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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美人临安-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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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子正是梅花别馆的东家,苏道。
  “你说说,这宋家酒楼好在哪里?竟也敢跟我叫板?”苏道指着三层高的酒楼,面上全是轻蔑。
  “咱们梅花别馆哪是这区区宋家酒楼能比的?郎君莫要跟她一般计较,左右让她闹腾几日,届时可有她好果儿吃!”仆人是墙头一兜草,借着东风好摆头。苏道不喜欢宋家酒楼以及背后的东家宋酒,他自然要骂上一骂,好让苏道解气。
  苏道掸了掸衣袖,刚要进酒楼前的彩楼,就被撞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仆人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在酒楼前出了糗。
  仆人骂骂咧咧,“什么人走路不长眼,冲撞了我们郎君,你担当得起吗?”
  那撞着苏道的是一个年方十七八的男子,身上的粗布衣裳泛白,看来浆洗过很多次。虽然如此,他的衣裳上竟没有一个补丁,可见他平时很珍惜身上的衣裳。
  “这位郎君,对不住了。”男子拱手,连连致歉。“我走得急,没瞧见您也走这条道儿,对不住,对不住!”
  “对不住就完事儿了?”仆人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并非夸张,实在是那男子太过瘦弱,苏道的仆人将他提起来是也是一愣。仆人暗暗地骂了句:他娘的,一个男的怎么这么轻!
  男子的脸很快因呼吸不顺畅而变得通红,仰起的头怎么也动不了,气也喘不过来,双脚努力地去够地面,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郎君,咳咳咳……我真的不是咳咳咳咳……有意的……”
  苏道打理好被他撞皱的衣裳,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给我打!”
  仆人领了命,一手提着男子,一手狠劲地往他肚子上揍去。未几,一把将他扔到地上,变成了拳打脚踢。
  街上的百姓看了,各个避而远之。苏道一看就不简单,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敢得罪他?
  男子侧身缩成一团,死死地抱住脑袋。
  “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
  苏道的仆人也停下了手脚。
  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打你的,我叫你停了?”苏道在后边横眉竖眼。
  仆人听了,又是一顿拳脚相加。
  宋酒拨开人群,走了出来,面露不喜。“堂堂梅花别馆的东家,在此欺侮一个小民,不怕丢人现眼么?”
  苏道一见到宋酒,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他喝道:“住手!”
  仆人这才喘气从男子身旁离开。
  “我教训一个举止无礼的小民,难道碍着宋酒娘的眼了?”苏道负手站着,十分不给宋酒情面。
  “苏东家莫忘了这是何处,何况我方才所见,不过是小民无心相撞,而你却一再责备。他既已道歉,苏东家如此至死不休,未免太不近人情。”
  苏道嘴角扯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寒光乍露。“宋酒娘的闲事管得太宽了吧,我教训人是我的事,冤枉了谁也不该你来教训我!”
  宋酒轻哼,“苏东家此时站的已是我宋家酒楼的地方,既然是在我酒楼前出的事,我自然可以管。”
  “怕只怕你管不起!”


第五十章 :救人一命(下)
  宋酒走上前,看着苏道,眼中一片清明。清明之后却是一道犀利的眼光,吓得苏道向后退了一步。
  苏道久经风霜,只被宋酒的眼神吓退一步,已算是有定力的了。
  苏道咬牙切齿,面色奸邪。“宋酒娘,你切莫嚣张。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招量酒博士的用意么?你出的最后一题,用意不就是向我宣战么!”
  “苏东家,量酒博士一事,我可什么也没说,您可别曲解了我的意思才好!”宋酒笑得天真无邪,她才不会傻到亲自承认对梅花别馆下战书一事。
  “若是您今日还要教训他,我也不拦着。只是你梅花别馆的名声就在今日毁于一旦了,是一时的不忿重要,还是长久的不忿重要,我想苏东家比我想得更透彻些吧。”
  “宋酒娘!”苏道气得两眼瞪着,手中的拳头亦是紧紧地握着。他多想一拳朝宋酒挥去,可是他不能。
  一旦他这一拳挥了出去,不仅是梅花别馆,就连他自己也别指望再在临安待下去。
  当众殴打良家女子,这个由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只要落在有心人手里,绝对会搅弄出一滩浑水。
  “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苏道一挥衣袖,朝着仆人吼道:“还不走?”
  他今日本想来宋家酒楼探探虚实,没想到竟被一个无知小民给搅了局,还被宋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丢进了脸面。
  苏道怒气冲冲地坐了马车跑了,围观的百姓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宋酒并未搭理,而是去将地上的男子扶起来。
  男子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手臂、腿上、脚上也被打得惨不忍睹。好在他知晓保护好自己的脑袋,脸上才没什么大的伤口。
  “你无事吧?”宋酒递了块帕子给他,好让他擦擦脸上的尘土。
  男子接过帕子,忍着疼痛要给宋酒磕头。
  宋酒一把拦住他,“磕头就免了,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对我磕头的。”
  “多谢你出手相救!”男子攥着帕子,“敢问如何称呼,日后我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叫我宋酒娘便是。”宋酒从袖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男子,“拿着这些钱去找个大夫瞧瞧,我看应该没有伤及筋骨,但还是需要养些日子。”
  宋酒暗想,苏道身边的那个仆人倒是知道轻重。他那翻阵仗,雷声大雨点儿小,看似对这男子拳打脚踢的,实则落在男子身上的力道不重。
  男子接过二十文钱,艰难地站起身,朝宋酒拱手,“宋酒娘的大恩,我铭记于心。等我伤好了,再来寻你。”
  宋酒笑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救他,不过是不想苏道在宋家酒楼前大打出手,因此坏了宋家酒楼的名声。
  彩楼之下,杜若看着宋酒将男子送走了,转身便要进酒楼一层,却和云湘撞了个正着。
  “杜若,你方才瞧什么呢?”云湘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杜若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要你管!”
  云湘也习惯了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性子,回嘴道:“不管就不管,我才不稀罕呢!”
  “对了,昨日我在酒窖的东边儿瞧见了一坛老酒,你可知道那是什么酒?”云湘不与杜若说闲事,说了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只有和她说正事儿,她才会像个话篓子。
  “那坛酒是瑞露酒,产自桂林。你怎会不知道?名册上明明有写,你也不仔细瞧瞧!”杜若看着云湘嘻皮笑脸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宋酒娘当初怎么让她和自己一道进了酒楼?
  云湘挽着杜若的胳膊,眉开眼笑地说道:“好杜若,我这不是记不住这么多东西么!等会儿你带我去,好好说一遍给我听,我一定能记住!”
  云湘信誓旦旦地保证,杜若却不敢相信。
  杜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云湘,问:“云湘,我有些好奇,你能分辨出哪些是上等的酒,哪些是次一等的酒,怎会记不住这些酒产于何处?”
  杜若扒开云湘的手,奈何她抓得死死的,怎么也扒不开。
  云湘没有杜若高挑,此刻她正埋着脑袋,是以杜若看不出她此时的神情。云湘做了个鬼脸,两眼滴溜溜地乱转,片刻计上心来。
  “好杜若,你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待会儿东家来了,瞧见我们在此处瞎聊,一定没好果子吃。走走走,我们量酒去!”
  云湘有意要分散杜若的心思,杜若却没有上当。
  杜若心中思忖:看来得让郎君去查一查云湘的身份才行,不然宋酒娘偏爱云湘而冷落自己,那郎君的大计可就落空了。
  ……
  祝家酒楼,第三层的阁子里正坐着一人。
  天色昏暗,阁子里虽燃着烛火,却看不出里面的人是何模样。
  阁子的蓝纱窗上映出一个奋笔疾书的影子,黑发高高束起,轮廓清俊。
  仆人在门外轻声喊道:“郎君,二郎君到了。”
  阁子里的人微微颔首,“让他上来吧。”
  仆人将祝家的二郎君领了上来,自己退着身下楼去了。
  祝家的二郎君,如今祝家酒楼的东家,祝良衡。
  祝良衡站在门外,轻轻喊了一声,“哥?”
  屋中的人终于搁下手中的狼毫,温润淳厚的嗓音传出门外,“阿衡进来便是。”
  自从祝良衡从祝家阿郎祝无非手中接管祝家酒楼后,祝良衡已有许久没见到阁子里的人了。
  他就像暗夜中来无影去无踪的风,一直站在祝家酒楼身后,默默地筹划。若不是有他在,祝良衡也不敢轻易从阿爹手中接管这座酒楼。
  祝良衡进了阁子,随手就将门关上了,以免灌进来的夜风吹冷了屋中的人。
  “阿衡这些时日消瘦了不少,该回家好好补补!”
  祝良衡苦涩一笑,“哥就会说瞎话,分明是你消瘦了,反倒说我消瘦了。”
  屋里的人似乎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转了话题。“你啊……接管酒楼后性子得沉稳些,事事莫要与人强争。如今临安城中又多了一个宋家酒楼,我们可马虎不得。”
  祝良衡饮了口茶,不甚在意。“哥放一百个心,那小娘子还没越过苏道那道坎便会伤得体无完肤,你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唉……眼下的局势变幻莫测。外人看来,他苏道是固步自封、因循守旧,始终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死道理。可我们必须比常人看得更清楚。你以为这些年他真是因为生意做得不好,才屈居临安第二的?”
  祝良衡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难道不是?”
  那人有一会儿没说话,良久,才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是不愿做招风树,不愿做出头鸟。”


第五十一章 :吾之卿卿
  夜里,风大得骇人。紧闭的直棂窗猛地被狂风吹开,一团裹着热气的风灌进屋内。
  屋外的芭蕉叶被刮得啪啪直响,拍打声、狂风呼啸声杂成一片,声势浩大。
  “轰……”雷声翻滚而过,沉闷地好似重槌在敲打着鼓面。
  一道闪电炸开。
  宋酒猛地睁开双眼,借着闪电劈开的光亮,她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她的房间里。
  何人?
  她一个翻身坐起,紧紧抓住锦被,厉声问道:“何人在那儿?”
  黑暗中的那人窸窸窣窣地走动到桌旁,以火折子燃了烛火。
  一点火苗吞了灯芯,在风中摇摇晃晃地燃了起来,黑暗的房间逐渐亮了起来。
  橘黄的烛光映出了那人一身素白的衣袍,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袍,腰间以一根玉色的带子束着,交领衣襟松垮垮的,隐约能瞧见他胸口白皙的皮肤。
  宋酒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几个字。
  “王之焕!”
  王之焕悠然转身,将那被狂风吹开的直棂窗关上。他举止从容,仿佛将这里当作了他的房间。
  “王之焕!”宋酒气急,他到底知不知道男女之防?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笑染得分外惑人,如此一瞧,他倒不像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了。像个居家的男子,举止闲散又分外贴心。
  “这是你第三次唤我的名字。”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床前,玉色的带子在腰间晃荡着,在烛光的映衬下分外撩人。
  “阿酒……”
  带着亲昵而又暧昧的呼唤,王之焕一下凑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咫尺。
  宋酒往后一靠,却发现自己此时无路可逃。她呼吸微微有些紊乱,盯着王之焕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此刻才算真正看清了王之焕的面容,原来他的脸竟真的如玉那般光滑细腻。
  不应该是女子的皮肤光滑细腻么?还是说他真的是仙人,有不老的秘术?
  “阿酒这般瞧着我,可是觉得我这容貌比那些人好看多了?”
  王之焕又往前凑近一分,彼此间的呼吸几可相闻。他放在床上的手暗暗探进枕头之下,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他猜错地方了?
  宋酒一把推开王之焕,冷冷地说道:“深夜闯入他人房间,郎君是贼么?”
  王之焕也不起身,一挥袖,随意坐在床榻边上,举止间说不尽地风雅。他笑道:“不过是见你的窗子开了,进来帮你关上。”
  宋酒一嗤,“郎君的借口倒找得挺好,如此便是我不识好人心了。”
  王之焕:“不知者不怪。”
  宋酒缩在床头,指着门口,道:“那郎君可以走了。”
  “阿酒是在赶我走?”王之焕依旧坐着,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郎君难不成还要将这屋据为己有不成?”宋酒真是哭笑不得,这王氏的人中当真有这般无赖的么?
  王之焕倚着床棂,眼中的光华跳跃不停。“阿酒若是想,我可以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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