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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美人临安-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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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焕吹着缭绕的烟雾,淡淡地说道:“还能如何?当然是趁她还未醒赶紧送回薛家。”
  荀清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这边一来一去地说着话,宋酒便带着宋清盼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到荀清华的话问完了,王之焕也答完了,这才想起她来。
  荀清华瞧宋酒的面貌不俗,大有古书中所说的领如蝤蛴、肤如凝脂之美,不过她身上的锐气太强了,少了些女儿家的温顺之气。
  任何人见了宋酒,最难忘的便是她那一双明亮如珠的鹿眼,荀清华也不例外。
  荀清华从她的那双鹿眼中看出了许多东西,问道:“小娘子尊姓?”
  宋酒温和一笑,“尊姓不敢,姓宋,单名一个酒字。”
  “可是三九的九?”
  宋酒摇头,“乃杜康之意。”
  荀清华猛地注意到她也姓宋,又问:“酒娘姓宋,可有氏?”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宋酒不清楚宋玉姝与永嘉宋氏的关系,不知她是不是永嘉宋氏之人,所以不敢妄下定论。她一笑置之,“这个酒娘不便告知。”
  荀清华也就不问了,何人没个秘密呢?
  荀清华转而对着王之焕说道:“之焕,前些日子为师收到你娘的来信。你叔父已经在来临安的路上了,让你好生准备准备跟他回去。永嘉宋氏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宋酒一听到永嘉宋氏四个字,本能地坐直了身子。她昨日才让花发准备着去永嘉打听消息,今日便听到荀清华和王之焕在谈论。
  荀清华说不让王之焕插手宋氏的事情,是什么事?
  宋酒正打算听个明白,岂料王之焕悠然起身,“我们也该走了,就不打扰师傅了。”
  王琢领着宋清盼朝荀清华拱手作别,几人一道出了荀宅。


第七十七章 :冬儿上门
  宋君顾因为在谷一椿那儿习文大有长进,谷一椿高兴,放了他一天假。今日得空,他早早地就带着宋酒以前的女使冬儿来找宋酒,却只见到花媪一人守着宅子。
  宋君顾从花媪那里得知宋清盼昨夜突然吐了血,心中担心得要死。是以马车一停到门前,不等宋清盼下马车,他便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问:“阿姐阿姐,阿盼呢?他可无事?”
  宋清盼小小的脑袋从马车里出来,虽然他有些怕宋君顾,但听见他担忧自己的声音,还是笑着喊道:“舅舅!”
  宋君顾瞧见他的笑容,心里的忧虑少了一些。担心他身子还虚弱,便一把将他抱下车,嘴里却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这小子,可把舅舅吓坏了,看你下回还敢乱吃东西!”
  王琢在身后听着他说的话,眉头一皱,这人怎么嘴这么欠?忍不住戳了宋君顾的后背,“阿盼还小,你不能好好说话么?一点做舅舅的风度都没有。”
  王琢不过小宋君顾三岁,个头也不及宋君顾。宋君顾自然不怕他,正要说他两句,可一看到后边慢慢悠悠出来的王之焕时,他立即换了说辞:“我的侄子,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宋酒也懒得看他们斗嘴,不过是几个孩子互相逗乐,无伤大雅。她也就不多管了,拿着荀老开得药先进门了。
  “阿盼自己走,舅舅找你娘亲有事。”宋君顾将宋清盼放下,放到王琢身边,笑意盈盈地说道:“来,继续护着你阿盼弟弟!”
  王琢也忒护着宋清盼了,真是谁也说不得了。
  “阿姐!你等等我。”宋君顾急急忙忙地跟上宋酒,“阿姐,我给你带了个人,你去瞧瞧!”
  宋酒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笑问:“你给我请来神仙了不成?”
  “阿姐,正经些,我没跟你说笑!”宋君顾正色道。
  宋酒也收了笑,低声问道:“可是找到冬儿了?”
  宋君顾暗暗点头。
  两人朝僻静的后院走去,后院平日很少人去。花媪也只有在做饭时才会去捡些柴火,是以那里是比较安全的。
  当见着冬儿骨瘦如柴的模样时,宋酒愣是被惊得停在原地,腿连一步都迈不动了。
  她这才多久没见冬儿,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眼窝凹陷,颧骨因为脸上的肉都消瘦了而显得更加突出。面黄肌瘦,比那些叫花子还要可怜。叫花子起码还能吃上几顿饱饭,可她这副瘦弱的身躯,恐怕从她死了之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吧?
  密密麻麻的痛意一下子袭上心头,心好似被刺绣的针扎了个遍,千疮百孔。
  看着悲惨如此的冬儿,宋酒真正意识到,她上一辈子活得真是窝囊,死后就连身边的女使也保不住。即便她这次重生了又如何?阿盼还不是一样遭了宋雪滢的毒手?
  她还是不够狠,这才让小人得志!
  冬儿战战兢兢地站在柴堆旁,破陋的粗布衣裳被她攥得紧紧的。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娘子正怔怔地看着自己,面上神色变幻复杂,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就连宋雪滢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冬儿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这副丑态令她看着碍眼,还是身上这件粗布太难看了?可是她也没有好看的衣裳了,她现在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宋君顾看冬儿吓得两腿颤颤,小声提醒身边的宋酒。“阿姐,冬儿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莫要吓着她。找到她时,她便是这样了。我跟她说你这里缺个做事的,便带着她来了。”
  宋酒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朝冬儿走去。
  冬儿一见她过来,赶紧跪下。“婢见过宋娘子。”
  宋酒将她扶起来,“真是苦了你,留下来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是她欠冬儿的,上一辈子她没有信任冬儿,更没有好好地任用她。反而害得她在自己死后归无定所,流落街头。
  冬儿流着泪,扑通一声跪下给宋酒磕头。宋大娘子没死之前,她以为宋宅便是她的家,可也只是她自己以为而已。就连宋大娘子也没对她说过这句“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如今有这么一个人说了,还是在她最凄惨、最落魄的时候,这便是对她的救赎。
  “婢谢过宋娘子,谢过宋娘子……”
  宋酒忍着泪将她牵起来,“莫要如此,你从前是阿宋的女使,我知晓你是个忠心的。我不求别的,之望着你好好照看着家中的人。”
  冬儿连连点头,见宋君顾与宋娘子是相识的,且宋娘子又和宋大娘子相识,她觉得埋在心中的事情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冬儿这回是对着宋君顾下跪的,“小郎君,婢有一事一人瞒着您,实在是关乎大娘子的性命之事,婢一直忍着,只盼着有一日遇着郎君,好将它告诉您!”
  宋君顾与宋酒相视一眼,沉着脸说道:“你起来慢慢说。”
  “郎君,其实大娘子并非得病逝世,而是二娘子对大娘子下毒,大娘子这才没的。”冬儿哽咽地说着,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这张凭据是林家的郎君去药铺子买金刚石粉时留下的,婢在大娘子没的那晚听见二娘子与林家郎君谈及此事,第二日便去了铺子拿了这张凭据。”
  冬儿将凭据展开递给两人,愤愤地说道:“宋娘子,小郎君,你们一定要为大娘子报仇!他们是故意害死大娘子的!”
  宋酒接过一看,只见上边写着“金刚石粉一袋”,落款是林路桓的名字。这三个字她瞧了这么多年,不会认错的。
  真是老天也要助她除了这对奸男恶女,竟派了冬儿这个福星来助她!有了这张凭据,届时宋雪滢和林路桓都难逃罪责!
  “冬儿,此事你做得很好!”宋酒将凭据收了起来,“很快,你便会亲眼看着宋雪滢和林路桓入大牢的!”
  冬儿眼神一亮,激动地说道:“宋娘子,若是证据不够,婢还可以做人证。婢一定要二娘子和林家的郎君为大娘子偿命!”
  宋酒摇头,断了她的念头。“人证你就不必去做了,这一张凭证胜过千万次的人证。”
  本朝的律法明文规定了,但凡奴婢状告主人的,一律处死。她已经亏欠冬儿这么多了,不能再让她搭上一条性命。
  宋酒笑着牵起她的手,温言细语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便和花媪一起住在这里。你到厨房去找花媪,让花媪带你去洗漱干净,再吃上一顿饱饭。”
  冬儿感激涕零,连连鞠躬。
  宋君顾看着远去的冬儿,有些忧心。“阿姐,仅凭一张凭据真的能治他们的罪么?”
  宋酒淡然一笑,“自然不能,不过是说来让冬儿安心的。对付他们,得先让他们身败名裂,然后再火上浇油!”
  “阿姐,我有个法子,到时候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宋君顾卖了个关子,只是笑了笑便不说了。
  宋酒也就随他了,以他的性子,定是过不了两日便会吵着说给她听的。


第七十八章 :云湘之心
  宋家酒楼,今日宋酒没来,杜若也有事告了假。整个酒楼办事的,也就只剩下云湘和原叔了。
  原叔照旧在一层管事,云湘则是到二层接待贵客。
  云湘看着站在二层栏杆边上的男子,眼神里充满了眷恋。
  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就连眼下,他也只留个自己一个背影。
  云湘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将心酸尽数吞入腹中。
  收了满心的眷恋,云湘坐了下来,脸上顿时换了神情。娇俏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日的灵巧欢脱,有的只是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你来做什么?本宗姬可不记得有请你来这里做客!”
  站在栏杆边的男子这才转过身来,剑眉浓厚,像是一把凌厉的长剑,势不可挡。眉下黢黑的眼眸中盛满了怒气,麦色的脸上无一丝笑意。
  “你还知晓自己的身份是宗姬?是宗姬,就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汴京,而不是千里迢迢地跑到临安来!是宗姬,就应该待在亲王府的闺阁中,好好学习宗姬该有的礼数,而不是跑到酒楼来做什么量酒博士!是宗姬……”
  “够了!”云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下子拍案而起。“种卿,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来教训本宗姬?说本宗姬不守宗姬的本分,你呢?”
  云湘走到种卿跟前,眯着那双威严十足的眼,嘴角扬起一丝轻屑的笑。“你不过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够资格教训本宗姬么?”
  种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声音有些颤抖,却不易听出来。“云湘,你怎的会变成这样?”
  云湘哼了一声,笑得有些苍凉,没让种卿瞧见。“我变了么?我没变!变的是你!不,你也没变。你依旧是那个不问风月的大将军,而我,依旧是那个傻到要陪你逐浪追花的小云湘。”
  一行泪悄然落下,云湘不动声色地擦了,转身看着眼前这个她追了多年的男子。
  汴京多少闺中女儿嫌弃他长得太黑,没有一丝俊美郎君的姿态。可她偏偏就爱他这副模样,要俊美有何用呢?俊美的郎君却不能在危急时刻救她,也不能背着她走一夜的山路。
  “种卿,莫要再来找我了。让我在临安好好待上一阵子,等阿爹派来的人来了,我便回汴京去,再也不来打扰你。”
  云湘背过身,似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回了汴京,阿爹和阿娘让我嫁,我便嫁。若是官家让我去和亲,我也认了。”
  云湘的心就好似被扎了一个大窟窿,疼得她全身发冷。这不是她的实话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若是嫁在汴京的人家,我请你来喝喜酒。若是要去和亲……那要劳烦你一路护送了。”云湘知道自己是在说气话,她怎么可能会邀她最爱的人来喝喜酒?又怎会让她最爱的人护送她去和亲?
  一切,从来都是她自以为是。
  种卿木木地站在原地,云湘的话一串一串地说出来,到了他的耳中却拆成了一个一个的字,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唯有和亲两个字切切实实地钻进了脑中,一下子炸开了花,晃得他两眼发昏。
  模模糊糊间,他恍惚看见了儿时那个挽着双螺髻的女娃娃。那时的她受了伤,却要挟他将她背回亲王府,若是做不到,她便要德亲王告诉他爹。
  他那时最怕阿爹责罚他,只好顺从地背着她下山。一路上,她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鸟儿,一直在自说自话。快下山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肩头,柔柔地问道:“卿哥哥,以后我嫁给你,成么?”
  他那时脸瞬间变得通红,没说成,也没说不成。他心想,若是如此轻易地答应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便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回答,她便一直追问,从总角之年一直追到现在。
  一阵慌乱感围绕着他,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好像一直漂浮在海上的人,突然将他的浮木抽走了,不安和慌乱便成了他最致命的武器。
  云湘就是他的浮木,没了这块浮木,他便会死。
  种卿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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