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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悲秋-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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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呀。”茉莉花忙坐下,捋捋鬓脚,低头喝汤。
  邵蓁这时说:“上次那个梨,谢谢阿姨,不知道阿姨哪里买的,我想再买点寄回去。”
  茉莉花眼一眨,道:“现在梨不好吃了,阿姨下次给你买点芦柑吧,还有柚子,中秋节要到了,柚子好吃的,”茉莉花看看图春,“小邵蛮懂事的,一个人在苏州打拼,还想得到家里人,小邵,你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吧?”
  邵蓁说:“蛮好的。”
  茉莉花道:“过节啊要回去看看的?”
  邵蓁道:“我这边也是忙,中秋要加班,有案子过来没办法。”
  图春在桌下握住了邵蓁的手,道:“他有个妹妹。”
  邵蓁笑笑,吃菜,喝汤。茉莉花道:“哦,那蛮好,能帮衬帮衬,妹妹多大了啊?啊有朋友了?”
  图春唤了声:“妈……”
  茉莉花干笑着,筷子在空中划了个圈:“吃菜,吃菜,小邵,你是江西哪里的啊?”
  邵蓁说:“我老家靠近庐山,阿姨以后有空可以去那里玩玩啊。”
  “庐山的风光蛮好的,以前还有部电影,《庐山恋》,阿姨年轻的时候很火的。”
  图春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不太像,但是现在都喊她小张瑜,就是《庐山恋》那个女主角。”
  茉莉花道:“人家是演员,不好比的。”
  邵蓁说:“阿姨保养得很好,看不出来儿子都这么大了。”
  茉莉花喜笑颜开,他们正聊得开心,邵蓁的手机却响了,他接了这个电话,没讲几句就挂了,面色凝重地和茉莉花赔不是,道:“高律师找我,让我马上回一趟事务所。”
  茉莉花张张嘴巴,道:“那……那你去忙吧。”言罢,她跑去厨房拿了两只保鲜盒,往里面夹鱼和鸭肉,道,”带过去吃吧,肯定还没吃饱,对对,再带点水果吧,小邵,你等一下啊,阿姨切点苹果。”
  邵蓁已经站了起来,道:“不用麻烦了,高律师找得很急,我开过去还有段时间,阿姨,你和图春吃吧。”
  茉莉花说一不二,人在厨房,洗好了苹果,摆上砧板开始切了:“很快的,很快的!”
  图春小声问邵蓁:“不是你找童昭昭打的电话吧?”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邵蓁说,“真的是高律师,我也烦死了。”他往门口走,道:“水果就不拿了吧,我真的赶时间,真的不好意思了。”
  图春送他,说:“没事的,你要忙你的吧,下个礼拜再过来好了。”他开了门,自己也换了鞋,喊了声茉莉花,道:“妈,我送送邵蓁。”
  茉莉花匆忙过来,硬是往邵蓁手里塞了盒苹果,邵蓁再三说抱歉,茉莉花再三说不要紧,还是图春把他们俩拉开了。
  图春送邵蓁下了楼就回了上来,一进屋,看到茉莉花从阳台曳进客厅,图春便问:”倷嘞阳台浪望啥么什?”(你在阳台上望什么?)
  茉莉花抖了抖手里的一只袜子,说:“蒙呗啥,收衣裳。”(没什么,收衣服。)
  图春没响,把邵蓁用的碗筷拿去了厨房,茉莉花跟着进来,又是抹桌子,又是看冰箱,默不做声地转了一圈又转了出去。图春把碗筷洗了,茉莉花又兜进来了,手里多了个深蓝色的小盒子,她一惊一诈地道:“倷帮小邵讲一声哦!下道否要送啥么什啧!”(你和小邵说一声啊,下次不要送东西了。)
  她打开盒子,提起里头的雪花吊坠,怪图春:“真家伙!倷还笑,还笑得出来。”(真是的,你还笑,笑得出来!)
  图春说:“看上去么倷蛮欢喜,欢喜噻好。”(看样子你蛮喜欢的,喜欢就好。)
  茉莉花一叹气,问图春:“格么上趟带转来格格个么……算囔夯回事体呐?”(那上次带回来那个……算怎么回事呢?)
  图春说:“我裹着小邵蛮好格,帮嗯倷一道蛮写意格。”(我觉得小邵蛮好的,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茉莉花侧过头去,拍了拍他,只是说:“嗯,写意噻好,噻好。”(舒服就好,就好。)
  她望着餐桌,盘算着:“下个礼拜我买点大闸蟹,炒只芦根,还是吃蓬哈菜?羊肉嗯倷啊吃格?天冷呲好吃羊肉啧,羊杂汇了啥格,开到藏书去啊弗远……”
  (下个礼拜我买点大闸蟹,炒个芦根,还是吃蓬哈菜?他吃羊肉的吧?天冷了可以吃羊肉,羊杂汇了,开到藏书去也不远……)
  “好啧,晓得啧,下趟每个礼拜噻喊嗯倷过来吃饭,噻是倷否要厌辨烧菜烧得讨债厌。”
  (好了,知道了,以后每个礼拜都喊他过来吃饭,就是你不要嫌烧菜烧得烦。)
  “我烧被倷吃呲要冒三十年啧,倷昂看见我烦过?”(我烧给你吃烧了快三十年了,你看见我烦过没有?)
  图春揽了下茉莉花的肩膀,茉莉花挤着眼睛说:“嗯哆屋里姆妈烧菜弗晓得啊好吃。”(他家里他妈妈烧菜不知道好不好吃。)
  “总归蒙呗倷烧得好吃!”(总归没你烧得好吃!)
  茉莉花一得意,扭着腰肢漫步出去,说:“我去拿挨个挂到车子浪去。”(我去把这个挂到车上去。)
  她出了门,图春走到了阳台上,他往楼下张望,他看不到茉莉花的身影,只能看到小区里散步的老人,遛狗的女人,一些孩子在玩健身器械,他们跑啊,跳啊,你追我赶,尖叫着,欢笑着。
  图春趴下来,闭上眼睛吹风。风是凉的,浸透了秋意,夏天过去了,是秋天了。
  秋。一团火苗烧着一株禾苗。秋天。
  在这之后,每逢礼拜六,图春和邵蓁各挑一道菜,敲定菜色后,两人便去彩香采购食材,再回家做饭,通常都是邵蓁掌勺,图春负责前期准备,他也试着做过几回,每次出来的成品不是咸了就是淡而无味,邵蓁常取笑他,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茉莉花的亲儿子,一丁点厨艺天赋都没有遗传到。礼拜天,图春便带上邵蓁去他家吃午饭。茉莉花变着花样给他们做菜,回回都是时令佳肴,邵蓁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登门时都要带些瓜果零食,他平时出去,或者在街上看到些居家小玩意儿,自己买一份,也给图春他们家备一份。他送茉莉花的一套多功能削皮器,茉莉花用得很趁手,也很喜欢。饭后,茉莉花总是急急忙忙出门,留下邵蓁和图春洗碗。邵蓁工作繁忙,即便周末也经常要回律所加班,三个人里头,属图春最清闲,到了工作日也是如此,茉莉花礼拜一到礼拜五,从上午到下午,行程排得满满的,吃过早饭,家里就见不到她的人了,她在冰箱上贴了张自己老年大学课程表,书法,毛线,刺绣,钢琴,外加普拉提,插花,游园,看电影,唱歌。她的业余生活比图春丰富多了,因此,午饭图春通常都要自己解决。他会去找邵蓁一起吃。空闲时间多的时候,他就踏脚踏车从园区踏去新区,翻译工作紧,他就坐地铁去。他们常找新开的饭馆试菜,邵蓁忙得脚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图春就去买两只花园大包,星巴克买两杯咖啡,和邵蓁在律所楼下的石狮子边上吃。吃完,两人一人抽一支烟,才分开。
  这天邵蓁得空,图春的翻译进度也远远超前了,他和邵蓁搭公车去鑫震源吃生煎馒头。图春买了两客生煎馒头,两碗油豆腐汤,和邵蓁找了张四人桌,一坐下,就看到毛头从外面进来了。毛头也看到图春了,大步过来,热络地打招呼:“咿!倷浪来欸搭?吃中饭啊?真格巧!”(呀,你怎么在这里?来吃午饭啊?真是巧!)
  图春看看邵蓁,说:“和朋友一起来吃午饭。”
  毛头冲邵蓁笑笑,道:“在附近工作啊?”
  邵蓁说:“在狮山路上上班,特意过来吃这里的生煎馒头。”
  毛头连声应和:“是的,附近就这里的生煎馒头好吃。”他指着图春对面的位子,问道:“蒙呗人坐吧?”(没人坐吧?)
  图春摇摇头,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拿纸巾擦擦,递给毛头,毛头没要,说:“刚刚去对过吃呲只肉汤团,买格外卖,买三客生煎馒头,讲要等十分钟模样。“(刚刚去对面吃了个肉汤团,买的外卖,买了三客生煎馒头,说是要等十分钟。)
  图春和邵蓁介绍道:“我以前的同事。”
  毛头一看邵蓁,问图春:“啊,听弗懂苏州闲话格啊?”(听不懂苏州话的?)
  图春笑笑:“不是苏州的。”
  邵蓁也笑,没有响,毛头遂说起了普通话:“你不做了之后么,剩下冬冬,我,小王,小胡,老蒋,你说说看,小王么……”可讲着讲着,他还是忍不住讲起了苏州话,说,“小王么只会捣浆糊,小胡么一日到夜提前走,看足球,看篮球,我么弗倒好讲啥么什,老顾训嗯哆几句么,表面浪,哦,晓得啧,晓得啧,下道啡啧,碰上事体么也要拆烂污。”
  (小王只会捣浆糊,小胡整天提前走,看足球,看篮球,我也不太好说他们什么,老顾说他们几句,表面上他们是,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碰到事情又乱来。)
  图春道:“那还有老蒋能帮帮忙。”
  毛头折着手里的票据,点了点头,又叹息了声,说:“老蒋么……唉,不去说他了。”他抬眼一瞅图春,道,“昨夜呲道夜里么真是背噻忒我啧,张家浜四号倷昂忘记忒了?噻是门上头挂只面镜子格个。”(昨天晚上真是烦死我了,张家浜四号你还记得吧?就是门上挂着面镜子那个。)
  图春有印象,道:“是不是挂的八卦镜?怎么了?”
  毛头眉心一蹙,声音一瘪,拍了下桌子,怨声载道:“否要去讲哩啧!之前倷格个镜子对准对面格两楼,之前格家拧家住住啊蛮安逸,蛮好,啊吩听说出啥格事体,上个月头,换呲家宁家,一对南京来格小夫妻,帮阿婆,倪子一来住,昨夜夜里,两家头穷兴穷武跑到倪搭,讲四号格面镜子挂了格搭弗来噻,正好对准子嗯多格阳台,呗嗯多吃血光之灾啊,煞气噻往嗯多搭窜。”
  (别去说它了!先前呢那面镜子对准对面二楼,之前那户人家住得也蛮安逸,蛮好,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情,上个月,换了户人家了,一对南京来的小夫妻,和婆婆,儿子一起住,昨天晚上,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跑到我们派出所,说四号那面镜子挂在那里不行的,正好对准他们阳台,给他们吃了多少血光之灾,煞气都往他们那里窜了。)
  图春听笑了,说:“这就是封建迷信了。”他转头和邵蓁解释,“我们派出所之前那片辖区里有幢别墅门梁上挂了面八卦镜,现在对面楼的住户去派出所投诉。”
  毛头挨近了桌子,看看邵蓁,又看看图春:“他们要拆镜子!”
  邵蓁问:“那四号的业主呢?”
  毛头说:“四号么,没想到现在住在里面的也是租客,一个年纪轻的男的,“他舔舔嘴边的白沫,还是讲苏州话顺口,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嗯倷呐,登了里相搭呲支摄影棚,专门帮宁家拍淘宝浪模特衣裳照片了啥格,嗯倷讲格面镜子呐,嗯倷搬进来格辰光才有啧,估计上去么是房东挂上去格,要拆只好去寻房东。我讲,格么房东电话呗倪一只,啊是?”
  (他呢,在里面搭了个摄影棚,专门帮别人拍淘宝上模特衣服照片什么的,他说这面镜子,他搬进来的术后就有了,估计是房东挂上去的,要拆只能找房东,我说,那房东的电话你给一个呢,啊是?”
  图春点头,应了声,和邵蓁说:“找那个男的问房东的电话。”
  毛头接着道:”啥拧晓得,格格小年轻讲,嗯倷蒙呗房东格电话,每个月头格十三号,房东夜里十二点钟来收铜钿,倷讲讲看,唉个么算囔夯回事体呐?”(谁知道,那个年轻人说,他没有房东的电话,每个月的十三号,房东晚上十二点来收租。你说说看,这算怎么回事?)
  图春奇道:“啊?还有这样的房东啊?”
  毛头道:“噻是讲呀!囔么啊是巧!碰上昨日啡是正好十三号么!乃加登了格搭搞清捻三,啊快到十二点钟啧,我帮格两格南京拧讲,我讲格么倪等歇,等房东过来。”
  (就是说啊!也真的是巧,碰上昨天不是正好是十三号吗?而且在那里搞来搞去也快到十二点了,我和两个南京人说,我说,那我们等一会儿,等房东来。)
  图春问:“那等到了吗?”
  毛头用力拍了记大腿,眼睛睁得老大:“囔么真格等着格呀!册那,格个房东么,帮倷差往弗多岁数,比倷矮点,男小咕,一过来,看见倪一大帮拧,嗯倷啊有点吓,问格个四号格租客,出呲啥格事体,讲普通闲话格。”
  (还真的等到了!我靠,那个房东么,和你差不多岁数,比你矮些,男的,一过来,看到我们一大帮人,他有点吓到了,就问他的租客,怎么回事,他说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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