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督师-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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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一起愕然,但猛的回想起来,这位说书的秀才不正是姓吕?自己代表张飞骂吕布为三姓家奴,岂不连自己也骂了进去?于是,不可抑止的哄堂大笑立刻爆发出来,差点将这个茶楼的三层掀翻。
吕汉强很尴尬,吕汉强很气愤,吕汉强就要暴走。
是谁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出了这一声讥笑,他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声讥笑离着他太近了,近的就在他的鼻子低下。
是的,就是那位一脸青色的官二代。
看着一脸讥讽之色的官二代,吕汉强真是有种叔想忍而婶绝不能忍的暴怒,吕汉强已经开始判断自己的醒木摔在那小脸什么位置合适的时候,那官二代身边几个壮汉已经警惕的跃跃欲试起来。
立刻,又一句古话便冲进了自己的脑海:“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自己即是穷人,更不能与官斗。”
还有一句古话,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自己不是好汉,那就更不能吃亏了。
还有一句,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咱们是君子,十年后我再报仇雪恨呐。
还有一句古话——
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想向那张小脸报以老拳的义愤,微笑着继续说书。
只是刚刚一个搅局,就将原本严肃的书场弄得再没了章法气度,说书的心情不佳,听书的更聚不齐精神,一时间书场里交头接耳,嗡嗡声如轰炸机飞临。
身为帝都,尤其是北京城这个帝都,存在每个人骨子里的那种看热闹不嫌烂子大的习惯,是天生便有的,尤其是这里,能够整天泡在这个现在价格不菲的茶楼,喝着最低劣的茶水,吃着不能下咽的点心,买着现在最低五十文一张,还时有时没有门票的主,绝对不是官二代便是富二代。正所谓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这京城里,遍地三五品的大官,一两品的也是车载斗量,国公什么的世家勋戚,谁家没有个背景?烂子大了,老子抗上便是。
于是,听不成书的二代们,一起将唾沫喷向了那个不知道来历的二代。
“如果一个英雄,却为了一点点利益便忘记了自己的祖宗,忘记了自己该做的责任,那么被人骂做三姓家奴也不为过。”这时候,那个小孩,那个官二代翘起二郎腿施施然喝一口茶,吃一块糕点。
倚翠楼的茶点其实不好吃,相比别的茶楼,简直就是粗制滥造,好在,到这里来的都是为听吕汉强说书,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以,大家根本就不挑剔,也没人真的去吃。
对于这粗制滥造的点心不被客官吃光,对于茶楼倒是一个好事,剩下的还可以再上,不但省了本钱,一物多卖,也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办法。
但是,这位爷对这粗鄙的茶点却是甘之如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官二代,还是现雇的一群闲汉充充门面。
吕汉强停下说书,笑着接口道:“所谓风骨,不过是看所处环境所表现的东西,一个濒临饿死的人,面对一个馒头而活下去,只要不是做泯灭良心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毕竟生命第一,活下去,才是第一。”看看那个满脸不屑的二代,吕汉强深有感触很是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酒肉臭的人怎么能了解冻死骨的痛苦与悲哀?”
“岂不闻,苏武牧羊不改气节,班超苦难不忘尽忠?生死是小,忠义最大,难道你一个堂堂秀才白读了圣贤书吗?”那二代倒是满腹经纶,这几句话便让原本吵吵嚷嚷的茶楼鸦雀无声,谁让他占了大义高地?
吕汉强也坐下来,将手中道具的折扇哗啦收起,气定神闲的接口道:“苏武牧羊,却也吃了匈奴羊肉,娶了蛮夷女子,班固出使,也对属下言道不过是想封侯,目的不同,生存第一,即便是吕布勇冠三军,没有董卓帮助起家,也不过一战阵小卒,匹夫罢了。哪里会有后世里的天下英雄?”
“为一女儿气短,我等不齿。”
“天地阴阳,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本是时间万物的大道,为一倾慕女子而不要江山的大有人在,更谱写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篇章,那些枭雄会被历史遗忘,但这些真性情,真汉子,却会永远被历史记住,无论他的功过,只因为他的那腔柔肠真情。”
“好。”全场掌声,吕汉强拱手四处答谢。
“嗤。大丈夫立身世间,便要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躺倒温柔乡里,哪里还可称为大丈夫?”
“当一个人真正只追求功名利禄而忘却柔情本性,那与禽兽有何意义?这样的人,谁会追随?谁会赞赏?就如同我们这本书,大家唾弃的是曹操,惋惜的是吕布,请问在座各位,你是憎恨曹操还是吕布?”
只是一问,便让原本汹汹的民意立刻转向了吕汉强,尤其他还有那许多粉丝,这时候,即便是知道吕汉强在强词夺理,大家也在本心支持。
于是,两人唇枪舌剑往复不断,每一句出来,都会引来不同立场的人的一阵叫好,这时候的气氛可比听书来得热烈多多。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却原来,你的祖先如此,也就有了你这样的品行,可惜我煌煌大明,却取了你这般秀才,真是可惜啊,可惜。”
此言一出,吕汉强豁然站起,这是一种侮辱,一种人身攻击,且不说吕布的千秋功过谁人能说的清,便是这刻薄的话语,就让所有与他面对的人断难接受。
但是,吕汉强想想便忍下了这口气,在那想看笑话的几百双眼睛里,再次施施然坐下,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道:“祖先所做,自有他的环境决定,我等后生小子不敢做什么评论,至于我怎么成为秀才,却是在几番轮典里取得,若我是秀才之身所取不当,那只能说明这大明取士方法不对,应该改的是这朝廷而不是我。”
此言一出,倒是引来无数唏嘘共鸣,这倒是那公子与吕汉强所没料到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而这位公子所说说明龙生龙凤生凤的言论我想更是悖论。”
“怎么说?难道不是吗?”那小公子斜着眼睛,一脸嘲弄的看着吕汉强,等着他的反驳。
这时候,吕汉强肃然站起,恭恭敬敬的对着背面皇城的方向拱手道:“哈哈,按照公子所说,那洪武爷祖上都是农民,那哪里还有这朱家天下?还不是洪武爷顺应天势,带着一般天下英豪,披荆斩棘,百死一生,驱逐鞑虏,还汉家一个清平世界,若不是如此,哪里还有这煌煌大明?”
轻轻的马屁,恭敬的礼节,无限敬仰的神色,立刻让那小子哑口无言,他敢再说什么老鼠生儿打地洞吗?高度,这下就回到了吕汉强手中。
“你。”那小子脸色铁青哑口无言,然后恨恨的一声转身就走,于是间,呼啦啦走了一片。
“别走啊,再呆一会,我说不死你。”吕汉强悄悄的擦了把冷汗,心有余悸但嘴上硬气的嘀咕。
这就叫,倒驴不倒架。
第035章 苦闷
不开心的事情还不止一个找茬的让自己堵心,当晚上接收那些报童上缴报纸的收入时候,张掌柜的清点了下人数与收入状况,不由得皱眉向吕汉强汇报:“先生,今天,又有三个报童带着钱钞失踪,这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吕汉强当初招募报童的时候,眼睛盯着的就是那些街边乞讨衣食无着的流民子弟,不单单是为了降低发行费用节省成本,是本着一颗善良的心,让他们有个生计,但是,那些孩童却没有本钱,不可能先垫付上自己的报纸钱,因此,吕汉强决定,先拿报纸后缴纳收入。
这样他变相的救济了许多孩童,让三四百孩童身后的家,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收入,从而能够在这大雪之后,在这无依无靠的乱世里活下去。
但是,麻烦也出现了,不是每个孩童都是天真无邪的,也不是每个孩子身后的家长都不贪婪,结果就是,几乎每天在后院敛账的时候,总有一两个孩子带着报纸的钱失踪,这让张掌柜非常恼火与焦虑,而每次说这事情的时候,吕汉强都会苦笑一声,就那么轻轻放弃。
“今年的气候越来越不正常,看样子,明春的大旱不但会继续持续,可能更加剧烈。”望着又开始飘雪的天空,笼着手跟在一群抬着箩筐的小二身后的张掌柜,不无担心的嘀咕。
吕汉强的脚步不停,但是,更加沉重了。
自己是过来人,心中知道,小冰河期开始了,北方的大旱从今年更加严重,大明真正的苦难现在开始了,自己可以改变自己,但是,却绝对不能改变这气候,即便自己是穿越者也不可以,那么,剩下的是什么?救助一个算一个吧。
“先生,这样下去不行啊,你可以救助一个,却救助不了天下,如果任由那些报童拿着我们的钱失踪,那我们早晚都要破产的。”其实,张掌柜早就知道了吕汉强的心思,不过,知道归知道,事情不是这种办法。
吕汉强站住脚步,就想起了那个找茬的官二代,还有那些养尊处优的什么二代,心中烦躁的嘟囔:“那还怎么办?报纸要发行,可孩子们没有一文钱家底,让他们先交纳本钱,那是行不通的。”
“可是,现在有许多濒临破产的小户人家,都托人给他们的孩子寻我们,当我们的报童,我们可以雇请他们啊。”张掌柜小声的辩驳。
吕汉强转过身,望着张掌柜的眼睛,好久,依旧轻轻的摇头:“那些小户人家还一时不能饿死,但是,那些我们雇请的报童没了这收入,马上就会死,虽然早晚都可能是死,我们还是该做点什么,就努力的做点什么吧。”
看看还要争辩的张掌柜,吕汉强挥挥手,打住了他要做出的意见。
“我不是菩萨,我也救不了这天下,但是,我是人,我应该做我该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就是我的本心。”然后继续背着手走。
那些自认为聪明的孩子,和那些孩子身后自认为聪明的家长,其实是最愚蠢的,拿着一天报纸的收入,不过是四五百文钱,四五百文钱能做什么?不过是半石米罢了。为这只能吃上七八天的嚼过,却绝了自己以后的生计来源,这不是愚蠢还是什么?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该想个办法杜绝,张掌柜说的对,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我们能做的是尽力而为,也不能让人家将我们的善心以为是愚蠢。
“有什么办法呢?“吕汉强嘟囔着,依旧背手往屋子里走。
“开饭喽。”一声嘹亮的呼喊,立刻让茶楼后院变得欢快起来,一个个杂役小二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嘻嘻哈哈地直接奔向伙房。
“张大哥,今天晚上是什么嚼过?”一个小二新人问神气活现的站在伙房门前的张大:“肉包子加上白菜汤。”看看一阵嘘声的手下,张大促狭的接着道:“不过白菜汤里面有肉噢。”
“好啊。”立刻便是大家一阵欢呼。
张掌柜的站住脚步,皱着眉头捏着下巴看那些新老伙计吵嚷着往伙房里挤,心中不由得生成一个念头。仔细想了再想之后,眼前不由得一亮,张嘴要说,却见吕汉强已经背着手走远,连忙紧走几步追上:“先生留步,我有话说。”
吕汉强就站住,转过身看着追上来的张掌柜:“老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我倒是想到一个解决报童裹挟钱财跑路的办法,想和先生商量一下。”
能继续雇佣流浪的孩子,还能解决问题,这是个好消息,吕汉强的不由心中一喜,就在院子里,拉住张掌柜的手急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老哥哥快说。”
张掌柜笑着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购买家奴,只要这些孩子是我们的家奴,我们就有权抓捕那些逃跑的孩子。”
吕汉强看着张掌柜的眼睛,好半天,原先脸上的惊喜慢慢的消失,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老哥,这种买人为奴的方法我不屑做,我们家的张叔陈家兄妹我都要在一两年内发还他们文书,何况这些孩子?”
张掌柜的就沉默不语了,一个怀着悲天悯人心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能走多远?这是一种欣慰的悲哀。
既然不想雇请有身家做保的,这些孩子又拿不出钱来先垫付报纸的成本,又不愿意购买了他们做家奴,这件事,就等于无解,只能任这些孩子里,每天有一两个失踪,每天让自己损失五七百文本钱,但转而一想,每天自己赚的也不少,就当这些损失做了慈善吧。
越想心情越不好,就想寻个地方喝点闷酒。
“我现在衣食无忧,是不是该去城门,感谢那位在我最危难的时候,答应给我一餐饭食活命的老兵?”看看太阳已经西斜,吕汉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