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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汴京春深-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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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中气却十足。

    赵浅予又哭又笑道:“活的,活的。”她凑到方绍朴身边,见他手中小婴儿只比他双手大了一些,闭着眼哭得声嘶力竭手脚乱动,赶紧伸出手指碰了碰她那极小的手,轻声哄道:“小五不哭,阿姊在这里。乖,不哭哦。你爹娘都在,你姑母也在,还有你四个哥哥很快就回来,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得宠的小娘子了,你要笑才对啊。”

    兴许是她声音舒缓动听,兴许是她手指温热柔软,小婴儿无意识地紧紧揪住了赵浅予的一根手指,再也不肯松手,哭声也渐渐平息。

    苏昉在屏风外听到婴儿啼哭声,往屏风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心里酸酸软软。又等了一刻钟,见钱婆婆抱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身边赵浅予寸步不离。

    “阿昉哥哥来看看小五——”赵浅予侧过身。

    苏昉见她一根手指被包裹中的婴儿捏在手里,不由得也笑了:“她喜欢你。”

    赵浅予笑得极开心:“是的,我也喜欢她。你看她多漂亮,鼻子那么挺,像我,眼睛将来也很大,像我——”她脸一红,方绍朴说的这些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夸她……

    苏昉不记得妹妹二娘出生时是什么样子,他当时甚至不在府里。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婴儿,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另一只小拳头。

    那么软,那么细嫩,令他心悸,然后心都化了。

    小拳头动了动,伸出小手指来,握住了苏昉的手指头,同样拽紧了就不放。

    赵浅予瞪圆了眼:“阿昉哥哥,小五也喜欢你!”

    苏昉没想到小小的婴儿力气还不小,小心翼翼地举着自己的手,笑道:“我也喜欢小五。你看她多漂亮,鼻子像阿予,眼睛以后也会像阿予……”

    钱婆婆托着小小包裹,眨了眨不昏花的老眼:“郎君夸完了么?”

    苏昉一愣,脸上一热。他和赵浅予将钱婆婆夹在中间,面面相觑。

    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日光。

    “舅舅——!”赵浅予红着脸喊了起来。

 315。第三百一十五章

   赵梣的头从陈青身后探了出来; 紧紧拽着陈青的衣角,小脸还很苍白; 看着赵浅予强笑着问:“四姐; 那是个什么宝贝?”

    陈青眼睛一直盯着钱婆婆怀里的小小包裹,伸手牵了赵梣往前走:“陛下; 那个宝贝是臣的第五个孩子。”他大手掌心都是茧子; 语气却甚是温和,步子也迈得小。

    苏昉赶紧从小五的小手中拔出手指,躬身向惊魂未定的赵梣和向太后行了礼:“草民苏昉恭贺陛下和娘娘能脱离险境。”他看向陈青微笑道:“表婶虽然早产; 所幸母女平安。”

    赵梣眼睛一亮; 松开陈青的手:“你快去抱抱她。”他转身紧紧靠在向太后身边; 轻声问:“大娘娘,我能抱抱她么?”

    向太后搂着他在罗汉榻上坐了下来,闭了闭眼; 打了个寒颤,稍定下神来; 见赵梣经此生死巨变竟毫无胆怯之意,她不禁搂紧了赵梣,哽咽道:“十五郎也做哥哥了; 自然能抱的,只是你要小心一些——”

    陈青小心翼翼地接过小五,见她稀疏的胎毛柔软地耷拉着; 眼睛紧闭; 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他只抱过刚出生的元初; 跟个蚱蜢似的不停扭动,力气也大。可掌中的小宝贝极轻极软极弱,如疲惫的蝴蝶或初萌的新芽,他面临千军万马时也没这么害怕,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她。

    陈青不禁低头亲了亲小五的额头,粗糙的胡茬扎得小五猛地睁开眼,松开了赵浅予的手指,胡乱挥舞,放声大哭,险些从陈青手里挣脱下来。赵浅予气得不行:“舅舅!你的胡子弄疼她了!快抱好。”

    陈青大笑起来,将小五直接放入赵浅予怀里:“去,你带小娇娇给陛下看上一看。我去看你舅母。”他无暇顾及礼数,直奔屏风后。

    屏风后早已收拾干净。陈素看见兄长来了,喜极而泣:“哥哥!大嫂刚醒。”

    方绍朴赶紧带着一应宫女内侍药僮医女识相地退了出去。陈素犹豫了一下,也悄悄走出了屏风,回过头,见兄嫂眼里只有彼此,心里既高兴又难过。大哥回来了,六郎一定也很快就到。一根针倏地戳在她心头,疼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

    屏风外大乱后难得的平静,其乐融融。赵梣正紧张地托着小五问钱婆婆:“她动了怎么办?她会不会不舒服?我这样抱对吗?”

    小五离开娘胎,只喝了点宫里的羊奶,又费力气哭了一回,小脸往那丝布上靠了靠,懒懒地看了赵梣一眼,又睡着了。

    赵梣高兴得很,得意地看向赵浅予:“她喜欢我抱呢。”

    赵浅予冷哼了一声:“喜欢,谁敢不喜欢官家你呢。”

    赵梣躲开钱婆婆的手,极小心地抱着小五坐回罗汉榻上,不舍得放下来,就这么僵在那里。

    赵浅予拉了拉苏昉的袖子:“阿昉哥哥,我们等着看十五郎的小胳膊能撑多久。哼,十五郎,你可别硬撑,摔着了小五我舅舅会很生气。”

    赵梣头也不抬,注视着小五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她近乎透明的眼睑肌肤上,留意到她耳后有一块青色的胎记。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小人儿呢,好像在他手里就很安心的样子,看了他一眼就睡着了。掌上明珠原来便是这种感觉。

    向太后凝视着赵梣,一瞬间,她感觉到,赵梣长大了。

    屏风里魏氏微微侧过头,看着一脸胡茬的丈夫,微微笑了起来。

    陈青坐在榻边,看着魏氏秀致的小脸上无一丝血色,伸出替她拢了拢鬓边还湿着的发丝。

    “娇娇。”他柔声唤她的闺中爱称,“不哭,伤眼睛。”

    魏氏眨了眨眼睛,陈青的拇指滑过她眼下和眼角,放到自己口中含了一下,笑道:“甜的。”

    魏氏嘶哑着嗔笑道:“胡说。”

    陈青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唇:“你尝尝。”他不敢用力抱她,怕弄疼她。

    魏氏抬起手,掌心从他刺刺的胡茬上滑过,无力地勾住丈夫的脖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屏风边一声低呼,一片压抑着的轻笑声。陈青依依不舍地在妻子唇上啄了啄,才转过头来。

    一群小儿女正停在屏风边,赵浅予捂住嘴瞪大眼,苏昉转过头看着屏风上的水纹,非礼勿视。方绍朴也转过身盯着那渔翁轻声道:“愿者上钩愿者上钩。”

    赵栩却轻靠在屏风架上,对微微笑的九娘眨了眨眼,颇有些懊恼,没想到自己输给舅舅了,方才在库房里竟不曾一亲芳泽。

    陈太初抱着幼妹,垂首注视着怀中睡得不太安稳的小人儿,唇角微翘。也好,以后家中会被爹娘恶心坏的终于不只是他们几兄弟了。

    九娘白了赵栩一眼,他想什么自己为何都明白呢,真是平添羞恼。她见魏氏红了脸闭上眼扭过头去,陈青却坦荡荡什么也不曾发生似的,不由得笑着走上前去:“恭喜表叔表婶平安相见,心想事成。这位小表妹真是小福星呢。”

    陈青握紧妻子的手,笑道:“心想事成倒不错。太初,快把你妹妹抱过来。”

    陈太初将妹妹如珠似宝地捧到父母跟前,轻轻放在魏氏身侧,跪在脚踏上柔声道:“妹妹睡着了,爹爹你说话轻些。”

    陈青眉头一扬,站起身问赵栩:“外面眼下如何了?”

    “阮玉郎重伤而逃,赵棣和叛军已通畅无阻地进了御街。黄河水既然还未到汴京,陈十六他们应该挡住了掘坝的敌军。”赵栩转身看了看外头的漏刻:“舅舅留在这里陪舅母和表妹吧。孟在已经将人手都调过去了,我和太初护送官家前往即可。”

    陈青点头道:“你们小心。我们返京时击溃的女真和契丹那三千多骑,未能掘破黄河堤坝,恐怕这两日就会南下。还有不少硬仗要打。”

    陈太初正和魏氏说着贴心话,听到父亲的话,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襁褓,站了起来:“我今夜就要赶去应天府,高丽和福建路叛党明日就会抵达应天府。”

    陈青凝视着儿子,忽地伸手摸了摸陈太初的发髻:“你们兄弟四个,都很好。待你收复淮南那一片,回来可以行冠礼了。”

    不等陈太初应答,陈青又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们爱护妹妹也要和打仗一样胆大心细,知道么?”

    看着陈太初脸上怪异的神情,赵栩笑道:“六郎得令!”

    苏昉看着他们,胸口酸酸胀胀的,陈家父子五人,连着赵栩,上阵杀敌一条心,相亲相爱也是一条心。

    九娘跟着赵栩从垂拱殿前殿而来,约莫猜到苏昉和苏瞻发生了不快。苏昉脸颊上隐隐还有不显眼的指印,九娘心疼得很,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开解他,看到他眼中的黯然,便携了他的手也走到陈青面前,笑道:“阿昉和阿妧也得令,对了,还有阿予,快来接将令。”

    赵浅予笑嘻嘻地应了一声,爽脆得很,怕苏昉触景伤情,赶紧看向赵栩轻声道:“哥哥,你再疼小五,也不能越过我去,知道吗?”

    赵栩长臂舒展,将赵浅予的发髻揉松了:“好——傻。”

    苏昉眼明手快,赶紧接住赵浅予跌落的发钗,替她插了回去,把自己的那点伤春悲秋暂且抛开,低声安慰她道:“你是六郎的亲妹妹,谁也越不过你。”

    赵浅予轻轻点了点头,笑了。

    九娘看着他们两个,也笑了起来。

    ***

    宣德门大开,广场上一个抵抗的禁军也没有。

    自从进了内城,就有人劝赵棣先将外城占领,再深入内城,最后再攻入皇城,以免中计。可赵棣却对阮玉郎深信不疑。他说城会破,城就破了,他说孟在会被释兵权,便也说中了。

    赵棣对朝中大臣们擅长什么不甚了解,可却清楚大赵的文臣历来退缩,能给钱的给钱,能给物的给物,哪怕是公主郡主,只要能不打仗,总会送出去求和。这样的兵临城下,他们必然有人愿意归顺,有人想着求和,能死战到底的只有为数极少的硬骨头。趁胜追击,方是上策。只要他登上宣德楼,昭告天下——想一想赵棣手中的缰绳都会轻轻颤抖起来。

    他高举手中剑:“登楼——!” 

 316。第三百一十六章

   自宣德楼往南看去; 宽阔的御街两侧,斜柳有气无力地轻轻摆动; 热闹的街市门户紧闭,往日在商铺外一溜排开的摊贩也都不见踪影。招牌如旧; 布旗招展,汴京是这个汴京; 赵棣却疑心自己攻占了一个假汴京。

    没有禁军; 没有文武群臣,没有百姓。只有他和麾下将领们站在宣德楼上,可容纳万人的广场上,只有日光无动于衷地笼罩着略显疲惫的军士们。

    白日光晃得赵棣心慌慌,他不禁四处寻找先生的身影,可连那报讯童子的身影也不见了。不管如何,登上宣德楼,他是天子,他是大赵唯一的皇帝了。接下来,挥兵先攻西边的都堂; 还是北面的文德殿垂拱殿?

    自州桥方向疾驰过来近百骑; 远远地能看见旌旗不整; 队形混乱。

    赵棣大喜; 定是京中溃败的禁军。他心底反而踏实了一些; 举起手中剑笑道:“哪位将军去擒下败寇?”

    周围沉默了一息; 一位副将朗声道:“陛下; 那是河东路的人马; 看来是遇到劲敌了。末将愿去接应!”

    赵棣一惊,仔细看去。耳中轰鸣声渐盛,此时看得清楚,一团黑色乌云,旋风般追上了那百骑,瞬间吞噬了他们,甚至不见箭矢飞过也不闻呼喝声。

    铁骑隆隆,旌旗高高飞扬。铁钩银划的“陈”字依稀可见,如狂潮般席卷过来。

    宣德楼上瞬间乱成过一片。

    “陈家军在此——!陈青在此——!陈家军在此——!陈青在此——!”示威声响彻云霄。

    御街两侧不知何处涌出许多颈系红巾的殿前司禁军,随之高呼:“燕王在此——燕王在此——!投诚无罪,归顺保命,倒戈有赏——!”

    这正是赵棣攻入外城后令人呼喊的话。不少叛军被陈家军和燕王的名头吓到,手脚都软了,听到这话不免心惊胆颤地看看周围,不知道此刻的同袍,会不会变成下一刻的敌人。

    赵棣从宣德楼上看得真切,街巷中还涌出了许多手持锄头板凳菜刀的百姓。广场上的军士们赶紧举起了兵器、旁牌。陈家军重骑已奔雷般闯入了他们的队末,弓都来不及举,人人只求自保。

    赵棣脑中一片空白,身不由己被亲卫们挟裹着往宣德楼下奔。方才那君临天下的一刹那,如梦如幻,似真又疑似从未发生过。或许他一直在做梦?

    “先生?”赵棣高声喊起来,“先生——?”

    宣德门的城门依然打开,挤满了人,乱成一团。

    北面方才还紧紧关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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