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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霸官-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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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泮林垂眸望地,又偏眼看向一旁上了盖的简板棺木,想要过去瞧,却又实在不想像虾子一样跳着走,神情间少不得自嘲。
    “即便知府真投诚,知道你可能看穿一切,他能轻易放你走?”节南与一昧不信的堇燊又不同,对知府的不作为抱持正反两种想法,只是有些拿不定而已。
    “大概怕打草惊蛇,只是派人盯着我们,不过堇燊则以为那是帮我脱身的人。若不是我和堇燊进城时皆瞧见了船上的小山姑娘,我后来就想到你能还我清白,堇燊也知姑娘一二分,否则他哪里肯去请你。他若不与小山姑娘一道听我说,我一人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
    有一种人诉委屈,从容不迫,拉人帮凶,实质可恶。
    节南顺着王泮林的视线,盯上棺木,看他要瞧不瞧得,心里就好奇起来。她当下快步走了过去,动作利落得把棺盖抬起,打眼往里一瞧,立刻惊住。
    棺材板里歪躺着一个死人,让人割断了喉管,一刀毙命。
    “仵作精瘦,鲇鱼须,右眼下一颗豆大黑痣,今日穿的是黑袄灰裤。”王泮林声音冷清,“棺材里躺着的,可是他?”
    是!节南猛回头。
    四目交汇。
    明朗的,更明朗;犹豫的,不犹豫。
    堇燊见状,两大步也到了棺木前,看清仵作死状,浓眉两道恨不能皱拢成一道。仵作之死,只表明一件事——王泮林这回当真没有骗他。成翔府,已是一座即将沦落的危城。
    “恕我愚钝!”堇燊拱手告罪,即刻解开了王泮林身上绑束。
    手脚终获自由的王泮林不慌不忙捋袖子平衣角,把别人燎急了,他却越发淡然,走到棺木边看了仵作尸体,还伸手摸按仵作血肉模糊的脖子,最后从死人肩上拽下一个包袱,打开翻翻瞧瞧。
    “仵作察觉了,但想走,却遭灭口。尸身尚有余温,应是刚死不久。”他看着节南说道。
    节南心道看她干嘛,干笑着,边回边退,脑门后面长着眼睛似的,眨眼已出了门。
    “九公子,我帮你重新获取了堇大先生的信任,如今你能走能跑,我总可以走了吧?”要命,要命,得赶紧叫上小柒,趁着大今军还没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小山姑娘且留步。”王泮林说完,堇燊一记轻哨,节南脖子上就叉了两柄寒刀雪刃。
    节南背着左手摸住腰带,看似身形未动,但笑出颗颗珍珠小牙,相比她的死人脸色,好不漂亮耀眼,“九公子莫忘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何留步?
    “某刚才说过,有个不情之请。”王泮林也在笑,骗死人不偿命那种笑法。
    当她看不出来么?节南无声磨着牙,咬字出音,“九公子真会说笑,您身边,论武有堇大先生,论文有十二公子,论财力有刘氏一家,论势力有王氏后盾。我一个孤苦无依,重病在身的女儿家,能帮九公子什么?”
    “请小山姑娘前去金镇搬救兵。”王泮林不依不饶,把话说清楚了。
    敢情不管她说甚么,都是放屁!
    节南沉下脸,不再费力气装客气,“可笑!”
    “有何可笑?”王泮林自觉挺客气。
    节南一指身前堇燊,二指身后两刀手,“九公子舍不得自家人的性命,管外人去死么?”
    王泮林走过来,在门槛这边站定,左手扶门,微微朝节南那边倾身。
    节南连忙挺腰往后,感觉脖子让刀刃蹭得发热,左手不由抓紧腰带,眯眼冷笑,等着对方再进一步,就动手。
    然而,王泮林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将那两柄刀轻悄悄弹开,随即半身收回门槛里,立得笔直。
    “我初来成翔,人生地不熟。此其一。”
    “知府已戒备我和堇燊这行人,我因此没去刘府找十二弟,免得累及无辜。此其二。”
    “我们一动,知府也会动,到时极可能只有杀出城去。如此一闹,恐怕引发大今军提前攻城。此其三。”
    “我尾随那些从盘山道进来的大今军,见他们朝凤来方向去,而非直奔府城,可见他们欲前后夹击灭杀府兵主力。于是,我就想他们为何这么做。”王泮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就着门板铺开。
    节南一看,是她所绘的大王岭地经,不过上面作着好多她看不懂的标记符号,有点面目全非。
    “大王岭一线共设军镇五处,其中金镇离凤来和成翔最近,由孟长河守着,大军十万,守卫严密。因而,我猜能藏身大王岭的大今兵力相当有限,加上攻占凤来的,约摸万余众,所以分身乏术,必须巩固战果。而我们求救也只能趁着今夜此时,若我估算不错,明日午后大今就会攻来,从此成翔府便成大今军前锋营。这是小山姑娘画的地经,可瞧出什么来了么?”
    节南敛目轻哼,不由让王泮林带着走,“成翔凤来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而大今军这回行动如此隐秘,又扮山贼,又有内应,拿下一城一县,却可瞒住天下人的眼,哪怕瞒得了一时也好。悄声蛰伏,伺机大用。”
    呼儿纳用兵,一向诡诈,想他人不能想。
    王泮林一声说得好,节南暗暗惊汗,自觉说得太多,掩饰般哼了哼,“九公子不是都绘明了?”
    “我没想到蛰伏伺机,但无论如何,一城一县一旦让大今得手,如嵌体毒牙,后患无穷。”王泮林的眼锋无意扫过节南垂下的眼,只是反问一句,“事到如今,小山姑娘还以为我能找别人搬救兵去么?”
    节南神弓门出身,历经北燎大今两国主,军机军器伴她长大,阴谋阳谋如影随形,怎能听不懂王泮林这席话。
    他道其一,其二,其三,皆是他动不得己身,也信不得他人。再道大今险恶用心,点出此时求救迫在眉睫。再晚,求救无用,金镇大军甚至难以自保。

☆、第54引 为国为民

节南心想,自己或许是王泮林眼下能挑的,最合适的,人选。
    王泮林见过她用剑,知道她会功夫,出城不难。只不过,王泮林不知道的是,她的复杂身世。
    她出生南颂,随师北燎学艺,大今后来居主,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属哪一国。如今她不得不听命神弓门,要到南颂都城去,虽还不清楚师叔会让她做什么,但肯定脱不了细作身份。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
    她到金镇求救,对南颂就是居功,对大今就是背叛。她要不去金镇,明日呼儿纳的先锋军打过来时,要么亮出神弓门身份,从此只能明晃晃当大今人,断了自己的后路。要么装当地人,冒着被屠的可能性,求渺茫生机。
    呼儿纳要瞒住一时,必定关起门来屠城,屠到人心瑟贱,让人再不敢说一个真字。
    节南心思百转,“堇大先生设明桩暗桩守着九公子,即便知府盯着,也不能全盯住,抽两人出来绰绰有余。九公子说不能去刘府见十二公子。这话也虚。你既能把我找来,难道就不能暗中通知十二公子,让他派人出城?”
    王泮林漆眸暗无边,瞧不出心思,“小山姑娘虽然句句在理,却不知堇大先生不是我或十二差遣得动的。他不肯调派,我亦无法可想。”
    节南偏头去看堇燊。
    堇燊神情不动,“我不过负责将九公子安然送回,至于其他人其他事,我不好管,而十二公子自有他自己的随从相护。”
    节南听出来了,就是说关键时候,这位只会救王泮林出城。
    节南的目光重落王泮林的眼,冷道,“这不就好了么?大王岭那夜,我可瞧不出九公子还是为国为民之人。”
    王泮林愕了愕,随即嗤笑,他哪里看起来像为国为民的人了?
    “小山姑娘误会。为国为民的,是我那十二弟。我自己离城虽容易,但十二会困于此城,大半原因在我,我若不想办法解决,十二就绝不会抽身。故而我此时所做的,不过为我兄弟而已。再给姑娘一句实话,我非官身,却出王氏,若请孟大将军用兵,也许一时事从权宜,待等事毕,让有心人一掰,恐成仗势欺官之嫌,知府原本板上钉钉的通敌叛国大罪,都可能出现变数。”
    他语气略顿,再道,“小山姑娘所住的客栈已由官差暗中接管。”
    节南脱口而出,“怕宋大人回来,挟宋夫人为人质!”
    “小山姑娘聪明。”他的漆眸轻转,泛泛生辉,手一提,将腰间那块红玉拿到节南眼皮下,“这么吧,安阳王氏请小山姑娘帮忙,以玉玦为凭,将来姑娘可讨回此情。”
    节南望着红玉玦。
    和王楚风同车过,她才知这对堂兄弟的玉玦虽然都镶着相同的金纹挂坠,玉却截然不似。
    王楚风的玉玦雕着麒麟,她眼前这玉却不曾雕过,玉中一幅秋水伴红叶林,浑然天成,叹为观止。
    玉的主人,恰似玉,绝物珍宝,光芒天生,却也似云上水天上仙,与其说不屑与俗,不如说冷漠无情。党争权夺这些阴险的东西,经他说来,显得很遥远,可句句话里却精于此道。
    午后就进城,他半夜才找她,所知所述无疑有备而来,连她和玉梅清的萍水相逢都算了进去。结果,他自己丝毫力气不出,都是别人帮办事,让安阳王氏还人情——
    刹那,节南的心思通直。
    其实困在城中的,不也有她自己么?
    这城里,除了玉梅清,还有她虽未见到,却同张正确认过平安的陈掌柜,伍师傅,秦师傅等人。虽然小柒和她对师父起过誓,万般不得已时,必以自己性命为重。不过,这还没到万般不得已呢,而安阳王氏当头罩,往她吉凶难料的前方打进一道强光。
    危局,可变活局。
    心思通了,节南却不急着拿好处,“九公子不妨说说这个忙到底要小山怎么帮。难不成我赶几十里路,跟孟长河说成翔知府变节,他就能信了我,大兵杀到?”
    “这好办。”王泮林的清冷收放自如,暖风凉风显然凭他心情,“姑娘带着仵作的尸体一起去就是。”
    节南瞠目,竟不遑多让得吹起暖风,笑道,“行啊,请堇大先生帮我一道搬出城。”
    堇燊不明就里,“我说过,只管保护九公子……”
    王泮林却笑出了声,“堇大先生,小山姑娘跟你闹着玩儿的。”
    节南呵呵,“堇大先生,那也是因为你家九公子先跟我闹着玩儿。”
    左一声堇大先生,右一声堇大先生,堇燊觉得自己脑袋都大成两个了,轻喝,“二位适可而止!”
    王泮林看着节南,“姑娘可瞧见了,我差遣不动他吧?”
    节南点头,“我瞧见九公子被绑成粽子时,大概就知道了。”堇燊是何身份,今后若有机会,她很想了解一下,“九公子——”谁说迫在眉睫!
    “小山姑娘拿好。”王泮林一手玉玦,一手——
    信封?
    节南打开看,原来是知府写给天豹前锋大将葛隆的一封信,说他投诚之事可能已经暴露,请葛隆立刻带人过来接收成翔,以免中途生变。
    “只要有了知府这封通敌卖国的亲笔凭证,孟长河应该会信。”节南把信收进怀里,反倒对那块玉玦比较随意,胡乱塞进她的旧袄袖袋,不再多话,纵上屋顶。
    堇燊步出屋去,但见节南的身影已成一个黑点,回头对屋中的王泮林道,“那姑娘果然会轻功。”
    王泮林也不说那姑娘不止会轻功,坐在窗下,趴上了木桌,眼睛半闭不闭,看着要睡觉的样子。
    木桌上,几份摊开的文书,一块老砚一块磨,墨半干笔半干,墨香尚存。
    堇燊却还有疑问,不依不饶,“公子何时,又如何拿得到知府通敌的亲笔信?”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心惊,因为这****不曾离开过王泮林半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手下人出了问题。这位王九公子,说服人的本事相当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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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引 各耍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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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泮林转个脸,朝着窗下墙,“我说那是知府亲笔了么?”
    堇燊呃了一声,变成木头脸。
    “是九公子——”他想起来,王泮林一进屋就要求练字,害他一会儿绑一会儿松,好不麻烦,原来王泮林不是为练字而写字,却是伪造知府书函。
    王泮林伏桌不动,“好在知府那一手故作正经的小楷极容易模仿,不然还要伤些脑筋。”
    “可是,那姑娘拿着伪信去求援,万一让孟将军看出来,军镇军法,莫说生杀予夺,就是随便罚几十军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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