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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悲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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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春一摸口袋,安昊的名片他放在外套口袋里了,外套被李岚岫穿走了。出租车已经开远了。
  回到家里,深夜里,在梦里。图春遇见了狄秋,狄秋递给图春一张名片,手写的,写的是:当代失踪青年,狄秋。
  图春说:“不对。”
  于是,那六个字就变来换去,交换位置。那六个字就变成十个拉丁字母,任意拼凑,随便组合,但总是不对,总是不准,不精确。
  没有一个字,一个词,能接近狄秋的本质。
  早晨,天还没亮,图春就起来了,茉莉花也起了,热糖藕,摊手抓饼,桌前灶后忙得不亦乐乎,图春却没空吃,他刚才收到了顾筠的微信,她已经到他们小区了,正在楼下等他呢。图春匆匆忙忙喝了杯水,抓了根香蕉就要走,茉莉花喊他好几声都没能喊住,抓着个锅铲,拿起个购物袋追着图春就跑了出去。两人在楼梯间里拉扯,茉莉花准备了一袋子饼干话梅,说什么都要图春带着。
  图春抱着这堆零食上了顾筠的车,一看车外的后视镜,蓬头垢面的茉莉花鬼鬼祟祟地从楼道口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图春和她的眼神一对上,她忙站出来,扶扶乱糟糟的发尾,朝他挥手,嘴型似是在说:“再会哦,再会。”
  顾筠看到,和茉莉花挥手:“阿姨再会哦。”
  这下茉莉花乐成了朵花,车子驶出小区,图春回过头,还能看到茉莉花在楼下东张西望。图春翻翻零食袋子,问顾筠:“你吃早饭了没有?“
  顾筠说:“吃过了,你吃吧。”
  袋子里好些都是干粮,图春没碰,只是吃香蕉,说:“还是吃香蕉吧,别吃得你车上到处都是。”他挖了盒牛奶出来,又道:“倷倒吃得蛮早格。”(你倒吃得蛮早的。)
  顾筠说:“我四点钟噻起来啧。”(我四点就起来了。)
  图春讶异,顾筠看看他,道:“做早课。”
  图春更惊讶了,忍不住打量了顾筠好一番,她枯黄的梳成了条麻花辫,用根银簪子盘在脑后,身上似是成套的麻布衣衫,宽松素淡,脖子上挂了珠串,手上带了核雕的手钏。车上后视镜下头一块佛牌晃来晃去。图春没有响,哧溜溜吸完牛奶,低下头在零食袋子里挑挑拣拣,他看到角落头里一点巧克力包装纸,伸手扯了扯,巧克力藏得深,他掏了半天,连带着挖出来一盒安全套。图春一个机灵,赶紧把这只盒子又埋了回去,转瞬一想,啼笑皆非。
  “怎么了呀?你笑什么?我说作早课,你不相信啊?”顾筠问道,口吻淡淡。
  图春说:“弗是,弗是,哪夯讲呐……”(不是,不是,怎么说呢……)
  他刮了刮鼻尖,捏捏耳垂,索性把安全套重新找了出来,给顾筠看,和她道:“早浪相我急急忙忙出来,倪姆妈还跟出来,昂紧要我带点么什来路上吃,我刚刚翻呲翻……”(早上我急急忙忙出门,我妈妈跟出来,硬是要我带这些东西在路上吃,我刚才翻了翻……)
  图春欲言又止,顾筠一瞥,心领神会,笑说:“你妈妈真的蛮可爱的。”
  图春把安全套放回袋子里,说:“她就是太闲了,没什么别的好忙的。”
  “她啊是退休了?”
  “不是的,她一天班都没上过。”图春拉了几包饼干盖住那盒安全套,说道。
  “有福气的。”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图春说,撑着下巴,看到袋子里一包泡椒凤爪,问了句:“那你平时是不是都吃素?”
  顾筠说:“上次不是还和你一起吃饭了么?你都不记得了啊?我吃鱼肉吃得不要太起劲哦。”顾筠说话时脸上也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开心,她道,“你也不用没话找话说的。”
  图春赶紧赔罪:“不是不是……我是猪脑子,唉,猪脑子。”
  顾筠依旧微微带笑,道:“屋里相来光福有套老房子,我一个月头去格一两道,去理理么什,顺道边住两夜天,庙里相素斋烧得蛮好格,清清肚肠。”(家里在光福有套老房子,我一个月去一两次,理理东西,顺便住两天,庙里的素斋做得不错,清清肚肠。)
  图春说:“平时辰光蒙呗人住嘞嘿?”(平时没人住吗?)
  顾筠说:“老房子啧,破足啰嗦,啊蒙呗人也住,想维护么还要填表格申请,几个月头啧啊吩批下来。“她还道:“有间书房,里相有点书啊啥么什,我有空噻去理理,要是寻着点啥格古董,打电话被电视台,恩哆一来,申请估计好快点批下来。”(老房子了,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人要住,想维护还要填表格,申请,好几个月了都还没批下来。)(有间书房,里面有些书之类的,我有空就去整理整理。要是找到点什么古董,打电话给电视台,他们一来,申请估计能快点批下来。)
  图春笑笑,不响,打开了袋小番茄,放在两人座位中间,顾筠时不时吃一颗,图春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手。
  到了光福镇上,顾筠在老房子附近停好车,给图春发了一副手套,一个口罩。顾筠说:“倷吩想着还要拉倷一老理么什吧?”(你没想到还要拉着你一起整理东西吧?)
  图春道:“格么倪先讲好,要是寻着点啥么什,算了啥拧头浪?”(那我们先说好,要是找到了点什么,算在谁头上?)
  “倷发现格么当然算倷格!”顾筠轻声笑,“但弗过,国家要收得去,我啊蒙呗办法。”(你发现的当然算你的啦!)(不过,国家要收去,我也没办法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了老房子跟前,老房子的大门开在弄堂里,门脸瘦窄,木门破落,只挂了个大铜锁。顾筠开了门,图春跟进去,入门便是片天井,放眼望去,净是花草,石榴树绿出了墙头,一整片芭蕉叶拍在玻璃窗上,尽情舒展油亮的身躯,另有些养在塑料泡沫箱里的宝石花,牵牛花,凤仙花,也都各自经营着各自的热闹,将天井填充得满满当当的。
  穿过天井,便是客厅了,客厅门上也有锁,顾筠开了锁,抚着门框,略显忧愁地说:“潮黏黏格,到呲黄梅天,唉……”(湿答答的,到了黄梅天,唉……)
  她没说下去,进去把客厅里朝南和朝北的几扇窗户都打开了,一些光涌了进来,但屋里还是暗暗的,天井里的芭蕉几乎将南面的阳光完全遮住了,而朝北的窗户正迎着一幢六层高的新公房,挡了不少日照。
  客厅里一样家具都没有,书房里也看不到书桌和书柜,只有分成四摞的木箱子,不过书房的光线比外面客厅充沛,顾筠开了窗通风,又和图春合力把一只垒在高处的木箱搬到了地上。
  她打开箱子,笑着看图春:“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找你一起来了吧?”
  图春左右看看,拖了只木箱子过来,说:“坐吧,坐下理吧。”
  两人并排坐下,顾筠指指附近两只孤伶伶的木箱子,说:“挨两箱噻是理清爽格,书么我噻道转去,晒晒,收作收作,剩下来点么什么,好用格捐捐脱,被庙里,实在用不着格只好挥挥脱。”(这两箱都是整理好了的,里面的书我就带回去,晒一晒,收拾收拾,剩下的,能用的就捐掉,给庙里,实在用不到的就只好扔掉了。)
  说着,她从那打开的木箱里提出一捆杂志。图春看进去,箱子里还有另两捆杂志,和许多玻璃器皿,陶瓷碗碟,垫在最下头的是几只红色的布包,一整只木箱都被塞满了,好像那座小天井。
  顾筠说:“倒噻是英文格。”(倒都是英文的。)
  图春摸了摸那三捆英文杂志,看发刊日期,都是几十年前的旧刊了,保存得不赖,随便翻几页起来,页面都还很新。他们还在箱子里翻出了许多包干燥剂和樟脑丸。
  图春说:“这个好拆下来拆成一页一页卖的,国外有的旧货市场就这样。”
  “啊有人买的啊?买来干什么?”
  “现在不是流行复古么,以前的广告都蛮有意思的,可以当装饰海报挂在墙上的歪。”
  顾筠不响,挪开套茶碟,小心地抱出来一个红布包,小心地放在膝盖上,轻轻揭开。灰尘翻涌,图春避开了些,他眼睛里进了些尘,痒痒的,顾筠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布包,红布里面是只木盒,她打开那木盒,倒抽了口凉气。
  木盒里装的是套点翠工艺的福寿字。
  顾筠低着声音说:“像是头面里的东西。”
  她没再响了,盖上木盒,重新用红布包好,放回箱子里,情绪明显低落了。
  图春开了句玩笑:“格么啊要上交呐……”(那要不要上交……)
  顾筠用抹布擦瓷碟,烛台,银勺子,说:“老地主格辰光,阿蒙呗啥格白相格,噻听听戏……
  “前一阶段,有个男格寻到倪屋里相,被呲爸爸一把钥匙,噻是挨嗒格钥匙。
  “人么已经走脱啧,走脱之前啊老早啡来挨嗒住哉,阿爹八八年生毛病走脱格,恩倷阿噻弗住啧,剃呲头当和尚啧。”(旧时代,那时候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听听戏)(前阵子,有个男的找到我们家里,给了爸爸一把钥匙,就是这里的钥匙。人么,已经过世了,过世之前也很长时间不住这里了,爷爷八八年生病过世的,他之后就不住这里了,剃了头做和尚了。)
  顾筠抬起头,看着图春:“格个男格帮倪爸爸差不多年纪,是恩倷领养格。”(那个男的和爸爸差不多年纪,是他领养的。)
  图春不好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帮忙擦碟子,擦杯子,把东西叠起来,放起来,凑成一套。两人收拾到中午,肚皮都饿了,直接便去了光福寺。
  顾筠大约是常客了,还没进寺庙大门,一个比丘见到她,便来招呼,带他们去云水楼放行李,顾筠和图春住贴隔壁,那比丘说:“庙里坐夏,来了不少居士,就只剩这两间房间了。”
  顾筠和图春道:“平时男女施主过来住,不是居士也不是出家人,都是要分两个楼层住的。”
  图春说:“清心寡欲,帮助修行,蛮好的。”
  顾筠笑笑,别过那比丘,和图春去了斋堂。斋堂里僧人寥寥,顾筠又来解释:“坐夏的时候,有的人索性不吃午饭了。”
  斋菜却很丰盛,凉拌马兰头,玉米炒松仁,香菇油面筋,既可以领馒头,也可以要白饭,另外还有一碗莼菜汤。
  饭后,顾筠带图春去了禅堂,果不其然,寺里的僧人都聚在了这里,也有不少凡夫俗子打扮的,约莫是修禅的居士。他们到时,恰好一支香坐完,满堂的人陆续起身跑香,顾筠给图春找了个座,那绕着禅堂中央佛像或顺时针,或逆时针走步的僧人不一会儿就都停下了,各回各位,引磐敲响,又一轮坐香开始了。图春还是头一回进禅堂,他看了圈,各人都已结跏趺坐,闭目观心。顾筠的姿势标准,图春便学她,弯曲膝盖,足底朝天,可不一阵,他的小腿就麻了,只得偷偷换成普通盘腿的姿势,这么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图春的膝盖最先吃不消,等到跑香的时候他绕着佛像走了几圈,一找顾筠,她还没起来,坐得稳稳当当的。图春溜达到了禅堂外头。
  寺里有棵香樟树,也有些梅树,梅花早就败了,黄墙黑瓦间只闻香焚,唯有绿影。图春随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拿出先前从房里顺的《华严经》印本翻阅起来。
  偶尔有香客经过,也有比丘经过,都是匆匆忙忙的,后来来了个比丘,身上一股子青梅香味,站在图春边上便不走了。图春抬眼看看他,这比丘满脸沟壑,面相极亲善,笑呵呵地请图春去他屋里喝茶。
  图春问他:“老师傅,我看别人都在禅堂坐夏,您不坐吗?”
  比丘摇头晃脑,道:“万千法门,不要太过执着。”
  图春便跟着他走了,进了这比丘的房间,他搬了两张椅子,摆开茶桌,泡开茶,和图春坐在门口喝茶,另端了碗糖渍青梅出来。比丘什么也不说,图春也不响,静静读经,看了阵,他阖上了书,静静喝茶。泡了两铺的碧螺春若甘若苦。
  比丘问图春:“怎么不看了?”
  图春说:“年轻人喜欢看电影,电影说开始就开始,散了场才播演职员表,好长一串,看完需要毅力,也需要耐心。这本经书第一卷 就播演职员表,看得实在很头疼了。” 
  比丘哈哈笑,露出缺了好几颗牙的牙齿,道:“佛智在人心,人人皆可成佛,这么一想,这份演职员表也不算多了。”
  图春挑了颗青梅,咬了口,甜得皱眉,问道:“成佛有什么好处呢?”
  比丘也吃青梅,他牙齿不多,咬起东西却很得劲,一颗青梅转眼就被啃剩下了核,一点果肉都不剩,比丘悠哉游哉道:“是没什么好处的。”
  图春悟了:“没好处要修,有好处也要修。”
  比丘在茶里搓洗手指,喝茶,说:“诸法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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