
难不成这天下太太平平,人人都有口饱饭吃了,还会有人要造反?
谁都想好好活着!
是岁,南郡秦丰众且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
建兴帝问曰群臣,得着一句上天自会惩罚他们便作罢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四处民变蜂起,不少已是羽翼渐丰,朝廷已然无能为力了,只能寄希望于上天处罚他们。
难道一开始民变便到了如此程度吗?
起初,四方不过因饥寒穷愁起为盗贼,稍稍群聚,常思岁熟得归乡里。
不敢劫掠城邑,但求食罢了,更不敢有杀人之意。
曾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务之急是让天下富足起来,百姓们只要吃得上饭绝不会再哗然生变。
可建兴帝却说什么“……贫困饥寒……大者群盗,小者偷穴而已……今乃结谋连党以千百数,是逆乱之大者,岂饥寒之谓邪?……有不同心并力,疾恶黜贼,而妄曰饥寒所为,辄捕系,请其罪……”
谁天生就想造反?
就为了那富贵险中求?
真是可笑!
可以说如今事态之所以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全是建兴帝一力促成。
偏生到了这般境地,建兴帝还不知何为轻重缓急,反而复井田制设设六管,这对千疮百孔的天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朝中肉食之辈也不是没有看的明白的,公孙禄就为这劝谏郭建兴帝,然而他得到的只是天子一怒。
“朕承命于天,众望所归……”
可建兴帝心下真就不惶恐担忧吗?
郭圣通看是未必。
若没有心虚不安,为什么要遣虎贲武士入汉高祖庙,拔剑四面提击,斧坏户牖,桃汤赭鞭鞭洒屋壁,令轻车校尉居其中,又令中军北垒居高寝呢?
大约是觉得压住了前朝的龙气,建兴帝又开始思量如何成仙归去。
有人进言说黄帝因建华而登仙,于是建兴帝也造高八丈一尺,金瑵羽葆的九重华盖。
载以秘机四轮车,驾六马,力士三百人黄衣帻,车上人击鼓,挽者皆乎“登仙”。
郭圣通并未亲眼见着,可是从大舅嘴里听说建兴帝的登仙华盖后,她在心中描摹建兴帝出行的情景,怎么想都觉得又荒唐又可笑。
笑过后,心中唯有哀切地长叹不止。
天下命运,竟然就掌握在这样的人手中?
郭圣通越写越烦,索性丢了笔,枯坐在苇席上。
一阵急切纷乱的脚步声响起,郭圣通不禁回眸看去。
羽年行色匆匆地跑进来,微微喘着气道:“王后来了,正在门口下车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求情(三更:运气不好的熊和氏璧+)
大舅母来了?
母亲昨日去说了退婚的事,大舅母并未应也并未拒绝,只说等大舅回来再做计较。
大舅母如今登门来,定是来说退婚的事。
也不知大舅和大舅母究竟是怎么个章程,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因为问雪才要闹着退婚?
郭圣通很想告诉母亲她要退婚跟这无关,可是每次她一开口母亲就打断她。
如此几次后,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母亲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母亲不叫她说出来。
母亲希望这婚退的顺利,母亲希望任何人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母亲是为了她将来议亲着想,毕竟表哥即便有了这桩事仍是不愁婚娶,而她身为女儿家若是无端就要退亲总会叫人心下犯嘀咕。
这世道,说是对女子宽容,但不是似前朝吕后那般站在天下之巅的,究竟还是有些艰难。
母亲希望,她这一生不要有一点艰难。
母亲这般疼她,叫她那句不想再议亲的话只能咽回去。
若是说了,母亲定当她是被表哥的事伤了心,才会以后都不想嫁人。
她不喜欢表哥,何来的伤心呢?
只是或多或少有些失望罢了。
她想,是不是所谓的婚姻不过如此?
根本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因为它,根本经不起半点风雨,些微的风吹草动就能叫它裂开偌大的缝来。
男儿的心太大,有太多东西比男女之情重要。
女子的心却很小,一旦倾慕上谁,此后的光明都来自于那人。
这样的生活,兴许最初是甜蜜是美好的。
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他人身上,那实在有太多变数了,郭圣通不愿以后都为他人卑微忐忑地活着。
她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心无牵挂地直到终老很好。
只是,这话现在是万万不能和母亲说,须得徐徐图之。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和表哥的婚约顺利解除掉。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疾步就往锦棠院中去。
雪后初霁,明媚的阳光笔直照落下来,落在堆满了雪的树梢上,反射出极其炫目的光线。
一阵南风吹过,刀子般地刮过人的脸。
郭圣通生怕又像上次那般被拦在门外,走了没几步就小跑起来。
风呼呼在耳旁滚过,她的心跳的很快。
转过一处回廊后,郭圣通停住了脚步。
大舅母带着人迎面而来,正好碰上。
大舅母怎么没去锦棠院,反倒往漆里舍来?
母亲不在锦棠院?
怎么可能?
郭圣通心下生疑,却还是略微喘匀了气便上前去给大舅母见礼。
大舅母不等她双手合在一块,便连忙搀扶起她,极为亲热和气地道:“自家亲戚时常相见的,有什么礼数好讲?”
昨天母亲去退婚,可没听说大舅母很高兴。
表哥是她唯一的孩子,做父母的都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