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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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薛真听方胜说完整件事后，第一个想找的人，竟是归雁。
以薛启之狂，慕容蝶之傲，他们自然教不出一个心计深沉、不动喜怒的人来。薛真虽然聪明绝顶，却并非稳重老成的人，时常会冲动一下。不过以往的冲动，只是时不时的让他惹些情债而已，而现在的任何一个冲动，都可能让他丢了性命。
归雁遇事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恰恰是他最需要的。事实上，若不是归雁劝阻，他真有可能冲进维扬道场，杀个血流成河，毕竟，那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威胁到了他的生命，毕竟，四个鲜活的汉子，就在他面前被杀，他却束手无策。
明知道那将是最愚蠢的行为，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了冲动，因此他让文墨去找来了归雁。看到她关切的眼神，薛真似乎感到心情平静了许多，之前对她的种种怀疑，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们在你这儿受了挫，却还敢发动阴谋，想必是知道了你和方子申并无交情。”归雁猜测道。
“也可能是在我这儿受了挫，让他们觉得夜长梦多，从而提前下手。”
“他们像是会铤而走险的人吗？”归雁摇头道，“我看不像。”
“会不会真的是方子申干的？”
“方子申若毒死司徒天鹰，会不留后招，反而被别人抓住？”归雁皱起小鼻子，对着薛真左看右看。
“你看什么？”薛真有些心虚。
“看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唐姐姐把你夸上了天，总觉得不应该如此白痴……”
“你……”
促狭的笑容在归雁脸上一闪即逝，“无论如何，现在木已成舟，你和他们没有对立的必要，相信若你绑着方胜去拜访维扬道场，定然可以和那几个老家伙把酒言欢，对你在扬州的发展，也会大有裨益。”
薛真听了，也开始端详归雁。
“看什么……”归雁莫名地脸上一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显得很是可爱。
“你平静的时候有点怕人，还是现在这样美些。”薛真笑道。
归雁也笑笑，道：“方胜一会便回来了，你倒是做个决定。”言下之意，若薛真肯下决心，她便一起出手，方胜促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薛真皱眉想了片刻，还是摇头：“做不到。”无论如何，方子申和义父薛启是旧识，方胜和他相处得也不错，而且危难之时相投，他实在下不了手，同时对遇袭的那一口气也咽不下。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归雁幽幽叹道，“若你是无情之人，唐姐姐怎会陷得如此之深？”
这一声叹得甚是幽怨，好像她自己就是唐安安一般，倒把薛真吓了一跳，好在归雁和唐安安实在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薛真默然不语，慕容蝶和薛启，都是重情不重理的人，薛真从小受他们影响，岂会不同？
“既然这样，那你就要早做准备，一旦他四人将维扬道场的局面稳定下来，第一个就要对付方胜，也定然会找到你这里来。”
薛真点点头。他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似乎一切都不劳他自己去想，感觉轻松之极，周身压力仿佛一下减轻了许多，和他与唐安安在一起时相似。
不同的是，唐安安为他抚琴煮茶时，他只是暂时忘记了其他事情？？唐安安毕竟不是江湖人，无法帮他分担什么，而归雁却能想他之所想，切实地为他分忧。
难道，这就是自己离开安安的理由么……
“在想什么？”归雁见薛真魂不守舍，不由问道。
“想你为何对我如此关心。”薛真笑道。
归雁似是愣了一下，道：“谁让我家小姐和唐姐姐情同手足呢？”
“既然这样，我可否与颜姑娘见上一面？”不趁机提出这个要求，就不是薛真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真正待追问，便听文墨在外面大喊道：“少爷，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旋风般冲进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女子。
“雪涵？怎么是你？”薛真惊喜地站了起来，若不是碍于归雁在旁，早就张开双臂了。
“什么雪涵，叫雪姐姐。”女子含笑道。
薛真笑道：“瞧你还是少女的模样，半分都没老过，叫姐姐也没人相信的。”
一看到美女，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真是……归雁在一旁看着，嘟起了嘴。诚然这个雪涵的确长得玲珑剔透，是个难得的美人，也不用这般忘形吧？
寒暄了半天，薛真似乎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归雁，忙把两人相互介绍。可是不介绍还好，这一开口，更把归雁气得冒烟。
“雪姐，这位是醉月轩的归雁姑娘……”
雪涵“哦”了一声，露出恍然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归雁。
她竟然把我当做青楼女子……归雁尴尬得双腮通红，可是又无法反驳，自己的确是醉月轩的人啊，这都怪薛真这个“风月公子”的名头太响……
薛真对归雁的恼怒恍若不见，又介绍了雪涵。雪涵姓林，是薛启的正妻林韵儿的侄女，自小便在薛家随林韵儿学武的，因此和薛真极为亲密。她两年前也加入了广运盟，主持平江府分舵，此时突然出现，当然令薛真欣喜不已。
另一处值得高兴的，是林雪涵精通易容，又是个讨人喜欢的美女，她来对付薛真身边这些神秘兮兮的女子，恐怕比薛真自己效果要好得多。
第一章 情怀（下）
听薛真问自己为何会来到扬州，林雪涵笑道：“你大哥说担心你在扬州的安全，又调不开别的人手，所以让我过来帮你，顺便看看这儿有没有生意可做。”
薛真心中冷哼，要真是担心他的安危，让他回建康去不就成了，何必还特意从平江调来林雪涵？薛泰的目的，显然是想要在扬州展一番拳脚，由薛真在明处吸引其他帮派的视线，林雪涵则在暗中布置，力求在其他势力干预之前就打下一个牢固的楔子。
薛启的这三个义子，收养时都已经七八岁大，彼此间既无血缘关系，也没有幼年时培养出来的手足之情，即使表面上和和气气，内心深处也谈不上太多的兄弟情谊。这在广运盟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好在薛泰和薛德都是一心为广运盟着想，这几年来配合得还是相当令人满意，因此薛启才能放心游山玩水。
但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为了广运盟的利益，让义弟做一下棋子，这对薛泰来说，也决不会是个困难的决定。
这样的用意，薛真和林雪涵自是心照不宣，就连旁观的归雁，也猜了个大概，房中的气氛，一时间竟是出奇的压抑。
林雪涵带来的属下，也证明了这一点，“银鼠”裴冲和“灰兔”寇元朗，都是足智多谋，善于经营组织的人物，并不以武功见长，真要有什么危险，恐怕还要薛真保护他们。
“你这宅子太小，我让裴寇二人在附近买个院子，他们带着随从手下住过去，我陪你住在这里，可好？”林雪涵知道薛真心中不快，语气极尽温柔。
“随便。”薛真没好气地道，“不过我这里可危险得很，随时有人冲进来杀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归雁重重咳了一声，起身道：“既然你已有人保护，那我可以走了。”说完向林雪涵点了点头，看都没看薛真一眼，便走了出去。
薛真一愣，一边起身跟在后面，一边道：“我送你……”
林雪涵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甚是奇怪，什么时候起薛真还需要一个青楼女子来保护了？她摇摇头，自去安排下属的事宜。
“呃……我和她其实……”薛真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解释，而他和林雪涵的关系，确实也颇不清楚，因此说出来的话当然也是结结巴巴。
“你是薛公子嘛，做什么自也不用向我交待。只可惜了唐姐姐一番深情……”
这丫头怎么总把安安挂在嘴边上……唐安安是薛真的软肋，想起来总是一阵揪心，归雁却偏偏不知趣。
薛真无奈地看向归雁，发现她还是一副平静的面孔，心忖道：难道她刚才的话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我误会了？
两人都不说话，片刻间便走到中街，街上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的脸上都带着春天般的笑意。
看来司徒天鹰的死讯并未传出啊，否则城中定不会如此平静。那四个老家伙，也不想扰乱即将到来的花会么……
清脆的叫卖声打断了薛真的思绪，一个只有薛真腰身高的小女孩，捧着一把鲜红的芍药，站在他的面前。
“公子，买枝芍药送给这位姐姐吧。我家的芍药，是全城开花最早的哦！”
小女孩说的不假，芍药开花的盛期尚未到来，街上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卖芍药的人了。
归雁脸上微红，就要走开，薛真将她拉住，笑道：“我住的是芍药园，怎可有名无实呢？”说着拿出一块银子，塞到小女孩手里，“我全买下了。”
“是银子呢！”小女孩高兴地嚷着，随即怯生生地道，“可是太多了，不知道怎么找给公子……”
“不要紧，多的给你买衣服。”薛真接过花，指着宅子的方向，笑道，“我住在这后面的芍药园，以后每天要卖的花送到那里就行，我都买下来。”
小女孩欢天喜地地跑了，薛真转向归雁，含笑把手中娇艳欲滴的芍药递了过去。
归雁垂首轻声道：“公子身在万花园中，难道还缺这一株芍药么？”
这样一句话，倒教薛真呆了一呆，他原本只是想逗归雁开心而已，并没有想得太多。不过既然人家话已出口，总不能说姑娘你别误会，便道：“即便在万花园中，此刻眼里却只有这一株芍药。”
归雁抬头看向薛真，双眸中闪过一丝亮丽的神采，一瞬间竟让薛真定在那里。
尽管只占了清纯可爱，尚称不上绝色，但薛真可以肯定，这个女子的眼眸，是他见过最动人心魄的一双。就算他阅过美女如云，也几乎迷醉在那炫目的眼波里。
奇怪，我以前看她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感觉……薛真好不容易定下了神，不由心中困惑。
那光华一霎即逝，归雁幽幽道：“明日琼花盛放，极尽光芒，公子可还会记得这株小小芍药？”
薛真道：“琼花之名贵，在于世间少有，芍药之可人，在于亲切温馨，两花相较，各有千秋，芍药又怎会输于琼花了？”
归雁终于露出了笑容，接过芍药道：“公子不必送了，归雁还有些事情要办。明日就是花会之期，我家小姐会在琼花观露面，公子莫要迟了。”说罢转身去了。
明天的花会，一切会顺利么……等薛真心情不定地回到芍药园，方胜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看方胜一脸的失望之色，薛真就知自己所料不差。方胜果然是被莫？的一套官腔打发了回来，甚至险些被司理参军邱正把那日醉月轩的案子也扣在他头上，心情郁郁，只简单说了几句便回房休息去了，薛真便来到了林雪涵的房间。
“好像有心事？”林雪涵依然笑得那么温柔。
薛真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有关慕容蝶的那些。林雪涵沉思片刻，正色道：“真弟，不是姐姐责备你，你做事的确太不小心了，你尚未形成江湖人的意识，还是那公子哥儿的感觉。”
薛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雪涵，若说除了义父义母和师父之外，他还肯听什么人的话，那就只有林雪涵了，虽然他一直试图以“雪涵”来称呼她，心中却是真正将她当成姐姐的。
“其一，你不该轻易让人做你的属下，余风和伍大我没有见到，但至少不应如此轻率。伍二等人的死，不能证明他们忠心于你，只能说明他们并非维扬道场的同伙罢了。其二，你在扬州不该如此招摇，随便就惹上维扬道场，还在醉月轩大打出手。在扬州，你没有相当的实力，要么不要接触江湖，要么老老实实地韬光养晦，可惜你都没有做到。我想你这住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好在我进来前仔细看了一下，周围倒没有什么眼线，可能你的实力不足，别人也不值得打草惊蛇，维扬道场那四个老家伙，既然计划已然成功，自然也懒得再来理你。”
薛真泄气地道：“还有第三么？”
“有。”林雪涵不依不饶，“你好奇心太重，尤其是对女子。其实弄影姑娘是不是蜀山派，颜如水到底是什么人，归雁的武功传自何人，与你又有何干呢？江湖上神秘的人和事太多，好奇心越重，死得就越早。＇奇‘书‘网‘整。理。'提。供＇依我看来，这几个女子对你都没有敌意，但一旦你知晓了她们的秘密，那时就很难讲了。江湖上的保命之道，就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薛真只觉得汗流浃背，他自以为聪明，却不想林雪涵这么一说，竟处处是错。
林雪涵舒了一口气，脸色温和了起来：“你只是经验尚浅，不打紧的，姐姐会尽量帮你。维扬道场那四个老东西这么嚣张，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太过得意忘形。不过在这之前，我也要见识一下那个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