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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悲秋-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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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岚岫不响了,喝了两口雪碧,忽然吐了一地,花容失色:“要死了!有虫子!!”
  她还抓过那装田螺肉和水晶肴肉的快餐盒往亮光下凑,这宵夜菜色上也落了几只小黑虫,李岚岫憋出个笑,感慨万千:“人就是话太多!吃东西就吃东西吧!讲那么多干什么!这下好了吧,吃的都被虫子捷足先登了,以后吃东西,谁也别和我说话,让我先吃个痛快!图春,你刚才吃那么起劲,该不会吃了一肚子虫子吧。”
  “补补蛋白质。”图春说,用筷子挑去田螺上一只小飞虫,夹起来吃。李岚岫咂舌,图春道:“不要浪费。”
  那边厢,顾小豪从派出所里出来了,他看到李岚岫,眼神一缩,盯准了图春,道:“吃了半个小时了吃完了没有??馨泓花园门口有人打架,我们跑一趟!”
  图春抹了下嘴,赶紧上前听候顾小豪差遣。李岚岫吐吐舌头,和图春挥了下手,抱起剩下的菜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换班之际,图春见到了三名新同事,一个民警,两个辅警。民警是从石路那里调过来的,姓蒋,年纪和顾小豪差不多,腆着个啤酒肚,也是个老茶客,大热天还用保温杯喝热茶,和毛头相见如故,大谈茶经。那两个辅警都很年轻,一个姓胡,一个姓王,小胡给在场的人排烟,软中华,转眼一包就派没了,他又掏出一包,每张办公桌上都放两根。小王长得憨厚,肉眼睛,肉脸蛋,看着喜气洋洋的,逢人就喊哥,说话中气十足,握手时满手都是劲,热情极了。
  顾小豪拿起香烟,小胡忙给他点上,顾小豪漫不经心地一挥手,说:“格么以后图春你带带小胡和小王,班我重新排一下,大家都留个联系方式。”
  图春受宠若惊,看看毛头,毛头正在闻老蒋带来的茶叶,两人的眼神碰上了,毛头笑笑,图春也陪个笑。和小胡,小王留了个电话,加好微信,他就走了。
  顾小豪也下班了,和图春前后脚出了派出所,图春拿自行车的时候,顾小豪咬着香烟找他讲话,他先抽了两口烟,才说话:“你也好带带别人了。”
  图春看了眼派出所楼上,没有响,窗户打开着,一只麻雀在窗台上停了瞬,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顾小豪又说:“啊是恩哆姆妈到乌镇白相去啧啊?”(你妈妈是不是到乌镇去玩了?)
  “欸,帮小姊妹一道。”(是的,和小姊妹一起。)
  “事体办得蛮好歪?”(事情处理得还行吧?)
  “蛮好。”(蛮好。)
  顾小豪说:“要是厌气么,噻到矜矜嗒去白相相。”(要是嫌闷呢,就到矜矜那里去玩玩。)
  图春点了点头,侧过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顾小豪还在吃烟,说:“格么倷先走吧。”(那你先走吧。)
  图春应下:“格么我先走啧……”(那我就先走了……)
  回到家里,图春又饿又累,喝了杯温水,煮了碗鸡头米祭了祭五脏庙就去淴浴,准备休息了。他才在床上躺下,仇明川的电话来了,他问图春:“你在上班啊?”
  图春卷在被窝里,说:“刚刚下班。”
  “今天你妈妈煮不煮饭?”
  “今天我妈妈和小姊妹去乌镇玩了。”图春说,问他,“怎么了?”
  仇明川说:“我的媒婆师妹说你妈妈做饭很好吃。”
  图春笑了,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捏捏眉心:“她又没吃过……”
  “她说你说过的。”
  图春还是笑,问仇明川:“你在哪里?”
  仇明川说:“在工作室里,你要过来看看吗?我发个定位给你。”
  仇明川的定位很快发到,定位点在李公堤。仇明川发消息问图春:你要过来吗?
  图春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换好衣服去找仇明川了。他打车过去,快到时,问了仇明川一声要不要带点早饭给他。仇明川没有回,的车开进园区,图春看到家便利店,让司机在店门前停了会儿,他下去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两个茶叶蛋和一大罐橙汁。
  仇明川的工作室位于李公堤深处,边上是家私房菜馆,再边上是间咖啡店,这个时间,无论是菜馆还是咖啡店都是大门紧闭。图春一眼就看到了仇明川,他坐在两扇漆黑的木门前面吃香烟,他身上是宽松的短袖t恤和亚麻布裤子,看上去像困衣(睡衣)。他躬着背,垂着手,光着脚,锁骨和脚背沐浴在阳光下,他和图春挥了下手里的烟。
  图春下了车,边走边说:“我以为你不抽烟的。”
  仇明川一耸眉心,一撇嘴,说:“之前想戒,就开始喝可乐,后来发现可乐没什么喝头,就改回来了,戒不掉,太早抽烟了,要是前两年才抽估计还能戒。”
  图春晃了下提着的早点心:“发了微信给你,你没回,我就随便买了点,你要吃一点吗?”
  仇明川仰起了脖子看图春,他的眼睛似乎因为受不了太过灿烂的日光而眯缝了起来。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上嘴唇的嘴角天生往上翘起。他问图春:“你有男朋友吗?”
  “啊?”图春打了个格愣,好一歇才说:“没有……”
  仇明川弹烟灰,还是那样抬着头看着图春:“我二十六,马上二十七,没正经工作,别的不多,钱和时间比较多,平时有空就捏捏泥巴,靠关系卖卖泥巴,巧了,也没男朋友。”
  图春亦没有移开视线,他道:“那现在要进入第一轮为男嘉宾留灯还是灭灯的环节了吗?”
  仇明川乐得合不拢嘴,颠着肩膀站起来,把那两扇黑木门打开了,用身子抵住厚实的门板,示意图春进去。
  工作室宽敞而空旷,挑顶极高,货舱似的,一点动静就能引起长长的回音,陈设简单极了,要说家具,只有张长桌子和一台颜色鲜红的单门冰箱。
  嵌在天花板中间的中央空调供应着冷风,仇明川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
  他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又走去桌边,翻了半天,找到只遥控器,对着南面的墙上一按,一卷白幕布徐徐降下。那摆着各色颜料和稿纸的桌上还藏了台笔记本电脑,仇明川挖出电脑,连上投影仪,在幕布上播电影。
  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地上的一盏落地灯,它远离幕布,靠近一尊顶天立地的灰模,它得和天花板差不多高了。屋里还有些石膏像,散落在各个角落,有些像人脸,有些从某些角度看很像跳起来、飞起来的兽禽。另有三只纸箱挨着桌子垒着,图春低头一看,纸箱上贴着张邮寄信息表格,箱子里装的是从美国亚马逊网站上买的东西。
  仇明川还在鼓捣投影仪,用遥控器调音量,图春这才注意到挂在窗帘附近的音响,音响也是黑漆漆的,和深色的窗帘宛如一体。电影里的人物开始说话了,音量适中,剧情显然已经进行了段时间了,一个老师没头没脑地冲学生发脾气。仇明川跟着那群孩子笑了几声,丢开遥控器,从便利店袋子里拿出个肉包子,问图春:“你吃了没有?”
  图春点了点头,又摇头。
  仇明川笑着看他,单手叉腰站着:“那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图春说:“吃了碗鸡头米,准备睡觉了,想等睡醒了再吃,你打电话给我,我就过来了。”
  仇明川若有所思地说:“哦,那看来你是蛮看得中我的。”
  图春碰了下耳朵,侧过脸去看电影,仇明川在他耳边哈哈笑,图春偷睃了他一眼,仇明川正把包子一掰为二,挑里面的肉馅吃,他手里还夹着烟,嚼一会儿肉,吃一吃烟,肉和烟都吃完了,他又点了根,叼着香烟开橙汁瓶子。
  图春剥了只茶叶蛋,递给仇明川,仇明川吃了半颗,从冰箱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放到桌上,又跑了一趟,抱着盒蛋糕,提着瓶矿泉水回到了桌边。他把桌上的杂物推开,给食物挪出了地方,几支铅笔掉到了地上,图春把它们一一捡起来,他再抬起头时,一嗅鼻子,瞅着那蛋糕,问仇明川:“这个蛋糕,榴莲味的啊?”
  仇明川举着玻璃的矿泉水瓶子问他:“水还是橙汁?”
  “水吧。”图春说。
  仇明川喝橙汁,用手指挖榴莲蛋糕吃,一口蛋糕,一口剩下的那半颗茶叶蛋。他吃了会儿,和图春说:“你不吃榴莲?那没办法,我吃的。”
  图春笑笑,他吃剩下的那个包子,也把它一掰为二,他拱了下仇明川,仇明川把里头的肉馅一口咬走。包子皮温温的,图春就着冰水,慢慢地吃。他和仇明川齐齐望着幕布。
  意大利语的电影,英文字幕,图春听不懂,又是半道开始看,只好专注地看字幕。工作室里没有椅子,他站了会儿,脚酸腿胀,就靠着桌子半倚半站着了,仇明川直接坐到了桌上,把蛋糕放在腿上,他突然说话,很小声地问图春:“你看过这个吗?”
  图春摇摇头,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很喜欢看电影?”
  仇明川舔了舔手指,在衣服上擦手,笑着说:“我不是喜欢看电影,只是喜欢逃避现实。”
  他大约是吃饱了,把蛋糕放回了冰箱,喝完杯里的橙汁,猛吸了几口烟,在一块木头调色盘上掐灭了烟屁股,抓了条脏兮兮的围裙穿上,那围裙的口袋里插着不少精巧的小铲子,小刀,他走到那尊三米来高的灰模前,先调整了下落地灯的光线,直到那光束集中在灰模的顶部了,他才爬上竖在雕塑旁的一架梯子。
  他坐在梯子上抚摸那深灰色的雕像。
  图春看不清雕像的细节,说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它像是有人脸,有人形的一个人,正捂住半边脸孔,沉思着什么,又像一块饱经风雨的顽石。
  图春好奇问:“这是人像吗?”
  仇明川说:“对啊,我的像啊。”
  言罢,他扭头冲图春比了个捂住右半边脸的样子,左眼微微闭起来,还问:“像吗?”
  图春摇头,如果这雕像真是一个人,那这个人未免太丑陋,露在外面的眼球爆凸,蒜头鼻子,鼻孔硕大,一对厚嘴唇好像永远合不拢,他的口气可能都是恼人的,头发也很稀疏,手臂细瘦,像孩童,身躯倒是成人的身躯了,光着,有些鸡胸。一点都不像仇明川,倒像钟楼怪人。
  仇明川转了回去,从那雕像的眼窝里抠了点泥巴下来,拍在他耳后,他揉着,捻着,轻推慢摩,说道:“我会被人搬去一座公园,一直看着他们。”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别处:“一直看着你们。”
  图春默默喝水,没有响,幕布上忽然出现一对裸露的乳房,浑圆饱满,一个小男孩儿落荒而逃。
  仇明川大笑,从嘴里拿开香烟,抖落烟灰,说:“还是要热爱生活,你看,生活随时都会给你一对巨乳,美不死你。”
  但生活也会随时给你一场死亡。
  电影里,男孩儿的母亲死了。
  正是哀伤的时候,电影里的人物都好似游魂,工作室里冷得骇人,好像也充斥着死魂灵,桌上的一只手机兀地乱震,乱响。
  图春和仇明川说:“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你看看。”
  图春拿起来看:“没有备注。”
  仇明川耸了下肩:“那大概是卖楼盘的,不用管,帮我挂了。”
  他吃香烟,静静地看了会儿电影,又静静地把捂住脸的男人的脖子造得更细,更脆弱。男人的脖子成了牙签似的一根,好像随时都会因为承受不住他大脑袋的重量而断裂,所以他不得不用手托住脸,遮住脸。他太丑了,丑得不堪重负。
  图春想起来什么了,他问仇明川:“你看过《象人》吗?”
  仇明川直笑,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这一次,仇明川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用沾满灰泥的手接了电话。他不说话,光是听着,喝图春杯子里的水,看着他。他的目光在闪烁,那满溢的傲慢也跟着抖动,若隐若现。图春往杯子里添了些水,仇明川低下头,还是喝水,还是不响。他的手没有放下来了,听了会儿电话,扔下了手机,问图春:“你接下来有事吗?”
  “没什么事。”
  仇明川空落落地望着地上,继续问:“那你明天要上班吗?”
  图春明天正好休假,有空。仇明川笑了,看着他说:“要不要一起去太湖上玩玩?”
  图春不解,仇明川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从桌子底下拉出个行李包,蛮拆开桌边的那几只纸箱,原来里面全是影碟,他抓出这些影碟往包里塞。
  “带去船上看。”仇明川说。
  图春更疑惑了:“船?”
  仇明川半抬起头,朝他眨了眨眼睛:“对啊,船。”
  图春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仇明川真的把他带上了一艘船——一艘停泊在太湖某家游艇俱乐部码头上的豪华游艇。
  两人站在栈桥上,仇明川穿着拖鞋,脖子上还挂着围裙,手背上都是泥,他冲图春努努下巴:“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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