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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美人临安-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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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焕未说一字,坐在榻边,轻轻将宋酒的衣襟解开。
  两刻钟后,荀清华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直起了弯曲的腰杆。“好了!”
  未几,一口浊气从宋酒的口中吐了出来。她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有了气息,脉搏也开始跳动了。
  王之焕抬头问正在收拾药箱的荀清华,“这就好了?她身上的莺粟该如何解?”
  “当初老夫让你跟着学习医术,你死活不肯,如今后悔了?”荀清华哼哼了几声,过来替宋酒把脉。“如今人我是救回来了,剩下的全靠她自己。从今往后,没了莺粟的支撑,难受到了极点时,她极有可能寻死。”
  王之焕低头替宋酒系好衣带,口中飘出一句毫无温度的话。“师傅,你有事情瞒我。”
  荀清华哈哈干笑了几声,道:“为师有什么可瞒你的!”
  “往日救回一条人命的时候,师傅的脸上总会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可是……”王之焕抬眸盯着荀清华那张笑得不自然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今日,师傅的脸色很沉重。”
  荀清华闻言,再也装不下去了,敛了笑容。“阿焕呐,个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为师劝你一句,等她醒了便和她断了这段孽缘吧。古人有句话说得没有错处,情深不寿。这样做,于你于她都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很是棘手
  “孽缘?”王之焕望向荀清华,眼底的戏谑直直的照射进荀清华的眼中,惊得荀清华慌忙别开眼。“师傅,我和她自小定亲,也算孽缘?”
  荀清华指着榻上的宋酒,道:“你和她怎么算不得孽缘?太原王氏和永嘉宋氏结下的仇怨也非一朝一夕了,你还妄想着能将她娶进门?”
  “为何不可?”王之焕坚定地说道:“大哥当初不也将永嘉宋氏的女子娶进门了?”
  “娶了又如何?还不是落得双双殉情的下场!你和你大哥一个样,都太执着。”荀清华揉着眉心,似有疲倦之色。“她身上有两种毒,一种是莺粟,另一种毒出自永嘉宋氏,我没有解药。先前她的毒不知为何一直被压制着,此次被莺粟的毒一引,复苏了。”
  王之焕问:“师傅的意思是,阿酒的毒很是棘手?”
  荀清华只是略微点头,不再发言。天下皆知的毒药,找来解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若是个人门中所制的毒药,旁人不得而知,解毒便难上加难。
  王之焕静静地坐在榻边,荀清华何时出去了他也不知。
  王琢和宋清盼两个孩子哭得累了,听荀清华说宋酒无事后,便由宋君顾带着下去歇息。钱改容坐在外间,双眼看向挂着玛瑙珠子的珠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尾随钱改容而来的小童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蹲在钱改容脚边小声劝道:“郎君,您快些随小的回去吧!若是让郎主知道您私自逃出来,小的会被扒皮下油锅的!”
  钱改容淡淡地吐了一字:“滚。”
  小童讪讪一笑,忝着脸继续劝道:“郎主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您就随小的回去,安安静静地等着回京赴任吧!”
  因为钱改容忤逆钱诩的心思执意要和宋酒来往,钱诩便用尽手段将钱改容拘禁在家中,连半步也走不出去。
  半个月过去了,钱改容从未见过宋酒一面。若非今日送饭的小童多了句嘴,他也不知道宋酒得了重病,只剩最后一口气在了。
  钱改容低头侧目说道:“回去告诉我爹,宋酒未痊愈之前,我断然不会离开半步!”
  小童索性跪在地上不起,磕头道:“郎君,您就随小的回去吧!”
  钱改容面色一沉,温润宽厚如他也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低声喝道:“我平日里待你们好,你们便没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果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滚!”
  小童从未见他发过脾气,顿时吓得一愣一愣的。
  里间忽然传来王之焕极为不耐烦的声音,“一个低贱的仆人罢了,何必跟他废话,扰得阿酒睡也睡不安生。拖出去溺池,叫他永远闭上那张嘴!”
  小童听了,翻身就往外跑。临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从石阶上滚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小童也不敢吭声,灰溜溜地跑了。
  钱改容望向里间,道:“下毒的人,你应该有眉目了吧。”
  王之焕“嗯”了一声,道:“用莺粟做毒药,神不知鬼不觉。这种行事风格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是杀了他,还是放任其自由?”钱改容嘲讽道,“你如今能做的选择也只有这两个。”
  王之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唤宅老上来带钱改容下去歇息。钱改容站起身,望向里间,虽然什么也瞧不见,但他知道王之焕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苦笑一声,便随宅老下去了。
  凉风习习,在寒冷的夜里更添了几分凉意。关了窗子,王之焕将宋酒枕边的书放回原处,蓦地发现桌上压着几张纸,上边的墨迹还未干。
  一览而过,王之焕复又将宣纸搁在桌上,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狠心,竟然没有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回应他的,只有桌上烛火蹦出的灯花。
  “瘟疫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等你的病养好了,我便回帝京去。等筹备好一切,我便去永嘉找你,可好?”王之焕握着宋酒的手,轻轻问道。
  无人答他的话。
  “师傅劝我了断这段孽缘,你方才一定听见了。你若是敢松开手,我就……”王之焕盯着她沉睡的面容,原本骄傲的气势瞬间落了下去,低声说道:“你若是松开手,我又能将你如何呢。”
  ……
  翌日,天还未大亮,带着晨夜交替时自有的青白色,似一层轻纱飘拂在空中。
  宋酒睁开眼,见四周都是雾蒙蒙的,瞧不真切,但隐约能感觉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
  难道阴间便是这样?
  那也算好的,至少有一个栖息之所,不至于游荡荒野。
  “一觉醒来,原来已经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了。”宋酒喃喃道,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奈何桥你暂且去不了,孟婆汤也轮不到你喝。”
  耳边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宋酒转头一看,惊得哑口无言。王之焕也下来了?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跟着来?
  王之焕见她惊异的神色,猜到她的心思。“我还活着,你也是。”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她便如此希望喝了那孟婆汤,好将一切都忘了?
  宋酒不信,伸手掐了一下王之焕的手。他的手有温度,触感真实。
  她还活着!
  宋酒欣喜的抬起手,晨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打在她的手上,每一根汗毛都看得如此清晰。她还活着!
  正欲起身,王之焕一把按住她,道:“你身上余毒未清,躺着为好。”
  宋酒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你知道我中的毒是什么?”
  “师傅来看过,是莺粟。”
  宋酒闻言,十指捏成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眉目见一片愤然。莺粟,竟然是莺粟!莺粟不是毒,是瘾!
  宋酒记得当年吃过莺粟的人最后都死了,死时瘦得皮包骨,肝脏衰竭。她问过阿爹,为什么莺粟会如此厉害。爹只告诫她,这一生千万不要沾染上莺粟,否则将会万劫不复,一生都会活在莺粟的瘾中。
  宋酒的全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不怕死,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瘾不同,它会将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师傅说了,只要你坚持住,定能戒掉莺粟的瘾。”王之焕在身后轻声劝道,宋酒并未发现他眼中骇人的恨意。
  “没用的……没有用……”宋酒捂住耳朵,喃喃自语,嗓音里带着哽咽。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得惊心
  屋里格外安静,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宋酒坐在小榻上,手中翻着书本,两眼却盯着窗外的天空出神。她一气之下将王之焕赶了出去,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她。
  宋酒始终接受不了自己沾染上莺粟的事实,这个瘾会伴随着她一辈子,她岂有不害怕的道理。毒易清,瘾难消!她怕这一生都会在莺粟的阴影里活着,了此残生。
  门外传来三记敲门声,宋酒烦躁地说道:“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准来烦我!”
  敲门的声响停了,未几,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的人徐步进来,步子稳健有力。
  玛瑙珠帘哗啦啦的响动,王惠文走进了里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惠文叔父。”宋酒将书搁在一旁,笑着说道。
  王惠文径自找了一个坐处,正巧就在王之焕昨日坐过的梨花雕木椅上坐下了。他笑吟吟地说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
  宋酒闻言挑眉一笑,这话说得真是含糊。是来瞧她一副病容,到底死没死成?还是真心实意地来关切?意思难猜。
  王惠文不经意间发现了梨花雕木椅的扶手断了,用手摸了摸断裂的口子,笑道:“阿焕的屋子太过简单了,连上好的梨花雕木椅坏了也不晓得扔掉。果真是在简陋的地方住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应该配什么样的东西。”
  他的话里暗藏刀锋,宋酒岂会听不出来。她只是在静观其变,等王惠文说出此行的目的。
  果不其然,王惠文见她半天未曾言语,终于耐不住先开口道:“都说人在生死之际最能清楚明白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你方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定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宋酒懵懂地说道:“宋酒愚昧,不知惠文叔父的话是何意。”
  王惠文面色一沉,宋酒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和他对着干。“宋酒,我劝你尽早离开阿焕。他身上的担子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你掺和进来只是自寻死路。”
  宋酒沉吟片刻,笑道:“他身上到底担着多少担子,我向来都不清楚。我与他一起,不过是随心而行罢了。”
  “好一个随心而行!”王惠文冷哼一声,眉间微露轻蔑,道:“永嘉宋氏养出如此不知害臊的女儿,果真不同凡响!”
  宋酒面色一变,拧眉盯着王惠文,道:“惠文叔父不过是想让我离开王之焕,何必牵扯到家族上来?”宋酒这么做不是为永嘉宋氏抱不平,她是担心王惠文问的太多,自己会露马脚。
  王惠文一喜,“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
  宋酒笑道:“我何时说过要答应叔父的要求?惠文叔父绝顶聪明,却是个记性不好之人。”
  “牙尖嘴利。”王惠文面露异色,双目忽的闪过一道寒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三分,你倒妄自得意起来!”
  宋酒笑吟吟地道:“做生意是要讲究筹码的,惠文叔父两手空空便来跟我谈条件,礼让之人应该是我才对。”
  王惠文悠然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猛地垂在半空中,笑问:“那你瞧这件筹码如何?”
  宋酒见一样玉白的小东西在空中晃晃荡荡,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定眼仔细一看,心中一骇。那是宋清盼贴身挂着的玉兔,怎么到了王惠文的手中?
  见宋酒惊骇的神情,王惠文得意地说道:“宋酒,饶是你再如何坚定不移,终究还是会在我面前败下阵来。宋清盼和宋君顾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累赘!若是没有他们,眼下你也不会受制于我!”
  宋酒咬牙,愤愤问道:“你敢对他们两个下手,我定不饶你!”
  “饶?”王惠文轻哼一声,眼角一飞,浑不在意。“我有筹码在手,何必忌惮你?现下,咱们可以好好谈条件了。”
  “王惠文,你卑鄙无耻!”宋酒骂道。
  王惠文泰然坐着,玄色的衣袍衬得他的面容略显深沉。“我何曾说过自己高风亮节?耍手段,与我相比,你还嫩了些!宋君顾和宋清盼是生是死,全由你决定。你可得慎重选择,一个不小心,你最珍贵的两个亲人便一命呜呼了!”
  王惠文摇晃着手中的玉兔坠子,神情颇为得意。
  宋酒双眸一合,狠心道:“好,我答应你!从此不再和王之焕来往!”
  “口说无凭,万一你日后反悔,吃亏的岂不是我。”王惠文起身从桌上取了纸笔,丢给宋酒,冷声道:“立字据吧,也好让阿焕瞧瞧清楚,他喜欢的女人最宝贝的不是他,只是两个孩子罢了。”
  宋酒扯过纸笔,毫不犹豫地刷刷写到:自今日起,宋酒与王之焕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若是有违誓言,任凭王氏惠文处罚。
  王惠文接过,笑着将玉兔丢到宋酒手中。“坠子暂时还你,等了出了王宅,我自会将他们二人送回你的手中,保证毫发无损!”
  宋酒愤然将毛笔扔向王惠文,“王惠文,你言而无信!”
  王惠文侧身躲开。
  “只要你今日和阿焕断了关系,立即走出王宅,他们两人便可出现在你眼前。若是你拖得越久,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饿着冻着。”
  王惠文说完,将纸折起贴身收着,对宋酒的怒视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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