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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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这番话后,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不管哈里木与梁巢父如何若苦劝留,玉娇龙只是不听。哈里木无奈,只得将她送出树林,临分手时,才又依依不舍地问道:“姐姐打算向何处去?”
玉娇龙:“何处能相安,便到何处去。”说罢一挥鞭,古道上曾下一串蹄痕,林子里荡起一阵铃声……
玉娇龙踽踽凉凉,穿过沙漠,翻越荒丘,一路行去,愈走愈见人稀,愈走愈觉荒凉。
她整整走了两天,直至第三天中午,当她策马走上一座山岗,眼前却突然展现出一片奇异的景色:山岗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地,草地连着一带葱郁的森林,透过林梢,一湾湖水在望,湖水是蓝澄澄的,干净得有如一面宝镜,把它近旁的树林、对面的青山,一齐倒映在水里,更显出一种怡人的幽静。玉娇龙知道,这就是她要投奔的艾比湖了。她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忙又举目向四处望去,忽见草地北端远远靠近山谷处,隐隐有一村落和一些有如棋布的帐篷,玉娇龙暗自忖度,那大概就是蒙古人聚居的地方。她对即将在这儿发生的一切,早已深思熟虑,成竹在胸,只轻轻舒了口气,理理鬓发,便纵马下岗,越过草地,穿入树林,直向湖边驰去。她来到湖边下马,让马和骆驼去自由放牧,自己寻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捧饮几掬清清的湖水,又洗去脸上盼尘沙,奶过雪瓶,这才悠闲地闭下眼来,让自己多日来的神倦心劳,得到片刻的安宁养息。
玉娇龙正迷蒙间,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水声笑语,她忙张眼一看,见前面山脚湖边,有几个妇女在那里洗衣,另育两个饮马的个子正惊奇地沿着湖边向她走来。玉娇龙忙坐直身来,注视着那两个渐渐走近的小子,见走在前面的那小子,大约十二三岁、手里握着条马鞭,腰间还佩了一柄短刀;后面那个看去还不满十岁,走起来也是一蹦一跳的,两个小子在离她面前十步远的地方站立下来、闪着两双诧异的眼光,不停地在她身上溜来溜去,还不时移过眼去瞟了瞟大黑马和那只双峰骆驼,站在前面的那个佩有短刀的小子,突然发现了挂在大黑马鞍旁那柄宝剑,脸上立即露出警惕的神色,问道:“你从哪里来?”
玉娇龙:“蒙古。”
佩刀的那小子不觉一怔,又向那骆驼瞟了一眼,仍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玉娇龙瞅着他,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佩刀的那小子说道:“我叫阿伦。”又指着他身旁那小子道,“他叫庆乌。”
玉娇龙又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个叫拉钦的?”
阿伦立即露出笑容:“你找拉钦大叔?!”
玉娇龙点点头。
庆乌忙挤上前来,怯生生地说道:“拉钦大叔出门去了,要过些天才回来。”
这时,在那边洗衣服的几个妇女也走过来了。她们都注视着玉娇龙,眼里露出羡叹的神情。当她们听说眼前这位陌生而又长得异常秀丽的远方女子是来找拉钦的,都感到十分惊讶。
其中,一个胖胖身构的妇女,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道:“你找拉钦有什么事?”
玉娇龙:“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他派人请我来的。”
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妇女,面露惊诧之色,忙接口问道:“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
玉娇龙:“我从哈珠来。在那儿,人们都称我驼铃公主。”
几个妇女大吃一惊,一个个不觉肃然而立,神情也立即变得局促和恭敬起来。那个年轻的妇女忙向林子周围看了看,好似在搜寻什么,不禁讶然问道:“你没带从人??
玉娇龙:“本有从人相随来此,不料在沙漠上遇贼,他们都被杀害了。”
那年轻妇女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发出咽哑的声音,急促地问道:“库鲁呢,他怎么样?!就是派去接你的那人!”
玉娇龙见她那般情景,心里立即明白过来,知道她问的那位库鲁,一定是她的亲人,玉娇龙的心情也不禁沉重起来,她难过地埋下头去,低声说道:“库鲁也死在沙漠里了。”
那年轻妇女发出一声惊呼,立即伤伤心心地痛哭起来。
阿伦用手紧握着刀柄,脸上充满衰伤,眼里闪着仇恨,上前扶着那年轻妇女,说道:“嫂嫂暂忍悲痛,要哭回家再哭,这儿不是地方。”说完便扶着她离开了众人。
剩下的几个妇女,这才一齐簇拥着玉娇龙,穿出树林,向草地那端的村落走去。
一路上,玉娇龙从几个妇女口中打听到一些这里的情况:这里聚居着三十余家,男女老幼约一百六七十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流亡到这儿来的。其中,蒙古人最多,也有少数回人和汉人,这些人,有的迫于官府的苛政,有的逼于地主的盘剥,有的为躲避仇祸,有的为逃避苦没,才离乡背井,经过长途艰苦跋涉。历尽种种辛酸、折磨,到这儿安居下来的。因此,彼此都能休戚相关,和睦相处,好在这里地处边荒,人迹罕到,那些伯克鞭长莫及,也就不来过问,倒使这个荒僻之地。暂时成为得以偏安的乐土。只是近来这附近一带,突然出现了一帮马贼,因此也引来一些伯克、巴依,带领着一群兵丁部勇,几番闯进村来,结果连个马贼的影儿都未看见,只牵走了村里许多牛羊,使得这个堪称世外桃源之地,又开始动乱起来。
玉娇龙还从那几个妇女口中知悉:适才那个年轻妇女名叫台奴,是库鲁的妻子;那佩刀的阿伦,乃是库鲁的兄弟。库鲁是个猎手,他全靠打猎获得的皮毛拿到乌苏去卖了来养活他的妻子和弟弟。
玉娇龙在几个妇女的簇拥下,边谈边走,不觉已来到她们聚居的村落。那里名为村落,其实只不过是草地边上靠近山谷的地方,用木桩围成一道大大的栅墙,在栅墙里建了一座座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屋子。只是那栅墙所用的木桩,都是一些粗大的树干,修得也很结实,看去好似营寨一般,却也显得有种威严气象。玉娇龙看着那排栅寨,不禁赞赏地笑了。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这倒真像个山寨!罗小虎在在西疆横行多年,却还未谋得这样一个立足之处!
玉娇龙还来走到栅门,里面那些人已经得到庆乌的飞报,迎出栅门来了。一些年纪较老的蒙古人,一见玉娇龙,竟跪拜在地,口称公主,有的还不禁流下泪来。
玉娇龙仪态雍容,神情肃穆,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一个个请起身来,对他们说道:“多谢大家一片情意,接我来此居住,我对你们将以亲人相待,与大家忧乐同怀,荣辱与共。”
大家见公主说话温文,又见她神态端庄,容貌美丽,都认为是天生的贵人,无不暗暗敬服,当即有几个妇女拥到她的面前,争着要迎奉她到自己家中去住。玉娇龙都一一婉言谢绝了。正当大家都在为她的住处为难的时候,她却从容而真诚地说道:“我想到台奴家去做客,我愿和她同住。”
妇女们中立即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她们都已体会到她的用意,感受到了她的好心,也对她更增添了几分敬爱之情。
玉娇龙的意愿,在众人心中简直就是旨意,大家只有遵从,谁还能有半点异议。于是,大家便又簇拥着她向台奴家里走去。
台奴家在村落的最深处,是一座用乱石砌成的一排三间的小屋,坐落在山谷旁边的一片斜坡上。站在门前,可以俯瞰整个村落和村前一带草地;后面是一片树林,直连山脚,这在别人看来会嫌其荒僻,而在玉娇龙眼里却爱它幽静,她感到这是天赐。
正在屋里哀哀痛哭的台奴,闻报公主来到,忙忍着悲痛迎了出来。玉娇龙上前一把拉住她,亲切而又真诚地说道:“我来和你同住,今后便是一家,一切有我替你作主,我会把你当作亲人看待,你也不必过份悲伤。”
台奴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还有我阿伦弟?”
玉娇龙:“当然也和我们同住,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台奴哭得更伤心了。陪送玉娇龙前来的众人,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玉娇龙在台奴家住下来了。这幽静的环境,纯朴的乡亲,旖丽的景色,使她暂时忘却了过去的辛酸和曾遭受的屈辱,也暂时抛开了对老父的思念,对失子的萦怀和对罗小虎的眷恋。她那已经过度劳瘁的身心,需要安宁,需要养息、玉娇龙只经过短短几天的休息,又变得容光焕发,显露出飒爽英姿。
几天来,台奴在玉娇龙的劝慰下,也渐渐减轻了悲哀,不时帮助玉娇龙照顾雪瓶,并日渐对刚刚会笑的雪瓶百般疼爱起来,她甚至只要雪瓶在抱,便感哀愁顿失,烦恼全消。
阿伦爱马,他对公主这匹大黑马的非凡神骏,简直惊羡万分。他常站在大黑马身旁出神,心里老挂着一个疑问:“这样美丽而又文静的公主,怎能控制得住这么暴烈的神驹!但他却又明明看到,那大黑马在公主面前竞是那样的俯首贴耳,那样的驯服温顺!
正是因为如此,才使这个生性桀骜的小子对公主充满了敬意。一天早上,阿伦给大黑马加了草料,又在望着它出神,玉娇龙走来了。他看了看玉娇龙,又看了看那马,问道:“公主,你怎能制伏这么烈的马?”
玉娇龙笑了笑,说道:“比它更烈的马我也制伏过。”
阿伦那困惑的眼光中充满了敬意。
玉娇龙:“你想不想有一匹好马?”
阿伦:“想,想极啦!可我没钱买。”
玉娇龙:“我送你一匹。你自己去选,只要你能制伏得了,多贵都行。”
阿伦高兴极了。不久,他果然就有了一匹上等好马。从此,他不只对这位公主怀着敬意,为了她,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了。
那只挂满项铃的双峰骆驼,每天清晨都由阿伦牵到屋旁放牧,让它自由自在地啃啮着地上的青草。那一阵清脆的铃声,在空中荡漾,又散向四野,更增添了这荒野的幽静。
渐渐地,王娇龙也迷上了这铃声,她从这悠扬的铃声中感到心旷神怡,感到思飘意逸。
一天近午,阿伦跑来报说:“拉钦大叔回村来了,就要前来拜见公主。”
玉娇龙听了忙吩咐阿伦道:“拉钦来时,要他就在阶前等候。”说完便入室更衣去了。
拉钦遵命立在阶前,由于心中焦急,不禁在那里走来走去。
过了片刻,玉娇龙盛妆跨出门来,凝然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见她眼如秋水,隐罩寒烟,脸若芙蓉,微沾霜露;不愠不笑,别有一种威仪;亦庄亦雅,自然体态万千。拉钦肃立阶下,呆呆地仰视着她,眼里始而诧,继而讶,再而疑,再再而惊,宜至变成了肃敬,充满着虔诚。
玉娇龙凝然不动地将拉钦注视片刻,问道:“你是拉钦?”
拉钦忙答道:“是。”
玉娇龙也不再说话,慢慢从怀里取出那只盛着指环的小木盒,递给了他。
拉钦忙用双手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见一对完全相同的宝石指环并列盒里。他关好木盒,双手奉盒过头,仰首向天祝告:“感谢我佛,公主果然已平安到此!”
玉娇龙已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出了弦外之音,徐徐问道:“我在沙漠遇劫之事,你大概已知道了!”
拉钦:“我到沙漠上去迎候公主,无意中发现了八具被杀的尸身;虽已天葬,但我还是从残骸和破衣上辨出是自己的兄弟,只是未见公主,我开始疑是被人劫去,又去四处寻访,后来到了乌苏,听得满城都在争传公主奇闻,我总是惊疑来信。后听一人相告,言之确凿,我才匆匆赶回,不想公主果然无恙。”
玉娇龙:“乌苏城里传我一些什么?”
拉钦:“都说公主学有仙法,在西城关口痛惩了那些无礼的巡丁。”
玉娇龙笑了笑:“你体去听信那些胡诌!我如真有仙法,何致在沙漠被劫,我那八名随从又何致丧命!我是全仗马快,才得以侥幸逃脱。”她看了看拉钦,见他眼里闪着疑惑神情,又说道:“不过,我在哈珠也习了点劈刺、拳技,急时亦可防身。”
拉钦这才释然地说道:“原来如此。怪道那瘸老头说得确凿,还夸说公主,一定身怀绝技。”
玉娇龙暗吃一惊,问道:“你怎么碰到那个瘸老头?他还说了些什么来?”
拉钦:“那天我听了人们传说公主之事,正在满腹狐疑,一个瘸腿老头突然向我走来,说他曾在京城当差,并说曾在玉府门前见过我来,彼此交谈数语,随即熟悉起来。
我将访寻公主之事告诉了他,并谈起城内的传闻,说出我心里的疑窦。那老头说,他曾在客店见到公主,又说当公主怒惩那班巡丁时他也亲眼得见,断言那定是我要寻访的公主无疑。我说从未听说公主习武,那瘸老头却说,公主不但能武,而且身怀绝技。他见我尚在疑虑,又说道:这有何稀奇,王妃就精通骑术,也曾学过射技。他提起大公主,我才豁然明白过来,听信了他的指点,就赶回看看来了。“玉娇龙凝立不动,静静地听着。沈班头在她心里时隐时现,有时如隐立云端的护法尊神,有时似暗伏潭边的伺人魑魅,有时又像荡游暗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