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策-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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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复瑾静默片刻,叹了口气,“可他们毕竟无辜。”
“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这也是慕容念所希望的。”
心头的沉重稍轻,李复瑾沉默了。
他说的不错,这的确也是慕容念所希望的。
棠黎拥兵自重,又生性骁勇,即便并无妄上之心,仅为储君之位奔波,于君王而言也是威胁。慕容念先前虽一直佯装不知,但恐怕早有心除之,已固国纲。
更或许……慕容念也知此案棠氏实属冤抑,只是需要它作为打压棠氏的理由。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历来的道理。慕容念不会放任棠氏一人拥兵坐大,也无法短时间内以其他外力平衡他的势力,那么便只余将其权势尽数褫夺。何况棠黎所为确实惹人深忌。散布谣言、权络朝臣皆为真实,再被他混以别有用心的说辞,便足以混淆所有答案。
他要行的,是一条极为艰险的道路,不可有半点踏错,即便要以无数人的鲜血做代价。如若行差,万劫不复也不为过,他相信无论换做任何人,都也会如此选择。
只是这般,如何可算作他自赎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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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钰刚一进殿,便望见慕容素独自一人赤足倚在苑中,凝神望着头顶的夜幕。
月余来的动荡使她衰颓不少,身形也较之前更为孱瘦。他没出声,褪下外衣走上前裹住她的裸足。她轻轻回过头。
“莫钰。”
“嗯。”他低应了一声,“枫殿下向你告了别?”
“嗯。”她垂着头,幽黑的瞳眸不泛一点光亮,“他一定很怨我。”
“这不怪你。”
“我没想过事情会成为这个样子。”低微的话音渺不可闻,她蜷住双膝,胸臆是难言的滞涩,“我虽然确实讨厌过棠娘娘,但真的从未想过置她于死地。”
棠妃被谪幽禁,棠氏一族流放,于仅十三岁的慕容枫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尽管此案同他并不相关,但毕竟棠妃的谋划他确实知晓,心愧难当,遂在判决宣下的当日请柬慕容念,请命离都护守皇陵,以责其过。
慕容念思虑良久,最终应了他的所求。
无论他此求目的逃避或是沉静,此时离去都是最好的选择。棠氏谋逆,将他亦推上风口浪尖,城门失火,祸及池鱼,尽管他以不入东宫为誓力证清白,却禁不住天下人的深忌。人心的天平而今已全数倾向了宋婕妤腹中的孩子,如若她果真诞下皇子,怕是皇城再无慕容枫的容身之处。
莫钰却一直心神不宁,甚至颇感陈杂。
他但愿这真的是此事的真相,否则他实在难以想象,那背后的人布下如此大的一个网,搅得整个大燕风云动荡,究竟……为何目的?
第31章 行猎
宴刺案以极快的速度迅速结案,随之而来的,便是慕容念对棠氏余党的尽数清洗。
棠黎手下兵权被褫,五威军三十万重军及上千府军全数充与相邻西疆的镇西军麾下。平日同棠氏往来甚密的近僚被逐一排查,树倒猢狲散,多数人为着自保主动招认棠氏暗内的罪行,少数脱不开干系的密僚奔散逃离,唯恐与之俱亡。
如此,棠氏更多的罪行被一一翻寻。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党同伐异……整个西疆犹如被狂风摧折的大树坠地前奔散的蚁群,开始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清洗。
待完全落定已至八月末署,排查所得的所以证词结果全部汇入大理寺封档。这场一波三折的案件至此可算尘埃落定,也在大燕史册上添了浓重的一笔。
至九月初,时至秋猎,慕容念按例准备驾幸猎场。许是受了宴刺所致,此年的行猎事宜一切主张从简,简易随行。
慕容素自慕容枫前去皇陵起便一直萎靡,为着宽慰,此番行猎慕容念特许她一路随驾。汝坟殿众宫人相伴扈从,成为猎队中一幕最奇特的景象。
九月中旬,猎军开拔,仪驾出京。
一路水草丰美,秋阳初透,沿途轿外充斥万民喧沸。及至陵阳离山猎宫,天幕已沉。慕容素被安排住入猎宫最为幽静景美的西苑。时近中秋,苑内花还盛绽,甚至供养了炎节才有的夏荷,粉□□红极尽鲜妍。随风起伏,燥意顿消。
慕容素却无暇观赏,一整日的舟车劳顿令她甚感疲惫,几乎倚上床榻瞬时入眠。直至第二日才略有好转,却仍掩不住月余以来的沉闷颓靡。
中午时分,慕容梓着人唤走了莫钰。
李复瑾踏入西苑时,慕容素正偎着苑廊,怔怔地望着一池的粉白发呆。她未梳妆,松松坠着长发,几缕碎发自然垂落,映着雪白的素颊,神色怔然恹恹。
苑廊的另一头,男子静静的凝视,心头莫名隐隐纷乱。片刻他压弱了心情,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不开心?”
猝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惊了一下,她望了他一眼,又迅速落了下来,“没什么可开心的。”
“怎么了?”忽略掉她的淡漠,他尽量微笑诱哄,“是谁惹了你?”
“无聊。”
“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宫?”
“有差别吗?”吐了口气,她懒懒地掠了一把鬓边的散发,“从一个宫中到另一个宫中,不过是换了个华笼。”
他微的一默,少顷倾了一下唇角,笑道:“既然如此,想不想到陵阳城内看看?”
“什么?”
“陵阳雍华,乐游秋苑。”浅浅念了一句,他轻笑着望着她的眼,“这里距陵阳仅百里,快马加鞭,仅需半个时辰。陵阳是游城,现在是旺季,可比云州有趣得多。”
微怔了一刻,慕容素蓦然别过眼,“我出不去的。”
“我有办法带你出去。”他微微一笑,话音温朗,“怎么样?”
“你确定?”沉默了半晌,她有些犹豫,望着他神色些微茫然,“你可还记得去年乞巧,我出宫遇袭?”
“嗯。”
“那次莫钰可被父皇罚了三十杖,病了好一场。”
“三十杖尔尔。”他笑吟吟地注视她,话音风轻云淡。慕容素却沉默以对,贝齿默默扣住唇瓣,眸中现出茫然。
见她呆立不动,李复瑾又道:“你成日滞闷,心情不佳尚小,这般对身体也会不好。难得过来,出去走走,也算不负这周遭的秋色日光。”
等了片刻她依旧不动声色,他不再犹豫,索性朝她伸出手来,“走吧,我带你去。”
许是他的音容太过真诚,又或许是她抵不过诱惑,鬼使神差的,她竟没有拒绝他挽过她的手。
两指相碰,他指尖微凉,沁得她心头微愕,却没有推开他的动作,任他拉住自己朝外行去。
·
“郡主。”
步入慕容梓所居的东苑内殿,慕容梓正靠在案后翻望着一封封密函,闻言侧过头来。
“莫钰。”
“发生了什么?”
纤白的指尖一一探过桌案上的信笺,她从中抽出一封,递至他面前,“打开看看。”
莫钰有些疑惑,依言将信笺拆开,目光仅略略往信面上一扫,神情却忽然变了,“这……”
“这不是你最想知道的?”撂了手中的信件,她闭上眼,微倦地轻抚眉心,“如今真相已白,你也可稍缓安怀,不必日日警备戒慎。”
凝滞半晌,莫钰捏紧了信笺,指节泛白,“何为蛛网?”
“我已着人查寻。”慕容梓睁开眼,目光望向案上展开的一封信函,款款而谈。
“这是荆阳暗帮内的□□,起于荆阳城,以酷厉手段培养杀手,主行一些买凶暗刺的买卖,出入隐秘诡谲,行事颇为诡密。只是十余年前不知何因,蛛网竟在几月之内销声匿迹,从此杳无影踪。”
“而据你所述,乞巧当日,袭劫你们的剑手所使手法均符蛛网行事特征。蛛网内的杀手多为幼年便已培植,除却杀袭,毫无任何其他生存能力。据说当年蛛网覆灭后,许多少年杀手无处可遁,多数只得沦为流匪窃盗,倚靠见偷掠袭为生。想来当日,他们是望你们行止贵介,又出手阔绰,遂起歹意。”
莫钰的脸色微微泛白,听到最后,神色已十分阴暗。话落他静滞了半晌,难以置信地道:“郡主认为,当日的袭劫仅是流氓匪盗?”
“那依你看?”
“何处匪盗,会那般行动迅猛,秩排有素,进退配合无间?”紧盯住她,他面上毫无一丝表情,“若非暗内有他人操控,我不相信还有这般次序分明的盗匪,何况又是如此光明正大的盘桓都城。”
“所以仅因当日那李复瑾恰时救了素素,你便认为此事必然与他有关?”
“那郡主呢?”稳了稳情绪,他按捺着胸臆的恙怒,话音冷下来,“郡主又因何认为与他无关?”
慕容梓沉默了,淡淡抬眸回视住他。
静静对峙良久,她忽然叹了口气,“莫钰,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钰未曾开口,只是漠然望着她,神情如冬水凉薄。
沉吟片刻,她轻轻转开视线,“我只是觉得,谨慎无差,但你是否想过,倘若你的警惕出了错呢?”
“什么?”他微蹙了下眉,这一句却没有听懂。
慕容梓轻轻吐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直疑心李复瑾,无非觉他身份神秘,行至不俗,非同常人,又恰巧与当日的袭劫相关,倘若换做是我,必然也会心疑。但你可曾想过,是否是你自己太过警惕,反而更易遮蔽了事实?”
“……”
“辰渊阁的寻索从未出过丝毫差错,我并非不曾想过或许蛛网与李复瑾相关,可几经探查皆示无关,你又怎可因个人好恶妄行判断?李复瑾入汝坟殿至今业已一年,他平日行径你最为心知肚明。如若他真对素素有何诡心,多得是机会着手,何必受你如此警慎?”
“何况他武功虽不及你,却也可算翘楚,若非走投无路,以他的才性,怎会自甘居于人下,况且又是一个空无实权的公主。除非……”顿了顿,她话语略略止住,没有再往下说。
“什么?”眉间微拗,莫钰现出疑惑。
静默片晌,慕容梓意味难明地笑了一下,“攀龙附骥,直步青云,也非史无前例。”
她话一落,莫钰的脸色却乍地白了。
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慕容梓适时开口,“不过即便如此,那也不该是你和我所顾虑的。事关素素,她自己心内必有考量,若她不愿,即使他确有此意,也绝对无可奈何。”
她点到为止,未将话说尽,他却已洞悉她话中的隐意,转而沉默。无论李复瑾是否心存诡异,全然都不是他该挂心之事。李复瑾是慕容素的侍卫,去留措置全息慕容素做主,分毫不是凭他便可置喙的。
指甲渐渐掐入掌心,默然片刻,莫钰垂落了眸。“我知道了。”淡淡道了这一句,他不再言语,转身走出内殿。
第32章 乱心
策马迅捷奔驰,马速奔行极快,转瞬便将整座猎宫抛诸身后。
此处是相邻陵阳与云州的郊野,山间极大,还有成片的青碧草原。马不停蹄的一路疾驶,果然不久眼帘撞进一座邑城。
陵阳城是一座适游的古城。
不同于云州的繁华,陵阳清雅古朴,曲桥清池,陈设质感颇有江南水乡的味道。时近中秋,正值秋游旺季,城内游人如织,却不乏安宁幽寂,望之别有一番滋趣。
一路牵马而行,听他碎碎叙说着陵阳城内的各类趣致,就着街市摊铺一路探看。沿街小贩售卖着一些手穗银铃之类的饰物,多为女儿家喜爱。她随买随玩,失了新意又随手丢下,走马观花地行过一条又一条街,渐渐有些慢倦。
“这陵阳城,看似每家店都独具特色,实际每家店都差不多,乍看有趣,望得多了也就平平。”
李复瑾拾起她方才遗落的腕链,呤呤叮叮的脆音格外悦耳。闻言他笑了笑,执起她的细腕替她系上,“其实都是这样。”
浅碧色的铃链衬着皓白的纤腕,有种别样的灵动。他仔细打量一下,笑意轻浅,“你觉这宫外的野花烂漫,粗食味美,不过是你见惯禁内的牡丹香荷,尝倦了珍馐美馔。等你看厌野花粗食,总会发现你如今有的,已是好的。”
她怔了一瞬,不可置否地瞥了一眼,“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微默片刻,她稍昂了下头,“仗剑策马,恣意江湖,好不畅快!”
李复瑾愕了一下,没有说话,却是忽地嗤声笑了。
“笑什么!”
他笑吟吟地望着他,“你怎知那些江湖人不喜寻得佳侣平淡一生?你这衣食无忧的公主尚且心有忧虑,哪能知他们又会面临怎样的烦恼?”
“纵使会为衣食而忧,但起码身心自由,无牵无累,夫复何求!”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敛了笑意,李复瑾凝视着她,瞳眸隐隐凝缩。
自由不过表象,真正却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每行一步都是冲锋的拼杀,全倚实力为上。这些年,他早已看得通透。
所以他绝不允自己有任何失败,赢的人才有资格谈论尊严自由。既是如此,他宁愿以命博上一把,也不愿任人摆布。
“我不和你说了!”左右说不过他,慕容素干脆拗过了头。
“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