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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明月照君来-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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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的袖口下,林仙儿纤细的手指紧张地掐入了掌心,整个人的神经崩得紧紧的。她不是不怕,她只是在赌。林仙儿一点都不蠢,至少在揣度男人心理这方面,她可以说是比谁都厉害。她在快活王身边待了这么些时日,恍然觉得面前的这位神秘莫测的王公子,未必就真的就是跟快活王是一条心的。
  果然,在调笑地看了她两眼之后,王少典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百无聊赖式地撇了撇唇,“放心,我没有那么多闲心关心别人的事。况且……”
  林仙儿听到他前面的一句话,心底微微一松。然后她就看到面前的男人向前垮了一步,她的神经又条件反射地绷紧。
  手中修长的折扇挑起了林仙儿垂至胸前的一缕长发,白衣青年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哑轻笑,“况且我还想看看,你能够做到哪一步……别让我失望,嗯?”
  他的声音磁性低哑,好听得可以迷惑任何女人的心神。但是最后一句话中却蓦地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地压迫,整个人气场也为之一变,让林仙儿顷刻间腿一软靠在了身后的竹子上。一直到面前的人松开手,又恢复成往常风流纨绔的样子,慢悠悠地转过身走远,林仙儿这才慢慢地站直身,抬手擦了一下前额。她大口喘了口气,身上已是一身冷汗。在刚刚王少典靠过来的一瞬间,她还以为她就要死了。
  滂泼的大雨从天而降,连绵的雨线仿佛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其中。雨点打落在窗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明明是杂乱无章的节奏,听久了,反而感觉它好像带有一种自然的韵律。
  冷色的光从窗枢外透进来,明明是刚过了正午,窗外的天空却是阴沉沉地,仿佛长夜将至。
  明月夜坐在窗边的茶桌旁,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瓢泼而下的大雨。这里是一间开在驿路旁的酒家,他们一行人被这突然而至的大雨堵在了路上。官道上的黄泥路几乎已经陷成了一个个泥潭,他们只有待在这里等雨停。
  夹杂了些雨丝的冷风从窗户里飘进来,九月的秋雨已经有些凉了。素色衣裙的美人坐在窗边,安静地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她察觉到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我以为你不会跟上来了。”
  “为什么不会?”
  面前的男人一身清爽,仿佛并不是从大雨中走过来的。骨节分明的好看大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开始倒茶,朦胧水汽飘散中,楚留香唇边的弧度仿佛与往常无异。
  明月夜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倒完了茶,这才慢慢道,“我以为,这件事了了之后,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男人递至唇边的茶杯微微顿了一下。
  明月夜的目光微微下垂,落在他端着茶杯的修长手指上。她面上的神色很淡,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口中还在轻缓地继续,“楚公子,你从初入江湖到如今,手上从未沾过一条人命,是么?”
  楚留香微微垂着眸没有说话。
  “这一点,明月十分敬佩。但是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与你不同,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明月是不在乎手上会不会沾上无辜人的鲜血的。”
  房间中的空气安静到近乎沉寂,面前的人依然没有开口。明月夜慢慢地伸过手拿过桌上那个青花瓷茶壶,纤长的手指在壶底轻轻一拨。再抬手时,从茶壶中流出来的已经是芬芳馥郁的酒液。
  明月夜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这里,一杯放在了楚留香面前。
  “这两年来,十分感谢楚公子的照顾。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无论什么时候,楚公子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遣人到万梅山庄寻我。但有所求,不敢辞耳。”
  一句话说完,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再缓缓将空杯放回桌面。明月夜站起身,礼貌的向对面的人俯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软靴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依然轻柔而富有韵律,一直到它渐渐离开房间,轻到消失不见,桌边的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澄澈的酒液上,墨色的眼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剪影。从窗外透进来的冷光映亮了桌边人没什么表情的侧颜。
  半晌,房间中终于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知道在那间房间中坐了多久,楚留香也正像他来之前的明月夜一样,看着窗外的雨帘出着神时,他的肩上突然横过来一个手臂。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人陪你喝酒。”
  楚留香略微顿了一下,回过头,对上了王怜花那张带了些微笑意的俊颜。轻轻笑了笑,白衣男人看似颇为正常地开口道,“王兄你总是到得这么及时的吗?”
  王怜花仰头想了想,“大概因为我最闲?”
  一坛坛的酒被从酒库中搬了出来,酒家的老板脸上笑得开了花。原以为这么大的雨,今天的生意不会好了。谁能想到居然来了两个大主顾,他酒库里的酒都快搬空了,在房间里喝着酒的两个人还没有停。
  脸上笑开花的酒家老板将最后一坛酒送去了包间中,临走时还好奇地朝喝着酒的两个人望了一眼,心中纳罕,这两位公子文质彬彬地,没想到这么能喝酒。江湖人的酒量还真是深不可测嘿。
  一直到天色擦黑,外面倾盆而下的大雨似乎都小了些,王怜花打着酒嗝,指挥着仆从将终于醉倒的人搬到了床上。懒洋洋地挥手让侍从们下去,他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人,长长叹了口气。
  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间的门前,拉开门,王大公子摸着后颈懒懒散散地斜倚在门框上,打着哈欠刚要开口,却被里面的人飘来的一眼制止了。
  “嘿嘿”笑了两声,王怜花摆了摆手拉上了木门,“没事,他醉了。”
  “你能灌得倒楚留香?”
  “我是灌不倒,但是一个人自己想灌倒自己的时候。无论对面坐的是谁,他最后总归是会醉的。”
  懒洋洋地踱到桌子旁坐下,王怜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准备醒醒酒。刚刚那十几坛子酒灌下去,他几乎以为自己今天也要交代在这里了。到现在居然还能保持几分理智说话,王大公子简直佩服他自己。虽然那些酒大部分都是楚留香喝的吧……
  木桌旁的另外一个人闻言动作略微顿了一下,也不再开口。手中的香碾转过一圈又一圈,她调香的动作专注又认真,仿佛世界上再无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了。即便她手下正在调的这一幅,只是最简单的静气凝神香。
  王怜花一口一口地将茶喝完,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她的动作。半晌,待她最后一个步骤做完,点燃合好的香料,合上香炉的盖子时,王怜花终于纳罕地开口,“你既然还关心他,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说什么觉得不是一路人,王怜花压根不相信这样的说辞。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三观对不上算什么?只要看入了眼,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抓在手心。
  明月夜捏着香炉盖子的手指略微顿了一下,纤长的眼睫垂下,白衣美人轻声开口道,“因为我如果不想拿他的性命冒险,就不得不这么做。”
  王怜花乍然听到这句话连酒气都清醒了几分,他的眉心狠狠皱起,“如今这天底下还有人能逼你做到这一步?”
  “有的。”
  明月夜神色淡淡地站起身,柔软的衣摆拂过木质椅面,“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房间的木门打开又合上,外间中的两个人都出去了。茶桌中央的香料燃起缕缕青烟,伴着淡雅的香味从外间的门缝中传了进去。
  里间的大床上,床上躺着的人眼睛安静地合着,墨色的眼睫搭在下眼睑上,似乎早已陷入沉睡。

  ☆、两件事

  宽敞明亮的房间; 香味淡雅的熏香。
  屋子中的绯衣少年绕着屋中央的青衣老妇人转了两个圈,嘿笑道,“江左司徒家居然还有幸存者?”
  青衣老妇人恭敬地低着头,“老身恐怕是最后一个了。”
  坐在上手的明月夜抬眸看了他一眼,纤长的手指中捧着一杯清茶,“坐吧。”
  “是。”
  江左司徒特别听话地在靠右侧下手的椅子上坐下; 半点看不出快活王座下那恶名昭彰的“色使”的影子。
  “快活王那里的情况,简单说一下。”
  “前些时日,瀚海国的三王子主动来投……”江左司徒详细地将快活林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其间还提到了现如今快活王座下最出彩的几个人; 沈浪,熊猫儿,和新任的“财使”王少典。
  在江左司徒开口说话的时候,王怜花已经踱到了上手明月夜身旁坐下。他手中把玩着一把水墨折扇,听着开头时还是一副漫不经心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直到江左司徒提到王少典,他拨动着折扇的手指一顿,眼皮略微抬了起来,“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此事我也不知情。王少典是主动找上快活王的,因为吃喝玩乐无所不精,所以极得快活王的欣赏。”见王怜花开口询问; 江左司徒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回忆了一遍; 小心而谨慎地回答道,“他从未提过他的来历,我们也只能根据他使用的武器和他本人的外貌判断他并不是中原人。此人外表虽然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 但是老身总觉得,他实际上深不可测。至少以老身的眼力,完全看不透他。”
  江左司徒倒是十分乖觉,王怜花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但是以他在江湖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来,这位绯衣公子的危险程度,并不比快活王座下那位同样姓王的青年要少多少。江左司徒虽然经常被人形容是一条毒蛇,但是在这些人面前,他觉得他身上这点毒根本就不够看的。
  虽然江左司徒已经回答得尽量详细,但是实际上也并没有说明白那位神秘青年的多少信息。王怜花的眉心皱了一下,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正要继续发问,他身边的明月夜突然打断道,“我送给你的那个人呢?”
  提起这个,江左司徒脸上露出了一个惊艳和恐惧混杂的复杂表情,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开口道,“明姑娘是从哪儿找来的这样一个人……”
  “怎么?”明月夜略微垂了一下眸,白皙纤细的手指掀开了茶盏的杯盖,“她的任务完成得不好?”
  “不是不好……”江左司徒面上显出了似哭似笑的神色,“是太好了……”
  坐在上手的白衣美人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别有深意,慢慢喝了口茶,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劳司徒公子费心了。”
  “不敢,不敢……”江左司徒连连摇头,过了片刻,又犹豫道,“只不过……”
  “怎么?”
  “快活王身边的另外一位白姑娘,好像也发现了些什么……”
  明月夜将茶盏杯盖合上,轻缓抬眸,“白姑娘?”
  她的眸光略微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侧眸思索了几秒,“不用管她。”
  江左司徒一愣。
  “必要的时候,”明月夜唇角略勾,眼眸中的笑意有些凉,“你们甚至能够去找她帮个忙。”
  一直到江左司徒离开,王怜花都端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一手摸着下巴,他似乎认真思考了很久,终于郑重开口道,“那个王少典,你认识?”
  随手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遍,明月夜略微垂着眸轻声道,“一面之缘。”
  王怜花略微一怔,“在哪儿?”
  “我应该与你说过。”明月夜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眸光如一汪深不见点底的湖水,湖面映照出了他的影子,“在大沙漠,石观音的那个魔窟里。”
  窗外那场大雨整整下了两日方停。
  因为库藏的酒在这两天内全都卖出去了,酒家的老板在明月夜一行人走的时候还一瘸一拐地热情地出来送了他们。
  “店家留步。”
  站在将行的马车前,王怜花看着这个满面笑容的老头子,微微笑了笑,特别平易近人的样子。
  鼻头红红的店家面上笑容憨厚,一直在拱手鞠躬地祝福道,“公子一路平安。”
  “……我们当然会平安,但是这句话我就不送给你了。”
  王怜花这句话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正低着头的老店家也没并没有注意这个插曲。直到听到王怜花问到另外一个老板怎么没看到时,他才抬起头诚恳解释道,“那位老哥哥腿脚不好出不了门,所以让我一个人来送送公子你们。”
  “原来如此……他酿的酒很好喝,原本我还想见一见。”王怜花这句话似乎只是一句随意的寒暄,问完之后就并不在意地扔到脑后了。
  一直到那行马车走远,酒家的老板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瘸一拐地走回了酒家。
  他进门之后,并未往那放了几锭银锭的柜台上看上一眼,而是径直穿过大堂走到了后院。推开柴房的门,打开里面隐藏得极深的一个暗道。一直顺着暗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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