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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霸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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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不能讲太多的话,一口抑气直往喉头冲,想要咳出来。
    但她强忍住,“刘府书香却盛如既往,还请刘老爷刘夫人为大公子选个吉日,尽早帮他完婚吧。”眼角瞥见季儿姑娘猛抬起来的面容,可怜哦,吓得煞白煞白。
    而俪娘瞠目,“桑六娘,你知不知廉耻,哪有自己为自己催婚的?”
    节南随眼望着大丫环手中的茶壶,莲步轻挪,不请自坐,翻开几上茶杯,纤白素指拨转了那抹玉色,“夫人且容我讨杯茶。”
    刘夫人眼若沉水,面貌却未惊变,对身侧丫环颔首示意倒茶,再命,“俪娘,季儿,你俩下去。”
    女儿总要恃宠些,“娘,你便要心软,也得为大哥多多着想,他若与恶人之女成了亲,非但有损仕途,又让他那般洁身自好的君子如何自处。”
    “够了!”刘夫人拍响了桌,“给我回屋自省去,想想平日里你读得那些圣贤书,谁教得你如此盛气凌人,不通道理!”
    俪娘惊失颜色,眼底浮起两泓屈水盈盈,冲出屋去的样子,全无读过圣贤书的气质。
    倒是季儿姑娘,脸色差归差,礼数不失,轻摇娇美的细身段而退走,好不柔弱,但叫人瞧着即生堪怜。
    刘夫人就那般望着自家侄女,若有所思。
    节南低头啜茶,及时掩住嘴角冷笑。
    “六娘,这么些年你虽难得回来,但我刘家可曾亏待过你一回?”
    “众所周知,这门亲事是桑家强加于刘家,而我当时虽然年幼,却记得夫人待我甚好。”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想跟她算桑家留下的旧账,不知她避之唯恐不及,只是虚与委蛇已成本能,表里不一亦成本色。
    “不,你不记得了。你若记得,又怎会将我们刘家玩弄于股掌?”心善的刘夫人没有笑。
    节南慢慢放下茶杯,一双眼一对眸,黑白清澈分明,“夫人言重了,我天性便是如此顽劣,别人越想让我不要做的事,我偏要死撑着去做,即便心里是极不情愿做的。”
    刘夫人肃色,“因俪娘说了退婚,所以你反而催婚,是这道理么?”
    “这会儿只有夫人与我,我自不敢狡辩。”节南不否认。
    “你这般的顽皮性子,我还以为只是对你爹一人而已。”刹那,刘夫人心中大石落下,神情舒缓不少,“我听云谦说了,你要我们退还订亲信物。”她差点以为,是桑六娘后了悔,想要刘家履行婚约。
    说到这份上,节南也无意再耍坏心眼,“正是。”
    她爹到底拿什么给刘家当订亲信物,她太好奇了。若是值钱,又马上能够换成现钱的物什,那她回去就给爹上足一支香,也可对全家留给她的臭摊子少愤恨一些。
    刘夫人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只小小的宝蓝锦盒出来,送到节南手边,“六娘,今日你若收回这盒子,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今后反悔亦不能了。”
    节南微蹙叶眉,心里猜着盒里能装得下什么值钱物什,应得便有些漫不经心,“夫人果真慈心大善,莫非我不收回这件东西,我与大公子的婚约还能作数不成?”
    刘夫人淡言,“那是自然。当年这桩婚约情不情愿且不说,我家老爷一言九鼎,重诺甚于重命,你回来之时,他又坚持道绝无可能由刘家退婚。”
    原来,就苦苦候着她呢。
    节南指尖一挑,盒盖跳开。

☆、第18引 鱼塘密听

水仙玉瓣金蕊,任一缕绿带点着水波,一圈圈轻漾。
    风不冷,冬阳捎着暖,积雪似远,这日几闻春近。
    节南在一座小小曲桥上立定,望着园中幽景。
    不知刘夫人是疏忽了,还是高兴忘了,居然没遣个婆子丫头送送客,让她如入无人之境,刚刚察觉自己走岔了路。
    可她不慌不忙,心想横竖就是最后一趟来,当作游园亦不错。因此,不但不返回去找路,干脆反客为主,到亭下抄出一包鱼食,背靠一块大岸石,安然喂起鱼来。
    一边喂,一边还说话,“你们究竟是什么鱼,每瞧你们一回,都能比上回胖一圈。我身边倒有个跟你们挺像的,不过她是人,你们是鱼,养她胖一圈,累瘦我两圈。”
    鱼儿越聚越多,沸腾了她脚下的水。
    “不用抢,今日我也不做小气之人,尽喂了你们就是。”她说得大方,投食姿态却半点不大方,捉一把鱼食,要倒回袋子好几回,掂量来去的。
    “你们觉得我好,是么?真是呢,我自觉还能讨人喜欢,只要我花些心思。打从出了凤来,不说人见人爱,那也是被喻过仙女的。唯有这里,待得郁闷极了,霸王乌龟恶之女,砸得我满头包。”一声长又长的叹息,忽闻动静,见不过是一只麻雀跳梅枝,便安心继续,“你们说,这能怨我么?娘胎不能选,出生就有说一不二,还自以为诸葛亮的爹,两个唯老子命是从的笨蛋兄长,还有两个不爱往脑袋里装稻草以外东西的骚包姐姐,是我的错么?”
    “对嘛,不是嘛。”她将鱼儿的欢腾当作鼓舞,“所以,这么个地方,我能常回来么?不能回来,在外漂零,父母兄姐全不可靠,自己想要混些舒服日子过,又谈何容易?一不小心,长成了如今这副口是心非的样貌,改不了,去不掉,我又能跟谁哭一哭,诉一诉?”
    麻雀扑楞扑楞,飞走了。
    她只望脚下忠心的鱼,两耳不闻麻雀,“你们可知,今日最让我心闷的,是何事?不,自然不是被退了亲,而是当初那份订亲的礼啊——恨不能将我爹从坟里拽出来,再大吵一架,方能解气。”
    说着,把鱼食袋子往石头边放,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他喜欢拿银子砸人,怎不拿银子砸刘家人?我当什么值钱东西,厚着脸皮讨回来,却不过一块木头疙瘩。”
    抛上抛下,并不在意那件东西可能会让她失手掉进水里,“我爹居然还骗,说是我亲手做给你们大公子的。可能么?他擅作主张订这门亲时,我不过六岁,镇日为了洗刷出生就带的恶名,心力交瘁,自觉必然短命。等到好不容易骗,呃,不,赢得了众人一丁点好感,却叫我爹硬生生搞砸,让师父拣现成便宜,被哄离了家,一走两年,何来闲情做定亲信物与人?”
    她是真心郁闷,但她爹狡猾,一死百了。
    重新拿起食袋,“吃吧,吃完算数,我这回走了,就再不回来了,从此你们要同我一般,自生自灭,自取自足……”
    “俪娘莫急。”
    季儿姑娘的声音。
    节南闭声,喂鱼的动作没断,耳朵悄竖起来。
    “怎能不急?我娘心肠可软了,又事事听从我爹,而我爹最讲家声。想桑家遭天火已五年,而桑六娘回县亦近一年,你道我家为何还不退婚?”俪娘的声音叽喳如雀。
    “姨母虽然心慈,却并非没有主见,你想想看,她若要姨父改的主意,何曾改不成过?不过凡事讲究时机,时机准了,便无往而不利。”
    节南眉一挑,这位姑娘倒更像刘夫人的亲女儿,知心知面的。听说刘夫人也出身书香,果然读书多了就是不一般哪。
    “我还担心那份订亲礼。”只是俪娘不像读了很多书的,担心得没完没了,“我爹是庶出,成婚后就被本家分了出来,因分到凤来的田地才迁到这儿,不过略有薄产。而我爹又不善理财,家里曾有拮据的时候,连两位兄长的束修都凑不出。但我大哥同桑六娘订亲后,家中境况一下好转,我思来想去,多半桑家与我们家很多好处,不然哪能突然衣食无忧,至今也不愁自家田薄。”
    岸岩那边静了半晌,季儿姑娘的声音才幽幽来,“我的好妹妹欸,这话在自家说说也还罢了,等咱们到了安平,切记慎言,免得惹他人闲话,说姨父姨母欺人孤女,忘恩负义,诸如此类的。”
    “明明是桑家逞恶强逼,害我大哥不得不与恶女订亲,多年来郁郁寡欢,成了如今的沉闷性子……”
    节南有点按捺不住了。
    如此胡说八道,过份了啊。那个刘睿,是以闷葫芦之形态,降生到世上的,还要产婆拍哭,好么?
    她有他亲弟弟的亲口证言,还有她的亲身经历。每回与他待不过一刻时,她就开始觉得郁郁寡欢了。
    谁知道,季儿姑娘先打断,不过,不是不帮表妹,而是一致对外,“给公子见礼了。”
    然后俪娘惊出结巴,“姓王的……你……你……别吓人啊,这般凭空冒出来……”
    一道沙笑,一个男声,“今日暖阳,想是看书的好天气,一不小心却睡了过去,若非听见二位姑娘的声音,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了。在下虽知这么绕出来,兴许会吓到姑娘们,不过总比悄匿某处,听了不该听的,这般没风度得好。”
    住在刘家,又是姓王的?
    王楚风?!
    节南眯起眼,手中不再投食喂鱼。
    俪娘声调陡高,“你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刘小姐似乎不明白,在下却看薛姑娘已经明白了,不如你们姐妹回后宅去慢慢说?这里离客居太近,时有管事小厮们出入,徒惹了不中听的闲言碎语。”
    慵懒,温吞,不觉犀利,却似蔑冷,较之那日马车前的对话,更凉薄一层。
    脚步声悉悉索索,渐远渐悄,然,节南眼眸冷敛,目光若双柄寒剑出芒。
    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嗯?
    哼!

☆、第19引 见者有份

小园,如前,似静。然而,一旦警觉的猎物,就会变得敏锐无比,节南这回清晰听到了那人的呼吸。
    而她早该听见的,只是一时受了心思干扰。
    他还在。
    那说明,他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不止适才一对表姐妹的话,还包括她的。
    但他不动,却是为何?
    节南把鱼食袋子倒空,丢进池子,无声抹净手掌,自岸石跃下,踏回花园的彩砖路,目光冷然一扫,很快找到了人。
    就在她喂鱼的岸石旁,一棵树后。
    一片衣角轻飘。一方雕纹镂金的玉玦,让兰花绦带之微荡。
    她见过,这方红玉金玦,就佩在楚风腰间。
    可是,不怪她起先不察。他因大树背后好睡午,她又恰恰选了一块巢石,各自藏得太好,连视线一块儿挡了。
    树与石,相邻。
    如此近的距离,她即便只是自言自语,恐也逃不过“邻居”的耳朵,除非那是聋子。
    节南眼里压着一丝火气,懊恼自泄过多心底事,但轻笑出声,仿佛不以为意,“十……”想说十二公子碰上真巧。
    “这位姑娘,你我既然素不相识,又无人引见,这般私下见面并不合礼数。”红玉垂荡,树后之人没有转出来会面之意。
    呃?节南刹时想到,她以小山的身份与王楚风结识,非桑家六娘的身份,而知道桑小山就是桑六娘的人寥寥无几。
    她立即背过身去,低眼讪笑,悄改了说话音色,“公子说的是,不过六娘方才喂鱼时的胡言乱语,怕扰了公子小憩。”
    王楚风话音里带丝丝笑气,无热络,也无嘲讽,只是儒雅到懒,“在下之前睡得极沉,直至让刘家表姐妹说话闹醒,方察觉有人在旁喂鱼,因此不曾听闻姑娘所言半字,姑娘大可安心。”
    “……”节南一怔,半晌回道,“那就好。”
    运气这种事,虽说她遇得不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公子继续睡,六娘告辞了。”不过,今日这运气,有点摇摆不定。
    她往来路上走出几步,又陡然转了身,目近凶光,狠狠盯着那棵大树干,好一会儿。
    那里,那人,始终只给她,一片衣角一方玦。
    她还是狐疑得很,但又一想,若继续问下去,倒成自己瞎纠缠,这才作罢,加快了脚步离去。
    不过节南没瞧见,那人并未再睡,且在她踏出园子的同时,他就从树后走了出来,满目好笑,一抬手,竟抛玩起一块琉璃。
    琉璃打造光滑,映着园中景色。
    “终南节节望登高,岂知大山是小山。”
    有人过来,听得正好,笑啧啧,“我为如何过大王岭头疼,你居然还能跑得出诗兴,登什么终南山的?”
    他的语气立刻顽劣起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如你这般灵秀物,当撑天地四方,甘为擎柱,任我等不肖子弟逍遥自在。”
    对方没好气,道声去,“我刚与刘老爷相谈,若能合他家之力,再并我们所带随护,可有二百力壮。刘老爷因而悦允,原本让云谦先走,如今还是全家一道迁离。如此,三日之后便走得了大王岭。”
    他却皱了眉,“你也读过那本县志,大王岭凶险非常,即便有了地经,也难保没有偏差,只要那些各自为寨的山匪联合,别说二百力壮,一千力壮也难保全身而退。听我一句劝,宁可出西关,再走水路过中原回江南。”
    “大王岭山匪从未联过手。”对方自然听不进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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