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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悲秋-第73章

小说: 悲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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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到这里,老狗过来找图春,拍了下他,和他道:“走吧,一块儿去医院吧。”
  图春说:“我就不去了,没什么的。”
  老狗双眼圆睁,硬拖图春起来:“你不要和我烦啊!”
  毛头看看两人,喊上了小王:“格么倪走吧,倷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他和图春挥别:“下次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好市民奖哦。”
  图春笑出来,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毛头和小王渐渐远去了,老狗把图春拉到了台电瓶车边,图春道:“你去就好了,我回去了吧。”
  老狗拍拍坐垫,冷眼看他,没响。图春还是说:“真的没事的。”
  老狗一拉他的手:“我拜托你了啊图大少爷,就当陪我去医院挂急诊啊好!”
  图春哭笑不得,只好坐了上去。去医院的路上,老狗忽然说:“你啊知道昊昊前阵子也送医院了?”
  “啊?”图春惊讶,声音难免高了,说完,他捂着撕破的嘴角,疼得打了个哆嗦。
  老狗道:“他么,乐队重组了,找了个新的主唱,男的……”
  风有些大,直往人脸上扑,老狗没说下去了,图春点了点头,也没再问下去。
  两人就近去了苏大附二院,外头找不到停车的地方,老狗只好推着车去了住院部的车库,他一边锁车,一边和图春说:“昊昊么,也是送到附二院来的,那个男的有个什么干哥哥的。昊昊鼻子缝了五针。”
  图春问他:“你挂急诊啊?”
  老狗抬起头照着反光镜,抚摸着脸颊,忧心忡忡:“我不会破相吧?”
  图春笑着摇头:“不至于的。”
  他和老狗往急诊大楼去,一路上,但凡看到有反光的物事,老狗必定要停一停,照一照,到了急诊诊室,护士一瞅老狗就打发他走,道:“隔壁药店买点酒精棉花自己擦擦。”
  老狗不依,抓着护士:“不是啊,你看我这里都裂开来了,流血了!”
  护士也不依:“你这个没事的啦,真的,酒精棉花不用多少钱的。”
  图春跟着劝:“走吧,这里这么多人,等排到你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他话音落下,门口恰好推进来个嗷嗷喊疼的男人,右半边身体血肉模糊,护士也管不了老狗了,跟着担架车跑了。
  急诊室的走廊里到处都是面色蜡黄,形容萎靡,病怏怏地玩着手机,看着手机的人。
  老狗跟着图春走了出去。
  他们又回到了住院部的车库,老狗问了图春一声:“啊要一起吃个午饭啊?”
  图春说:“不了吧,我还有点事。”
  老狗道:“啊要送送你?”
  “不用了。”图春往前看,“我公车回去就好了。”
  老狗笑着拍图春的手臂,拱拱他,亲昵地说:“不用这么拘束啦,哎呀,有空联系啊,你有我电话的吧?”
  图春摸着手臂,陪着笑,点了点头。老狗又说:“今晚我们k歌,你啊要一起啊?你都认识的,就是……”
  他说到这儿,图春一抬眼,看见个面熟的矮个男人进了车库,他忙撇下老狗,朝那男人小跑着过去,嘴里说道:“看到个朋友,下次再说吧,再会啊!”
  老狗还喊了他好几声,图春都没理会,他停在那矮个男人面前,伸出手来就道:“你好你好啊!好久没见啊!”
  矮个男人一阵迷茫,他扯扯身上的连体制服,挑起眉毛,东张西望:“你……认识我?”
  图春一瞥老狗,老狗还没走,坐在电瓶车上点了根烟,幽幽地望着他。图春忙和男人道:“你不记得了?我们在派出所见过啊。”
  男人苦思冥想,图春便说:“你是那个三元丢了钱包的啊是?”
  男人一拍脑门,指着图春:“哦!哦!你是那个派出所的!!”
  图春再看出去,老狗终于走了,图春松了口气,打量着男人和他车篮筐里的保温饭盒,犹犹豫豫地问:“你……家里人生病了?”
  男人猛地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个么就说来话就长了,我么……”
  后面又有人要进车库,男人遂把车停好了,拿了饭盒,和图春往外走,边走边说:“高师傅你还记得吧?”
  图春道:“就是撞了你的那个装修师傅?”
  男人的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他走路步子不大,图春也跟着放慢了脚步,男人说:“就是他。高师傅的儿子么在麻将馆里赌钱,还借了高利贷,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男人看了看图春,叹息着,继续说,“高师傅么也不容易,我么就天天来担点饭,给他老婆……”
  “啊?高师傅怎么了?”
  “尿毒症。”男人低着头,“我听医生的意思是,没几天好活了。”
  图春没响了,到了住院部门口,他站住了。男人说:“你啊要上去看看?”
  图春比了个手势:“我吃根烟。”
  男人点点头:“哦,那我先上去了啊,我还要去上班,再会啊。”
  男人走进了住院部大楼,图春又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绕去了大楼后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点了支烟。他身后是片小花园,他吃香烟地时候隐隐约约地总好像听到有人在花园里哭,图春走开了,他穿过一条走廊,消毒药水的气味从室内蔓延到了室外,医院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不少人在抽烟,有人抽着抽着开始哭,急救车开进来,送下来一个濒死的人,有人火急火燎地跟着,也有担架抬出来,抬上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那担架上的人的喉咙被开了口子,插着气管,人已经不动了,眼睛死死地闭着,一些男人,一些女人跟着这个不动的人安静地上了车。
  图春从医院走出来了。他走去家乐福对过等公车,可公车迟迟不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去超市买了辆自行车,买了个锁,把车骑回了家,搬上了楼,放在了阳台上。
  夏天快到了,可晚上图春做梦却梦到了秋天。
  他梦到道前街上的银杏黄了,梦到狄秋从树下经过,他用一根好长好长的细竹竿打银杏,金黄的叶片搅和在一起,米白的银杏掉了一地,薄壳子裂开了,绿果肉翻出来,臭烘烘的。
  狄秋还在打银杏,另一只手举着只录音笔,举得高高的,他和图春说话。
  他说:图春,听啊,银杏掉下来的声音。
  他还学那声音。
  扑罗罗。扑罗罗。
  他还笑。笑声怪狡黠,怪机灵的。
  图春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
  邵蓁也跟着起来了。图春看他,柔声说:“你睡吧。”
  邵蓁问他:“你又要出去?”
  他的声音异常清晰。
  图春说:“我去抽根烟。”
  邵蓁坐了起来,他打开了床头灯,光线一下很刺眼睛,图春侧过些身子坐着。
  邵蓁问他:“你遇到狄秋,你们会过得更好吗?”
  他的声音还很平静。
  图春僵住了,他抓头发,抓耳朵,良久,他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不知道北极熊的心是不是和肝一样对人有毒,也不知道有多少碳酸饮料换过包装。他不知道宇宙之外有什么,不知道世上到底有么有外星人,不知道人脑的潜能有多大,不知道人的极限,更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活得好好的,年纪轻轻的,就会出车祸,会生急病,身体里长肿瘤,血液里有病毒,肝脏不工作,心脏也罢工,喉咙要被切开来,身体要被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人变得不像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无缘无故就消失,没有前情预告,不给后续提示。他想,老天一定是个魔术师,他是他唯一的观众,狄秋就是他给他变的最好的魔术。他不揭秘,他逼他自己去解密。


第二十章 
  早上。
  图春灌好嘴,揩好面,刮了刮胡子,走去厨房倒水喝。茉莉花也在厨房,正在用豆渣摊蛋饼,看到图春,长吁短叹,把蛋饼翻了个面,嘟囔着问:“头发啥辰光好去剪剪呐。”(头发什么时候去剪剪啊?)
  图春往热水里添凉白开,一瞅边上碟子里叠着的两块面衣饼,问茉莉花道:“啰嗒来个面衣饼哦?弗会是倷自己摊个吧?”(哪里来的面衣饼啊?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茉莉花摇晃身子,关了火,嗓门又高又尖地说:”倷嘶真格想得出来格,我啰嗒会摊面衣饼哦!我么打好豆浆,想摊蛋饼格辰光,一看冰箱里蛋啊蒙呗啧,跑下去买蛋,馕晓得碰啧小区门口卖粢饭哆家子婆啊摆呲支摊头,卖面衣饼,嘶诸诸何何日架吩看见过面衣饼啧,我么买呲两只上来。”(你是真的想的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会做面衣饼啊!我么,打好了豆浆,想做蛋饼的时候,一看冰箱里蛋都没有了,就下去买蛋,谁知道看到小区门口卖粢饭的人的老婆也弄了个早点摊,卖面衣饼,不知道多少日子没见过面衣饼了,我就买了两个回来。)
  图春附和:“欸,是诸何日架吩看见过啧。”(嗯,是很多日子没看到过了。)
  他一吸鼻子,嗅到蛋香,豆香,还有点淡淡的酒酿香味,糯米香气。图春把蛋饼和面衣饼端了出去。茉莉花还煮了点开水泡饭,拿了些腐乳和酱菜出来。母子俩人在餐桌边坐定,图春喝去小半杯水,夹了点蛋饼吃。
  “泡饭啊要吃点?”茉莉花问他。
  图春摇摇头,茉莉花一瞅他,眼乌珠眨眨,拍了下脑门,从椅子上弹起来,跑进厨房,连声道:“忘记忒淘提子啧!倷先吃,先吃!”(忘记洗提子了!你先吃,先吃!)
  图春喝了口热洞洞的鲜豆浆,问说:“啊是还放呲点红豆啊?”(是不是还放了点红豆?)
  “欸!倷只嘴巴么!”茉莉花大声回话,水声更大,哗啦呼啦地讲她的声音衬托得颇为微弱了。图春看看她,茉莉花手脚快,正利落地接水,搓提子,洗了一铺又一铺。图春安静地吃蛋饼,还挑了两颗黄泥螺嘬了嘬,螺肉咸香,滑进了他嘴里,怪鲜的。很快,茉莉花就拿着碗提子出来了,自己尝了颗,眉开眼笑:“蛮甜格。”
  (是的!你这嘴巴!)(蛮甜的。)
  她放下碗,重新坐下,提起筷子,端起泡饭碗扒了两口,问图春:“书翻得馕夯啧架?”(书翻得怎么样了呀?)
  “蛮好。”图春说。
  茉莉花说:“夜里么否要弄到忒晚,早点困。”(晚上不要弄到太晚,早点睡。)
  “晓得格。”图春喝完豆浆了,用纸巾擦擦嘴巴。
  茉莉花又道:“今朝夜里我弗转来吃饭哦,倷自己弄点吃吃吧。”顿了会儿,她道:“否要一经去外卖,方便面啊晓得?冰箱里有馄饨,春卷,火锅羊肉牛肉,白菜勒啥格噻有勒嘿,倷自己烧点吃吃。”
  图春点头答应,茉莉花垂下眼睛,不看图春了,她把饭碗举得高高的,几乎要遮住她的眉毛了,她轻轻地,含混地问着:“今朝么,也是一个头去看电影啊?”(今天又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啊?)
  图春笑了笑,低头吃面衣饼,酒香进了嘴里全都化成了糖味,唇齿甜蜜,他道:“宁家噻要上班格歪。”(别人都要上班的。)
  茉莉花应声,又漫不经心地讲起:“格日呲嗒来嘿久光,碰着矜矜。”(那天在久光遇到了矜矜。)
  图春没响,默默喝水,吃饼。
  饭桌上只有茉莉花在说话:“嗯倷讲啥格嗯倷有个小姊妹哆公司,外资格,嘞嘿招聘,想请个英语好格宁,平时辰光么噻是开开会,翻译翻译合同嘞啥格。”
  (她说她有个小姐妹他们公司,外资的,在招聘,想请个英文好点的人,平时就开开会,翻译翻译合同什么的。“
  图春唯应声,茉莉花又说:“我么帮嗯倷讲,随便倷,倷想去么噻去,我嘶裹着翻译翻译小说啊蛮好,倷么自己有自己格想法,我嘶做弗了倷格主啧。哦,倷上趟翻译格啥格童话书啊,嗯倷两个小咕噻蛮欢喜。”
  (我和她说,随便你,你想去么就去,我是觉得翻译翻译小说也不错,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了。哦,你上次翻译的什么童话书,她两个小孩儿都蛮喜欢的,)
  图春说:“最近主要翻点杂志嘞啥各。”(最近主要翻点杂志什么的。)
  “啊?啊是格办出版社弗寻倷啧啊?”(啊?那家出版社不找你了啊?)
  图春笑了笑,没响。茉莉花嘬黄泥螺吃,连吃了三颗,她用筷子拨开那些晶莹剔透的壳,道:“欸趟个黄泥螺倒蛮清爽。”(这次买的黄泥螺倒蛮干净的。)
  图春还是笑着,还是没接话。茉莉花道:”再讲啧,宁家啊吩一定要倷嘞。“(再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会请你。)
  图春连连点头,他吃起了提子,一口一个,无籽的提子,皮贴得很紧,颇涩舌头。茉莉花看着图春,沉默了半晌,又说:“反正随便倷……”(反正随便你……)
  图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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