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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悲秋-第19章

小说: 悲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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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春撑着下巴咬棒冰,毛头说:“《人性的弱点》,倷昂看过?”
  图春摇摇头,不响。毛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能说上来,舔舔嘴唇皮,看着马路上那群自带板凳遮阳伞,翘首以盼的家长,说起别的了,道:“冬冬搭瘪子团来一来啧,倷啊晓得?”(冬冬和瘪子团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图春说:“听说啧。”
  “肯定是小赵歪。”毛头的普通话突如其来,略微刺耳。图春吃完棒冰了,捏着冰棍和包装袋,但笑不语。
  毛头评头论足了起来,说:“瘪子团屋里相条件蛮好格,恩哆爷嘞嘿拆迁办,拆迁办么倷晓得格歪,进进出出否要忒好哦,冬冬么,哪夯讲呐,爷娘噻是工人,讲出来总归抬背点。”(瘪子团家里条件挺好的,她爸爸在拆迁办做事,拆迁办,你也知道,进进出出不要太好哦,冬冬呢,怎么说呢,爸妈都是工人,说来总归弱一些。)
  图春说:“工人阶级力量大。”
  毛头声音爬高:“退休工资拿得少!倷啊晓得赵夹里哆阿爹退休工资拿几何?老革命,一个月头好拿一万五!外头点白领啊蒙呗恩倷拿得多!”(退休工资拿得少!你知不知道小赵他阿爹退休工资能拿多少?老革命,一个月能拿一万五,外面得白领都没他拿得多!)
  图春不响。毛头说:“囔吩囔听倷讲过恩哆爸爸,妈妈,啊差不多退休年龄啧吧?”(怎么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爸爸妈妈,也差不多到退休的年龄了吧?)
  图春说:“差往弗哆啧。”(差不多了。)
  ”囔最近吩去相亲吃饭啊?”毛头问道。(怎么最近没去相亲吃饭啊?)
  图春看向他,问道:“啊是听说倷准备换房子啊?”(听说你准备换房子?)
  毛头眼神一变,脸色都不好看了,怨声载道:“啊是冬冬帮倷讲格?真家伙,喊恩倷否要讲出去,唉,房子么是想换……小毛头下趟读书,总归还是寻个好点个学堂。”(是不是冬冬和你说的?真是的,让他不要说出去,唉,房子么,是想换,小毛头以后读书,总归还是找个好点的学校。)
  图春说:“恩,还是多读点书好。”
  他抬头看学校里的教学楼,对毛头笑了笑。毛头不响了,起身去丢纸袋和冰棍。
  第一场考完了,交卷的铃声响起来,图春的眼皮兀自狂跳了两下,他咳了声,拍拍胸口。他心跳得也很厉害。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突然特别,特别地想念狄秋。
  他想念狄秋高超的解答数学题的本领,想念他灵活的脑筋,想念他落跑时的慌乱姿态,想念他单手骑车,狼吞虎咽地吃雪糕,啃炸鸡,想念没有他一起参加的高考,没有他一起出席的毕业典礼,没有他一起分享的每一首歌,每一场或好看或难看的电影,想念没有他的每一寸,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呼,每一吸。
  图春换下制服后骑车去了一中,市一中也是考点,公园路上设了路障,图春靠近学校后就从自行车上下来了,他推着车经过校门口,天还没完全黑,图春看了眼,看到门后头的广场和门楼,还有一面高高升起的五星红旗。
  学校好像变小了,变得更局促,紧凑。
  图春重新跨上车,几乎是按照原路返回,回到了张家浜,他偷偷摸摸地经过派出所门口,绕着居民区来回地转圈。
  狄秋曾经在这里住过,他也是。他们之间就隔了一片围墙,他们一起上学,一起进校门,进班级,一起看到小丁,一起挥手和他打招呼。再然后,他们一起放学,一起打篮球,夏天时一起去游泳,冬天时就去溜旱冰。好利来的冰粥流行过一阵子,长发的肉月饼,狄秋总是舍不得停嘴。狄秋还会去他家里吃饭,茉莉花喜欢狄秋,“秋秋”“秋秋”地喊他。狄秋喜欢吃茉莉花烧的糖醋排骨,五香小肉,番茄鲫鱼汤,豆腐羹,葱油拌面。他吃东西特别香。
  图春停在张家浜河边,他的两脚踩在地上,脑袋低低垂着。他找不到狄秋,哪里都找不到,他也等不到他出现,怎么耐心都等不到。豆豆说,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狄秋了,豆豆还说,狄秋提起你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图春揉眼睛,别无他法,他只能拼命搜刮自己的记忆。只能等到晚上,去梦里找见他。
  这晚,图春梦到了狄秋的墓碑。一辆摩托车挡在墓碑前面,图春使劲推开了摩托车,他看到墓碑上镶嵌着一张会动的照片,像是《哈利波特》里会出现的魔法道具。
  狄秋掉到了帷幔的后面。
  一连打了四天的仗,图春身心俱疲,一收到顾筠约他去光福的信息,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次,顾筠没去老房子了,带着图春直接住进了云水楼。僧人和民间居士的坐夏还在持续,两人住的还是那两间比邻的房间,庙里还是那些树,那座塔,那两座宝殿,那些彻底的黄,究极的黑。唯有斋菜换了菜色,马兰头换成了本地蚕豆。
  图春还是惦记着那请他喝茶的老师傅,顾筠去了禅房,他便拿上《华严经》,坐到了老地方,翻翻经书,数数落叶。一下午过去,老师傅没出现,顾筠过来了。她笑盈盈地问图春:“你等善缘师傅啊?”
  图春叹息:“唉,看来真的要随缘,缘分才能到。”
  顾筠坐下了,和图春面对面,她没有化妆,黑眼圈和稀疏的眉毛让她看上去精神不振,但她说话时倒颇兴奋积极,很有活力。她道:“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能执着的。”
  图春低了低头,轻轻说:“我觉得我们做做朋友蛮好的。”
  顾筠托腮,瞧着图春:“你尬女朋友了?”
  图春不响。顾筠说:“做做朋友是蛮好的,有的人听说要来寺里,以为我开玩笑,结果真的来了,到了就跑了,你倒住得下来,静得下来。”
  图春说:“我也没什么好做的,反正也是想想事情,在哪里想都差不多。”
  “那你天天都想什么事情呢?“顾筠抿起嘴唇,猜了猜,说,“想你那个找不到的朋友吗?“
  图春不响。顾筠笑道:”肯定蛮漂亮的,不然也不会念念不忘,初恋吧?”
  图春说:“算不上……”
  “表白过没有呐?”
  图春说:“没来得及。”
  顾筠玩起了衣袖,头顶心朝着图春,她的发根长出了黑色,一头枯发半黄半黑,不伦不类的。顾筠说:“人也是蛮奇怪的,初恋那种么,说不定谈的时候连爱情是什么都还没搞懂,就是赶时髦,看别人有男朋友,就也想要一个,就尬了。分开之后,懂事了之后还是对这段糊里糊涂的感情念念不忘。”
  图春说:“可能就是因为糊涂,什么都糊涂,记不清楚才忘不掉。反正优点也糊涂了,想拼命记起来,缺点又记不清了。”
  顾筠说:“有点道理,知道善缘大师为什么请你喝茶了,你是有慧根的。”
  图春说:“我修不好的。”
  顾筠说:“怎么说呢?”
  图春答非所问:“人要是不执着,不会有纸,不会有电了。”
  顾筠说:“发明家本来只是在培养细菌,后来发明了青霉素。”
  图春笑起来,顾筠也笑了,转转眼珠,自己道:“唉,这样讲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和你争了。”
  图春耸肩膀,顾筠哧哧笑,问图春:“你要是见到你的初恋,你会和她说什么呀?”
  图春皱起眉,攥紧手,又放开,他追寻着一片树叶从枝头坠下的轨迹,说:“不知道,没想过,想不好,还是先见到再说吧。”
  “见到的时候自然就会脱口而出了。”顾筠拍了拍图春的手背,触感冰凉,原来顾筠的手里原来抓着枚玉,她给图春看,是片玉叶子,镶了金边,她便是捏着这金枝玉叶参禅的。这是她的法门。
  图春不响,那年迈的比丘曾说过,世上万千法门。
  诸法皆能成佛,要参。参透这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秘密,自己的心想。
  还是和上次一样,图春和顾筠住到了周一,不过这次顾筠早上先回去了,图春耗到了傍晚才搭车回了苏州,直接去了派出所上夜班。他和冬冬搭班,冬冬抓着个手机就没放下来过,巡逻的时候用,在楼下值班的时候也用,手机用到没电了,就窝在电源插座边上插着电用。图春吃香烟,拍蚊子,无所事事,练练钢笔字,背背《桃花源记》
  早上天光,两人交了班,图春恰好收到了安昊的短信,安昊一大早就醒了,问图春今天什么班,晚上有没有空一起看电影。
  图春回:下午有空,你想看什么电影?
  安昊挑了一部,说:你不想看这个的话,换一个。
  图春没有换,和安昊买好电影票,约了时间,他便骑车往家里去了。
  路过何山大桥,图春奋力向桥顶冲刺,他站起来骑车,蹬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爬完上坡,图春缓了口气,往旁边一看,他看到铺到运河里的曲折行人道,有柳树,还有一块挡在寒山塔前的巨大的青灰色御碑。
  这块御碑从前是没有的,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不知是哪个皇帝写的碑文。
  乾隆还是康熙?
  图春说不清。
  又是哪个皇帝巡游了江南后回北京造了同样的小桥流水,水巷河街。
  图春也说不清。
  他没去过北京,他最多出外踏青两三天就会回来。
  狄秋和他说过,他说:图春,苏州蛮好的,我住下来,不走了,哪里都不去了。
  狄秋从来没骗过他。
  到了家,图春进门就闻到了股葱油香,茉莉花蒸了糯米烧麦,打了豆浆,拌了葱油拌面,葱油还是自己炸的。
  图春喝了杯温水,坐下吃早饭。茉莉花一道吃,问他:“礼拜日帮顾筠白相得囔夯架?”(礼拜日和顾筠玩得怎么样?)
  图春捞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含混地说:“蛮好。”
  茉莉花追问:“格么啥辰光带转来看看呐?我红包啊准备好啧。”(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呢?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图春咬面条,喝豆浆,伸长胳膊拿了碗草莓到面前。茉莉花瘪起嘴:“水果等歇吃,要么噻挨个礼拜吧,恩倷欢喜吃点啥?”(水果等会儿吃,要么就这个礼拜吧,她喜欢吃点什么?)
  图春正愁转不开话题,图庆从门外进来了,一手报纸,一手酸奶,他放下东西后,盛了碗泡饭出来。
  茉莉花说:“正好来讲请顾筠到屋里相吃饭格事体。”她捅捅图庆,道,“倷挨个礼拜否要去浙江啧,屋里相登登。”(正好讲到请顾筠到家里吃饭的事情。)(你这个礼拜不要去浙江了,在家里待着吧。)
  图庆说:“弗来事格,法国人也来啧。”(不行,法国人又来了。)
  茉莉花磕一声放下饭碗,说:“倷囔弗问问儿子帮人家小娘鱼到光福住呲一夜天囔夯啧呐?”(你怎么不问问儿子和人家姑娘到光福住了一晚怎么样了呢?)
  图庆端起饭碗扒泡饭,看着摊开的报纸,说:“挨个么……注意安全。”(这个么……注意安全。)
  茉莉花睁圆了眼睛,想发作,可最终只是摇摇头,吃草莓,不讲话了。
  图春干咽下嘴里的烧麦,赶紧回到房间,淴了个浴,休息了。
  图春在房间里待到傍晚六点多,听到茉莉花下楼的声音才出去。图庆一个人吃晚饭,看到图春,抬了下眼皮。图春说:“我出去歇。”(我出去会儿。)
  图庆重新垂下眼睛,嘎嘎地嚼酱牛肉,说:“注意安全。”
  图春笑着应声,拿上自行车钥匙就走了。他和安昊在来客茂的嘉禾外面碰头,安昊戴了鸭舌帽,穿短袖,一枚唇环又出现在他的下唇上。图春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安昊看到,指着唇环说:“我不能喝可乐,会漏出来的。”
  图春把爆米花塞给他,有些无措地说:“那你吃这个,吃这个。”
  安昊拍了下他,大口喝可乐,大笑:“图春,你怎么这么好玩!”
  图春哭笑不得,问他:“你怎么有时戴,有什么不戴?”
  安昊说:“看情况,看心情。”他朝图春眨眼睛,脱下了帽子,捏成一团塞进屁股后头的口袋里,说:“我嘛,今天心情不错,戴戴玩玩。”
  他们看的是美国片,系列电影,一通狂轰滥炸,催眠效果却极佳,图春差点睡过去。出来后,安昊懊恼地说:“没想到这么难看,下次换你挑电影好了。”
  图春问道:“你不喜欢?”
  安昊看着他,眼睛睁大了些,说:“你喜欢?那我也喜欢好了。”
  图春说:“我朋友上次还说你有个性,看来她看走眼了。”
  安昊哈哈笑,推着图春去了边上的卖场超市,临近打烊,超市里人还不少,都在买折价的熟食,两人拿了两瓶啤酒,也去了熟食区,挑挑拣拣,只挑出来一盒花生米和一包凉拌豆腐干丝。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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