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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权臣本纪-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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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行,让人汗颜,不知那位贺姑娘是否受到惊吓?”
  他问得极为克制,当日早把九盏和烟雨两人寻来细细问话,知道内情后,不禁暗自懊恼自己实不该打此主意,难能想殿下未至,琬宁竟会贸然行事,险些酿成大祸,倘真有好歹,自己万死也自不能赎其罪了!
  “你何必替他汗颜?”成去非语气平淡,“他可还知道‘汗颜’二字如何书写?你家老夫人向来严明,怎就放任他这般恣肆无惮?”
  顾曙听他未言及琬宁,心下稍稍安定,应是无事,便含糊应了两句,登车往家中去了。
  成去非不急于回乌衣巷,同虞归尘一起往城郭东南方向走。日头毒辣,到了晌午又向北行三五里,正是用饭的时辰。只见一条溪流,绵延于蒹葭之间,一处村落十分规整,村道贯东西向,巷道则南北通,倒连成一个井字。
  院落一般大小,屋脊一齐高低,门和窗是普通白木,匠作却精到,木面光滑,古拙朴实。这村落里人原多作木匠,房屋盖的自别具一格。赵器便进去一户给了钱让准备饭食。
  院子里与普通农家无异,一株两人能抱过来的老槐树,底下案凳简要,但色泽极沉,近似苋菜中那一点,泛着浓郁的红,看不出纹理,又未着漆,大略照着胡床的样式做出来的,有那么几分像,倒也新奇。
  木匠姓邵,十分好客,见几人进来便喊一声上茶。很快一个村妇端托盘来,茶盅有吃饭的碗大,一色的白,磁糙,也无任何装饰图案,却润厚结实。送饭菜的丫头大约是邵师傅的女儿,身量尚小,尖脸高额,笑眼弯弯,时不时露出一口的小米牙,倒不怯生。待酒菜布好,人就都不见了。
  凉菜热菜具有,尤其一道豆腐,切的四方四正,大小约同,芝麻油调和,撒着小白细葱,一口下去,松软滑嫩;那四腮鲈鱼有半臂长,七八条埋在寸二长的野菜里,用自制的豆豉炖,香气扑鼻。喝的虽是浊酒,但因斟在大碗里,反倒让人顿生豪气,他两人略饮一些,以示礼节而已。酒意荡漾,醺然中,邵师傅话便稠起来。
  “两位虽是官家,倒往田里跑得勤。”邵师傅一笑,他的长相是小窄脸,眉眼疏落,唇薄,齿细,说起来有些鼠相,但神情自得,毫不怯懦,手艺人一技在身,历朝历代都有饭吃,所以牌位上供着鲁师祖,是真正的衣食父母。
  “多有叨扰处,”虞归尘细品鲈鱼,“饭食很可口,费心了。”邵师傅听得喜笑颜开,见两人酒饮得稀,便一直劝着多吃菜品。
  此地隶属建康县,前任县令张子野刚调任广州没多久,此人素有清名,据闻常食不过菜、干鱼而已,在政洁己,省繁苛,去游费,百姓安之。两年任上,政绩颇丰,建康县是扬州和丹阳郡治所,正处秣陵帝都腹地,事务繁杂且掣肘多,张子野倒能使眼前百姓安居乐业,实属不易。
  两人便同邵师傅闲议起农事来,主客渐说得融洽自得,院子里溢着笑声。期间那小女儿过来送些从天井里捞出来的蔬果,沁凉入肺,满口盈香。成去非又饮几大碗冷茶,十分适意。
  正说到浓处,院子里忽闪进一人影,仍是个姑娘,比那小女儿大上一些,没留意到家中有客,只一把丢了头上斗笠,额间几缕发丝湿透,脚底没穿鞋,光着两只脚丫,面上悻悻的,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等踏步往这边走时,才看到他两人,先是一怔,随即大大方方见了礼,在她父亲跟前站定了,耷拉着脑袋:
  “今日被官家逮着了。”
  邵师傅“哦”了声,因他俩人在,也不多说,只道了句“知道了”便挥手让女儿走了。
  见他二人目中有征询的意思,邵师傅犹豫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小女是跑村外头那条昌河里摸鱼去了,怕是遇到官家,把渔具收走了,所以哭丧着个脸,见笑了。”
  此语此景,成去非仿佛在哪里听过,再一想,原是许久以前琬宁曾提及过一句“不该与民争利”,当时诸事还尚无头绪,他姑妄听之,并未太着意,这一回,自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相视一眼,成去非便问:“可是不许百姓在河中捕鱼?一经发现,自有处罚?”
  邵师傅心底一惊,本觉诧异,忽灵醒过来,这两人也是官家,一阵畏意碾过,虽不知两人是多大的官,此刻只唯恐说错了话,遂讪讪笑了几声:“我那女儿胆子大,惯坏了,回头定教训她。”
  他二人已看出邵师傅顾忌,且石几上一片残山剩水,便起身告辞,邵师傅一壁喊了女儿来收拾,一壁忙又让人给带了一筐蔬果。
  “公子们不嫌弃,就收下吧。”邵师傅笑言,赵器见成去非无异议,便开始掏钱,被邵师傅一把拦下,庄稼人手劲大:“小民见公子们面善,叙话也尽兴,农家没金贵东西,一点心意望公子们笑纳。”话说得诚恳,几人不再勉强,带着蔬果上路了。


第122章 
  他们一行人待出了村落; 转上大道,没多久,忽听前头一阵击鼓声,赵器因素日里在外头走动勤繁; 此刻忙上前道:“不多远就是县衙治所。”成去非了然,怕是挝登闻鼓; 便对虞归尘道:
  “今日你我倒替御史出使巡按。”
  虞归尘笑道:“回头看他如何谢你我。”
  自古就有御史大夫监察御史等风宪纠核机构定期出使巡按; 他二人今日是巧合,往前再行片刻; 果真见那府衙门口站着对中年夫妻; 由男子击鼓; 因拼劲全身功夫,看着像是要把那鼓击烂了才肯罢手。
  尧有欲谏之鼓; 舜有诽谤之木。此鼓设立初始本意是让欲谏言者击鼓已达上听,自本朝祖皇帝始,敢谏之鼓添鸣冤之用,挝登闻鼓以此成制; 历经百年,鸣冤早已大于谏言之功。
  如此震耳欲聋击打半晌; 只见府衙里头终走出一人来,细问了情形; 那中年夫妻忽泣涕涟涟,自是在诉苦,把那状词递给官差; 不知说了些什么,却见官差面色陡然一变,转身匆匆而去,徒留夫妻二人仍立在府衙大门前似在相候。
  不多时,方才那一官差很快又疾步而出,对这夫妻摆手道:“大人受理,且先回去等消息。”
  夫妻二人只得一步三回首地走下阶来,面上仍是一片戚戚然,成去非见状遂给赵器丢了个眼神,放了帘子,两人在车内听话。
  赵器等两人近了身,赫然发现那妇人两眼红肿,翻烂在外,已然成缝,在这日头底下,竟难能睁眼的感觉,遂敛容问道:“不知贤伉俪是为何事来府衙陈冤?”
  看赵器面生,又问的突然,这对夫妻自然起了疑心,面面相觑,赵器忙又道:“敝人也正想到府衙来告状,可又多有担忧,遂问贤伉俪所为何事,也想知府衙是否愿为受理替民做主?”
  听他言之懃恳,这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那妇人竟又抹起泪来,抽噎不能语。这男子亦含泪叹道:“我二人,结为夫妇多年,一直难育子嗣,好不易盼来一对孪生儿女,风里来,雨里去,不成想养到十三四岁,竟被人双双给抢了去!”
  赵器心底纳罕,想这青天白日,还有硬抢人儿女的?遂一脸惊奇问道:“何人嚣张至此?”
  男子缓缓摇首:“怪我夫妻二人心善,不想惹出一桩大事,本是一队车马自当地经过,忽有家仆模样的人来寻水,我忙让我儿汲水给送去,不料我儿迟迟不回,反倒是那家仆来了,问我可是还有一个女儿,小民不知内情,便实话说了,那家仆忽丢给我几串钱,说是他家公子看上我这一双儿女,要带府里去养,还道这是我家修来的造化,眼见我那女儿也被拉扯出去,我夫妻二人哪里能忍,跑出来相争,不等上前,便被一众家仆摁倒在地打了一顿,小民当时又气又急挣着身子喊了一句‘强盗!看府衙不抓你们!’,那家仆听言又给了小民一窝心脚,笑道‘尽管去告!’小民气昏了头,恼恨得很,便嚷道‘说你们姓名,我这就去告!’只见这一队车马已扬长而去,丢了一句‘回首之顾,告去吧!’”
  车内两人听到此,不由碰了碰目光,好一个回首之顾,成去非岿然不动,面无表情瞧着那随风而翕动起来的帘幕,只听外头仍继续道:
  “小人哪里知道什么是个回首之顾,后来有人给出了主意,让我来府衙告,可小民尚不知是何人掳走我儿,要告谁去呢?好在有人相帮,告诉小民,那回首之顾,说的便是建康城里,乌衣巷顾家,小民眼见我这婆娘要哭瞎了眼,这才请人写好了状词,来府衙讨个公道!”
  一席话说完,那妇人哭得更是凄惨,这汉子怕是想起当日情状仍历历在目,便也气得浑身乱战难能自持,赵器安慰几句,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耳畔忽传来两下轻叩车壁声,便又说几句客气话,目送那夫妻相搀远去。
  成去非打了帘子,目光朝建康县府衙探去,仍是没多少表情,赵器立在跟前不敢出声,几句话下来不意问出这么个事,回首之顾,这江左还有几个回首之顾?事情一目了然,也只能是那位顾家的六公子了。真是丧气,此行本格外顺利,两位公子心情似乎也十分舒畅,这下定是给搅没了,赵器一想到顾未明那张总是笑得不明不白的脸,脊背都跟着凉了几分,
  “你去查清楚这户人家姓什么,住在哪里,此事是否属实,另外,暗中再查查顾六那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两个人,”成去非目光仍在府衙上头停留着,剩下的话却是看着虞归尘说的:
  “你看,”说着又瞟了眼府衙大门,“这里头敢接这个案子?”
  “郡县不能断的案子,自会上报廷尉,这是惯例。”虞归尘想的却是另一事,“不过能断定出回首之顾的人,想必不是寻常百姓。”
  成去非默默颔首:“这夫妻二人背后有人点拨,寻常百姓也写不来状词,只是这点拨之人,既然知道回首之顾,也自然清楚此事棘手,县衙是很难断案的,可还是让夫妻来击鼓鸣冤,”说着定定看着虞归尘,“你说谁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两人目光碰撞的刹那,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成去非便冷冷道:“想他死的人,从来不止我一个。”
  也只有在虞归尘面前,他才有如此露骨时刻,虞归尘叹道:“未必就要走这一步,你想清楚,顾大人向来偏爱他,即便定了罪,也自能从刀口救下来,届时你动不了他,又徒增和顾家的龃龉,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尚不是能要人命的罪。”虞归尘委婉补了一句。
  明目张胆抢百姓子女,确实可恶,也实在目无法纪,但倘真查出来,至多是把人归还给那夫妻,顾未明罚俸免官,待风头过了,官复原职便又指日可待,乌衣巷四姓的子弟,且在“八议”范围之内,届时说不定处罚更轻。
  成去非眸中幽光浮动,想这两年中温韦张朱等各家皆有些浮华子弟,这些人聚在一处,少不得跟他有样学样,越发荒诞无行,时不时便有弹劾这些人的折子奏上去,怕是在天子的案边摞出了些高度,亦落了层轻飘浮尘——无关痛痒的处罚更助长这些人气焰,国法纲纪到底为何物,是如何也塞不进脑子里去的。
  “那要看他作孽到何时了。”成去非仍不肯松口,虞归尘知道再劝无益,成伯渊自有杀一人儆天下的意图,可如何做的天衣无缝,教人寻不到半点破绽把柄,却是荆棘载途。阿灰的小心思则行的妙,处处借他成伯渊之力,虞归尘也自知成去非一时不会点破,两人是否心照不宣,似乎也只有局内当事之人清楚了。
  “县衙无非两选,一是压下来,二是往中枢报,倘是往中枢报,子炽审案需谨慎,当初沈大人给子炽定品,也是有些风言风语的。”虞归尘忽提此事,意在提醒,廷尉署用吴冷西,虽走的是正常程序,但外人看来,总归是大公子在安排私人,任人唯亲。吴冷西出身不明,由寡母抚养成人,说是同会稽大姓吴氏多有渊源,可到底是连家牒都没有的野路子,向来为时人所诟。那水镜先生名声在外,当初亦是由沈氏一手捧出,大公子之母,慧眼识人,自甘为水镜先生造势,先生未出南山,而名声远播,实沈氏之功。吴冷西终究依附于他人声名之上,倘无成去非,自是独木难支,但也正是因有成去非,他若微有小过,那便是成去非的大咎了。
  成去非领其意,放了帘子,吩咐前头道:“回乌衣巷。”
  先送到虞府,两人就此话别,待到自家门前,成去非挑帘而下,见福伯迎了下来,忽想起那一筐瓜果,早有小厮给搬了下来。
  他一壁拾级而上,一壁拍去衣袍上风尘,继而随口嘱咐福伯:
  “这些瓜果,一半给殿下,一半送二夫人那里。”
  福伯近来日渐耳聩,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不知听成了什么,只道:“那老奴这就让人给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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