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策-第1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特意自一些年幼的道童手中寻来一些话本,倚在榻前为他读念。
每当有人经过这间小屋,总能听见屋中的女子轻缓温柔的声音,似水如歌,如飘渺无形的云雾,慰人心安。
未过多时,那些话本故事也被她逐渐念完了。可慕容素却不愿静默,便逐渐开始对他述说曾经的往事,她说了很多很多,从相识说到相知,从过去说到现在……那些几乎被尘埃掩埋的深深往事,在她的叙说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每一日都要说上许多许多的话,似乎怕他忘却,又似乎是在无形的提醒自己。偶时她累了,便伏在他的身边,蜷然沉睡。
那一日她照常替他拭身,整理衣物时却倏地有一样小物掉出来。那是一枚月黄的荷包,已陈旧不堪,下坠的流苏都已磨损,荷包的边沿绣着一个小小的月标。慕容素有些微怔,恍然思起同样的荷包自己似乎也有一个,只是很久很久之前,被她仓促送给了别人。
“你竟还留着它……”她有些微讶,凝视着那个荷包,记忆似乎翻卷袭来,依靠着床榻坐下来,“我的那一个,都已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
指尖轻轻触过那一点月辉,她轻轻微笑,“你还记得,它是怎么到你身边的吗?”
身边自然没有声音,她已然习惯,轻微叹息了一口气,“我还记得。”
视线从荷包转向他的脸,她轻言喟叹,“这是我娘送的,我们一人一个。你还记得吗?”
“她做了两个荷包,一个云青色,一个月黄色。原本,青色是你的,黄色是我的,可是,我却抢了你的……”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莫钰——
……
第一次见到他,他满身血迹,晕倒在雪地里。她惊慌失措,跑很远唤来了母亲。那时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母亲救起了他,为他裹了伤药,洗沐过肤发,又为他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将他领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怔住了。她几乎认不出那便是方才雪地的小丐,他那样的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明明脸色雪白,深幽的眸却晶亮晶亮,亮得仿佛揉进了碎星。
她笑嘻嘻地立在他面前,就那样望了他很长时间,然后对他说道:“我叫素素,你叫什么?”
“……”可他却没说话,只是用那样星一般的眼,一直冷冷瞪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瞪到她心里。
……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青色,只是你就那么瞪着我,又不和我说话,我真的很生气。所以我就故意抢了你的,可是我想让你注意到我,想惹你生气……”
她轻轻笑了,眸中似乎有了点水光,叠起双臂凑近他的脸,“可是你怎么从来都不生气呢?不管我怎么气你,怎么惹祸,你好像从来都不生我气。我真的很没成就感啊,真的……”
心头涌溢了几许酸涩,她微蹙了蹙眉,强捺下了酸意,轻道:“告诉你个秘密!”
“……”
“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你。”
静静俯望着他的脸,她微笑,眸中晶亮,“在宫里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怕你,其实我根本就不怕。好多次惹祸,我也都是故意的。我想试探你的耐力,可是,却好像从没成功过……”
玉雕般的侧颜沉静而安宁,没有半分动容。她轻触了触他的唇,“现在想想,真是很幼稚……”
“后来,我终于能成功惹你生气了,我发现,很轻松就能让你生气。然后发觉,原来惹你生气,是这么简单,好像只要关于我的事,你总是会很容易生气……”
长久凝视,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缓而沉稳,平序有力。
“莫钰,是因为我惹你生气了,你才这样不愿理我的吗?”
“……”
心中有种渺荡的空洞,她轻缓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坠下泪来,“如果是这样,你不要生气了,求你别再生气了,好吗?你不要不理我,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心中似乎有巨大的悲伤在顶撞着,她难以抑制心里的疼。缓缓伸出手,轻抚过他冷峻的面颊,探上前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莫钰,你睡了太久了……”
“该醒了……”
那把最淬砺坚韧的刃锋,不该永远陈封在刀鞘中。
所以,真的……
该醒了……
第148章 醒来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
慕容素又没日没夜地守了几日,终于抗忍不住,在一日晨起一病不起,经过君芜的断定,是感染了疾寒。这一次慕容梓再不由分说,坚持不允她日夜坚守,被遣去了主观后的一间小室看养。好在那小室距莫钰的房间颇近,她每一日晨起与昏时都可过来看一次,心中也可安虞。
此来官云峰数久,初来时微凉的天业已转得温暖。清野碧峦,山河清溪,一切皆如水墨画中一般清寂。随着时日愈久,慕容素等候的心几乎已渐渐沉坠在谷底,她每一天都期盼着莫钰能醒来,却每一日都在失望中睡去,沉郁的心思越来越重,加之苍悴的病容,令她几乎如同一个老人,沧桑郁结。
因为主人的忧郁,使得琉画与广常也同样心情沉闷,两人因被指派要照看莫钰,一段时日下来倒交生出些许友谊。反而是君灵厌屋及乌,对这对奴仆多番看不惯,几乎几次平生争执。慕容梓无可奈何,倒也放任这些年轻人肆意耍闹。她担忧着另一点,她们一行人至官云峰已有数月,已是末路穷途之时。官云峰并非长久藏身之地,然而通过辰渊阁的回报,李复瑾的追捕令已下达了全国。依势推断,李复瑾势必已知她们藏身官云峰,而眼下唯一不波及官云峰的最好办法,便是尽快离去。
仔细推敲了眼下的境况,慕容梓决定两月后离峰——那也是君芜为莫钰所定的最终期限。随着莫钰长时不醒,莫钰的境况也逐渐开始不容乐观,君芜判定若两月以内他再无转寰,恐怕会因心肺衰竭,生机尽损而逝。这无疑是个重磅的打击,众人间的气氛更加紧张,终日拘惶。
直到这一日,一封信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那封起自云州皇城的信笺本是递予官云峰掌门,然因由官云峰掌门尚在闭关,故尚在门僮的那一关便被截住了。信中所言简赅,无疑是李复瑾以帝王威仪,向官云峰的施压声言尽快交出逃犯。与此同时,另一份自辰渊阁传来的消息是官云山凉西之地已被凉军重重裹围,五万精兵围困,上峰搜探,一触即发。
“必须马上离峰。”
召集了众人,慕容梓言简意赅地言完眼下的境况后,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一室沉寂。
纸卷徐徐铺开,一份官云峰周侧的地图现于众人面前。慕容梓轻手一引,自图上虚划出一道路线。
“我目前可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便是西下去往夏国。夏国这些年来,与凉国并无交涉,即便李复瑾得知我们西下,一时之内也无法追查。且夏国国盛,官云峰掌门已同意可助我们启用夏国的暗网。以夏国之力,完全可供我们藏身。”
视线略略自众人脸上扫过,慕容梓静声问询,“你们认为呢?”
静默了片晌,最先开口的是慕容枫,“莫钰怎么办?”他一言指出了目前最阻滞事态的关键,令整个室内的氛围登时又一沉。
慕容梓沉默了,轻轻抿起唇。
“我不跟你们走了。”话语停了半秒,倚在门边的十二粗声开口,“我要留下照看七十一。”
“我也不走了。”他言辞一出,一侧的君灵立即接口,“反正……他们也都不认识我,即便搜查到我,也不会有事。”
室内静了一静,琉画望了眼广常,发觉慕容梓凝视的目光,嗫嚅着低言开口,“娘娘在哪儿,我就跟到哪……”
“我也是。”广常立即点了点头。
绕了一圈又回了原点,慕容梓的心思暗凝,侧眸轻瞥,望向慕容素。
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一瞬跟着望过来,神态各异。慕容素轻微抬眸,逐一迎过众人的目光,自顾垂下眸睫。
“我不走。”静静吐出这三个字,她没有多言,起身欲要离室。
“素素!”慕容梓立即拦住她。
凝视她苍白虚憔的面庞,她重重沉了口气,道:“你不可以不走,现在并不是由你任性的时候。李复瑾要找的人就是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不走,可惟独你不行!答应我,两日后,准时启程。”
“我不走。”又静静将话语重复一遍,慕容素面无表情,“我不可能扔下他!”
她已经丢下他太多次,这一次即便是死,也不愿再将他丢下。
慕容梓自然明晓她此刻的心情,却已再顾不上许多,方要开口再劝,却已然被慕容素瞬时截下,“姐,你放心。”她的神容中有着几分疲惫的倦怠,再不愿多说什么,自她身侧径直绕开。
“可……”慕容梓心急如焚,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执拗拉住她。
“醒了!”——
就在这时,一位道僮倏地跃进来,高声呼唤,“醒了醒了!那个一直昏迷的人醒了!”
如同一枚流弹骤地爆开,整个室内的人刹时定在了原地。
·
莫钰确实已经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周遭的一切令他恍觉似梦。彼时众人皆在侧观议谈,唯有一位负责照看他的小童,耷拉着脸半睡不睡地守在他的一侧。
大抵是没有意料到他会突然转醒,道僮几乎诧住了,怔了半天才想到去医阁中唤君芜。对于半大的小道僮来说,这个人自入峰起便一直沉睡,突然转醒,无异于见死人诈尸一般震惊。
众人匆匆从侧观赶来的时候,君芜正在为莫钰查断。仔细切过他的腕脉,又探看了伤势,他那一直凝蹙的脸才终于松下来。慕容梓看到他的神色,不觉也松下了心弦。君芜虽非喜形于色之人,但这般,已说明了无恙。
“他已经没有事了。”转回慕容梓,君芜静静道:“他恢复得很好,身上的伤几乎已痊愈了,内力也并未受太多损耗。我原以为他即便是醒,也定会武功全废,现在看来,并未有太多影响。”
“多谢你了,君芜。”慕容梓松下了口气,任由身侧众人一股脑围住莫钰,自顾向君芜道了谢。
“不客气。”君芜却并不在意,仔细收整好随身的药匣,静静凝视她,“你要走了?”
“嗯。”如今莫钰已清醒,她心头最大的一块儿石头终是落了地。山下风声鹤唳,精兵森罗,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去。
君芜静静笑了,身侧的手微蜷,“每一次你来,都只留数日很快便走。”半垂的首掩去了表情,慕容梓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一次有数月,竟也算久的了。”
慕容梓默了一默,心中有了几许微涩,笑道:“终归我非红尘方外,还是要回归红尘中去。此次已烦扰数月,不可不去。”
君芜沉默,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只道:“罢了。”微一停顿,他抬头微笑,“你尚还执掌辰渊阁,今日虽别,也并非永远不见。愿君,一路顺风。”
“谢……”
“阿隐。”未等她言完,他静静截口,眼神很深。
慕容梓微顿。
轻轻执了一礼,君芜未再停留,很快转身离去。
那一句“阿隐”长久自耳边徘徊,慕容梓有些恍惚。不知因为什么,她只觉一瞬似心弦波动,默默怔在了原地。
·
回到屋内,众人正喜出望外,围着莫钰七嘴八舌地交谈,哇啦哇啦说个不停。
琉画广常喜不自胜,慕容枫与之心心相惜,君灵排斥着琉画广常,想挤进去与莫钰诉说,却一直挤不过去。唯有十二一脸无奈,立在最远处摇头。
慕容梓深觉无语,以聒噪为由冷言斥了几句,终于令几人安静下来。她环视了一圈,这时才恍然发觉似乎少了什么,问道:“素素呢?”
一道身影这时静静出现在门口,众人下意识侧眸看过去。
慕容素已换了一身衣裳,也简单进行了沐洗,清丽的脸上施了些妆粉,掩去了这数九以来的苍白憔悴。越过众人,她的视线静静穿透,落在榻上那个淡然清俊的人。
莫钰亦望着她。
“莫钰……”
许久以来的失望与思念,一瞬似全然转化为无言的喜悦与激动。她再没忍住,清泪夺眶,一瞬奔过去拥住他。
莫钰的神情微变了一变,旋即亦探出臂,紧紧回抱住她。
“喂!”一侧的君灵率先火了,几乎要上前拉开她,“他身上还有伤!你——唔!”
“闭嘴!”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堵住她的嘴,琉画与广常半拉半架,很快将她拖出屋室。
识趣地退出去,屋室的门轻轻微阖。金黄的微光自窗棂坠下,投映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凝化成一幕美景良辰。
第149章 相惜
“对不起。”
慕容素放轻动作,将他的伤处重新裹扎好,低声开口。
大抵是方才转醒,莫钰的脸色还微微泛着苍白,黝黑的眸静静望着她,宁静而柔和。待她将伤口包裹好。他轻敛好襟袖,一如既往淡声开口,“我不疼。”
她的手轻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