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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汴京春深-第345章

小说: 汴京春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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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这些女子即便归家,只怕也难以安宁度日。”章叔夜低声道。被女真人掳掠来为营妓的女子,归家后只怕家人只会怒斥为何不曾自尽以全节气。

    陈太初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点了点头:“大名府可有尼庵道观,若愿意前往的还劳烦叔夜代为安置。若有家可归的,发一贯钱,派五名军士护送返家罢。”他停了停,看着那几个哭着要回家的女子,又叮嘱道:“万万别透露了她们的遭遇,只说逃难至大名府即可。”

    这样的境地,还能撑着活下去的弱女子,一定有她们牵挂着舍不下的人。活着远比死去更难。他愿意助她们一臂之力。

    “陈将军——!请往林州见驾——!”四匹战马飞速驰近,马上的传令官高声呼喊着。

    陈太初拍了拍章叔夜的肩膀:“这笔遣散的钱,算我的。”

    章叔夜正了正头盔:“好。”这钱没法从军饷中出,他也真的没钱。

    哭闹的几个女子听了章叔夜的话,嚎啕大哭起来,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一旁有军士挥刀割下营帐帐幕,轻轻给她们披盖上,遮住了伤痕。有人忍不住轻声道:“将军英明,这帮畜生,就不该留做俘虏还养着,杀得好!”

    营妓们哭成一团,其中一人缓缓抬起头,不远处陈太初策马扬鞭,依然挺拔如青松翠柏。她紧紧捂住了自己干涸裂开的嘴唇,眼泪滚滚而下。

    陈太初!这三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章叔夜的视线在她蓬头垢面的半张脸上停了片刻,转开了眼,柔声对她们道:“你们若是不愿回家或无家可归的,请随本将去大名府,虽无度牒紫衣,但出家人慈悲为怀,收留诸位娘子总非难事。若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就更好了。”

    当即许多人都低泣着点头愿意前往。也有人犹豫不决,却又更害怕回家后的日子,被身边的人劝说两句后也就低声说道愿意去大名府。还有几个沉默不语,只点头了事。

    章叔夜令一名副将带着两百军士,先找来女真营中的骡马粮车,将这些女子送回大名府安置,随后翻身上马,前往安排处理这几万尸体,以免瘟疫横行。

    走了不多远,章叔夜突然回头,那些个女子正慢腾腾登上骡马车。

    那个女子,不知道二郎有无认出来。

    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赵栩用兵仿白起,为歼灭战。相关评价文字出自《史记》等,不一一注明了。

    祝大家中秋快乐。

    本章留言发月圆红包。嘻嘻。

 第349章

    第三百四十九章

    陈太初会合了陈元初赶至林州时; 远远就闻到一股恶臭; 密林上空飘散着一层轻烟。跟着他的十几个陈家军亲卫不约而同地一凛,转眼看向陈太初。

    “大郎、二郎; 他们是在烧尸?!”

    元城的战后由章叔夜处置。他们离开的时候; 战场两侧的山上林中都已经开始挖坑填埋敌军尸首。己方战死的军士也一一核对名号运回大名府,留待上报兵部后封妻荫子免除赋税。但即便对待敌军,也从未听说过将对方挫骨扬灰的。

    陈太初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六郎历来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便不留余地,又狠又绝。然而几万尸首; 若要全部挖坑填埋,十天也处置不完。

    “这有什么; 北方和契丹女真的民间向来都有火葬风俗; 吐蕃也多。”陈元初语气淡然:“虽是深秋,这许多尸体来不及填埋; 也容易产生瘟疫。”

    他身后一片沉默; 只有马蹄踏地声哒哒哒。

    陈太初望向浓烟飘来的地方; 凡入侵反叛者一概诛杀,归顺也无活命机会; 死后挫骨扬灰。这应该也是六郎所要的震慑之效。今日一战; 契丹和女真皆元气大伤; 十年内想要再度来犯都难。至于声誉二字,六郎何尝在意过?

    陈太初挥鞭策马,率先进了林州大营。契丹和叛军的两处大营早已面目全非; 壕沟中尸体堆积如山,大名府的民夫和义勇都还没到,两边的军士皆布帕蒙面,正将木板车上的石块和泥土倾入壕沟。十多个医官蒙了面,戴着油布手套,一路抛洒药粉,预防尸毒。

    烧成了灰黑色的旗杆在苍黄的天空下四零八落,成群结队的军士正在往两旁运送尸首。一旁搭起了临时的草棚,下头或仰或躺着密密麻麻的西征军伤兵。几十个随军医官正带着人在检查伤势敷药包扎。

    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皇帝金帐和五色帝旗十分醒目,陈太初进了大帐,里头密密麻麻坐着二十多员大将,却悄无声息。众人见他兄弟二人来了,纷纷抱拳点头示意。

    赵栩去了外袍,还未卸甲,左臂上似乎受了伤,裹了几圈布条,正在看手中的文书,眉头微皱,眉心夹出了针尖纹,抬头看见他二人,眉头就展了开来,丢下手中的文书,几步迎了上来,和陈太初互相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同时伸手轻轻给了对方肩头一拳,跟着紧紧抱了抱对方。甲片相撞之声脆生生的,离开时带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元初笑着退到一旁,和众将相互见礼。

    陈太初后退两步,单膝跪地:“臣等幸不辱命,元城之战已胜。臣亲手诛杀了完颜亮!”

    金帐内一静,既而爆出众将轰然喊好的声音。

    赵栩大喜,伸手扶了他起来:“你可有受伤?”

    “臣无伤。陛下是受了什么伤?”陈太初视线落在赵栩左臂上。

    赵栩动了动臂膀,笑道:“无妨,用力过猛,旧伤裂了开来而已。你来得正好,太尉前两日在海州歼灭高丽军两万六千多人,方才枢密院的军报才送来。”

    陈太初落了座:“高丽蛮子无路可退,背水一战,不知我军损失如何?”他从东路战场离开时,领三千轻骑绕道突袭海边停泊的高丽战舰,三百余艘高丽舰焚毁了一大半,余者仓皇逃往南方去了。

    赵栩指了指手边的文书:“只有粗估出来的死伤八千余人。过几日应该就会报到兵部。元初来得正好,太尉还在淮南路追击福建路的叛军,要有劳你赶回秦凤路。”

    陈元初起身行礼:“臣领旨。”

    “梁氏在西平军司重振旗鼓,割让玉门关、瓜洲给黄头回纥,又把北山一带让给了西州回鹘,借兵五万,已攻下了肃州,往宣化府而去。”赵栩语气轻松,抬了抬手。

    成墨带着四个亲卫赶紧展开一侧的大赵西部舆图。帐中众人纷纷起身靠了过去。

    陈元初对西部各州县城池烂熟于胸,略看了一眼,胸有成竹道:“陛下,臣这就前往兰州坐山观虎斗,再等着收一点渔翁之利。”

    众将嗡嗡嗡议论起来,给陈元初出主意的有,赞皇帝高屋建瓴的有,跃跃欲试想请命去立功的也有。

    赵栩长身而立,负手在舆图看了片刻,取过成墨呈上的朱笔,在舆图上画了一条线,转身笑道:“吾欲元初为大赵立下不世之功。”

    众人定睛一看,都有些头晕,心跳加速,屏息看向皇帝。

    少年天子眉头舒展,秀致无双的下颌微微扬起,薄唇带笑,只看着陈元初。

    这条线,西起西凉府,沿着贺兰山到兴庆府,黄河、阴山一路到东边吕梁山山脉。靠着太原府才止。将西夏卓啰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嘉宁军司、祥祐军司、左厢神勇军司全都囊括在内,这也是西夏最为繁荣之地,平原丰沃,水土肥美。

    皇帝这是要灭夏啊。不少将领这才明白为何陈青竟然未趁胜追击梁氏。

    “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元初胸中豪情激荡,跪了下去。

    赵栩亲手取过尚方宝剑、敕书、枢密院的调令和任命书,一一放到陈元初手中:“今日起,陈元初便是我大赵西军元帅,统领秦凤路、永兴军路、河东路三路十军。”他顿了顿:“由吾代摄监军。”

    帐中的将领们一怔,皆心潮澎湃。官家自己代摄监军,那就是将三十多万西军全部交给了陈元初,若他有异心,完全可以自立称王了。

    皇帝竟然如此信任陈家!百年来大赵终于有了一位不再重文轻武的皇帝,连外戚都不疑不防。

    ***

    捷报频传至汴京,朝廷内外更是喜气洋洋,枢密院和兵部的官员走路生风,只忙坏了户部的官员。

    陈元初任西军元帅,陈太初掌东四路兵权,还有陈青执掌枢密院,领兵追击福建路等南方叛军。皇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陈家权势滔天的议论成了坊间的热门,朝中御史台、宗正寺也纷纷上书谏言皇帝不可给予外戚这般厚待,跟着举荐了不少文臣担任监军。

    皇帝的旨意隔了两日到了二府。张子厚于早朝宣读,旨意言简意赅。

    举贤不避亲。若有能胜过陈家父子的,尽管举荐。文臣监军,不懂兵法,掣肘万千,延误军机,无需再议。

    震惊朝野的还有皇帝宣布十一月先帝灵驾发引后,开武生恩科,设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入殿前司任职,再设二甲、三甲武进士,得军中将领保荐,可任地方上的县尉,变成了从八品的朝廷武官。

    虽有不少文臣反对,奈何二府诸相公皆无异议,就连五日一朝的大资苏瞻也出言赞成。

    皇榜贴出,汴京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往日街坊里的泼皮无赖都收了心思,去寻那禁军的教头,若能考上,吃上朝廷的皇粮,可比混迹于市井不知强了多少。一时间国子监的武生都跟着吃香起来,日日都有士绅带着管事等在门口替女儿相女婿。那些个等着来年大比的士子倒受了冷落,想到战祸频发,四面受敌的局面,也只能感叹自己生不逢时了。

    洛阳此时却越发萧瑟,出不去进不来,也挡不住各处大战的消息飞一般的传播着。

    白马寺悄悄迎来一位贵客,白马寺住持亲自将张贤妃迎了进去,帷帽下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雍容华贵,声音十分柔美。相陪着往大殿上敬香拜过后,再往一旁方丈室歇息。

    不多时,统领洛阳各寺的传灯老方丈在住持的引领下进了方丈室,张蕊珠赶紧起身行礼,将自己的信女之心柔声道来。

    传灯方丈在蒲团上盘膝坐了,不急不缓地讲了离相寂灭分,大半个时辰后,张蕊珠起身送走方丈,又用了一些素点心,便以坐禅为由遣走了寺中之人。

    她在罗汉榻上斜斜靠了片刻,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跟着晚词轻声禀报:“娘子,孟大学士来了。”

    张蕊珠蹙眉,泛起万种轻愁,泪盈于睫,柔声道:“快快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六郎图谋的那块,是河套平原。

    2、我宋民间和契丹女真的民间,都有火葬风俗。我宋后来出法令禁止,但止不住。

    3、住持和方丈不一样。



 第350章

    第三百五十章

    “多谢孟大学士在陛下面前陈词; 洗清了蕊珠不白之冤。”张蕊珠微凸着小腹; 盈盈下拜。

    孟存侧身避开,躬身行了礼; 言辞冷淡疏离:“请娘子有言直说。若给人知晓娘子私会外臣; 只怕臣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六娘和蕊珠同窗数载,不敢说情同姐妹,却也相得益彰,又有缘分一同侍奉官家; 她不见了,蕊珠亦惶惶然。”张蕊珠语带伤感:“何况表姑父和孟大学士乃是亲兄弟; 蕊珠和六娘也算是表姊妹——”

    孟存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有言直说,娘子若是要叙亲; 当请内人来才是。”

    张蕊珠视线在孟存清隽的脸上转了转; 侧身举起帕子掩了半边脸笑了起来:“孟大学士在蕊珠面前这般清高严苛做甚?盗得汴京城防图、私刻孟在印章、临摹我舅舅字迹这些事,不都是大学士亲力亲为的么?”

    孟存双耳中嗡嗡作响; 身不由己退了一步。她怎会知道!阮玉郎这厮必然是故意泄露给她知道; 好让她牵制自己; 也好让她压在阿婵头上。

    看着孟存面色由红转白,又从白到红; 张蕊珠叹道:“若不是我从舅舅书房拿出了几封信; 孟大学士又怎能临摹得□□无缝?你我都得了阮先生的指引; 为的都是官家的大赵江山,不然——孟大学士,我张蕊珠何以肯让出皇后之位给你女儿?”

    张蕊珠美目流转; 清丽无双的面容上略带怅然。

    孟存喉咙里发出两声极其嘶哑的笑声:“臣不明白娘子在说什么。”

    张蕊珠淡然地端起茶盏:“大学士不懂无妨,六娘都懂,汴京的赵栩和孟妧也懂。你母亲梁老夫人,你的兄弟也都会懂。”

    孟存平静下来,干脆在一旁落了座,也端起了茶盏:“娘子心思玲珑剔透,可惜命运弄人时局不佳。臣的前程性命倒不劳娘子操心。”他看着张蕊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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