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贫僧心悦你-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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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却是在笑。
继而,禅机抬眼看着她,这是他心心念念了一年的阿绯啊,她怎么了,竟认不出自己吗?禅机昨夜醉酒,一身邋遢。他不知道今天就能见到阿绯,他甚至没有好好整理自己,怪不得她都认不出他了。
阿绯在瞪他,手上半抱着阿宝,“放手!”
禅机听她的话,不舍的放了手。他想她,他想看看粉彩后面的阿绯,他这么想着便也那么做了。伸手抚向流莺的浓重妆容。。。。。
他的感情是那么缱绻那么留恋,“阿绯。。。。。”
流莺却皱眉。禅机的手尚未触碰到流莺的面颊,手却被人从半空抓住。禅机抬眼,见到的却是一个细眼长眉,一身珠光宝气的男人。
银狐邪笑,“还天子脚下呢,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转头对上目瞪口呆的谢留风,满脸的不怀好意,“谢指挥使向来秉公执法,大公无私,您这位朋友被银某当场抓获,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眼角余光却瞥见流莺抱着阿宝转身便走。银狐顾不上禅机了,“哎哎。。。你等等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禅机恍惚被谁掏了心窝,他心里只有念头:阿绯要走了,阿绯又要离开。。。。
他追上去,禅机力气极大,撞到了挡在前面的人,“阿绯——阿绯——”
“别走,别再离开我了。。。。。”
无辜被撞的群众捂着膝盖,“哎哟,这谁呀。。。。。”
谢留风傻眼了,“老夫子!你疯了,那是流莺不是你的阿绯。回来!”
谢留风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禅机却疯了一样地甩开他,“她是阿绯!她是我的阿绯!”
远处的流莺驻足片刻,她回头看他。禅机看见了,“阿绯,我是禅机啊——”
怀中婴儿轻声啼哭。银狐不乐意身后的男人死缠烂打,可方才在赌坊他把孩子搁一边儿差点叫人牙子拐走,这时候他在流莺面前又不敢发表意见。只能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那个。。。阿宝饿了吧。。。”
阿宝不安地躁动。
阿绯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禅机等了那么多个日夜,煎熬了那么多的心血。好不容易佛祖给他机会让他等到了,他绝不会就这么放她走。
这人要是疯起来,谢留风这个武夫都抓不住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夫子越过银狐,冲到了他女神的面前。
禅机抓住了便不肯放手,他双目赤红,“阿绯,你看看我,我是禅机,我是禅机啊。。。。”
流莺抬手“啪”一下,抽在禅机的手背上,低声道,“流氓,放开。”这种人她见多了,什么张生李生,追上来抱大腿喊她卿卿的都有。
以前她问银狐,“我有没有可能是叫卿卿?”
银狐每次都嘴角乱抽。再遇到乱叫她名字的,流莺便再也不肯理了。
禅机微愣,“你失忆了?”
流莺抬眼,眼角夸张的飞红将她描摹地极有气势,她看着禅机,“你是谁?不认识。”
禅机心中慌乱,“我是禅机,我是阿宝的爹。”
流莺将他上下打量,这个人不是,不是她脑海深处的那个样子。虽然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她知道那个人应该手持佛珠,穿一身素白僧衣,喜欢自称贫僧,唤她施主。
流莺单手掰开禅机抓在她身上的手,“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个和尚,不是你这样。”
她走了,银狐跟在她身后。离开前,银狐回首看他。那双细长的眸子盯在禅机的脸上,精光微闪。
谢留风拦着禅机不让他跟上去,“你失心疯啊,见谁都是你家唐绯。昨夜里见个女人追着人家喊阿绯,今天看人流莺漂亮也成了你家阿绯。天下的女人都成了你家的算了。”谢留风心情不好,没想到流莺连孩子都已经有了,他还没开始恋就已经失恋了。
禅机靠在墙壁上,他的眼睛不曾离开过流莺离去的方向,他摇头,“留风,她是阿绯,她就是阿绯。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她的一切我都熟悉。。。。”
阿绯失踪半年,了无音讯,已经登基称帝的朱翎曾与他说话,“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禅机摇头,皇上并不能理解他与阿绯的感情。人生苦短,他只愿与心上的人相守到老。
皇上你错了,人生苦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禅机仰头看天,慢慢地竟然笑起来,“佛祖待我不薄,他把阿绯送回来了。”
阿绯记得他是个和尚。
谢留风看他一眼,“没救了你。”
禅机心里有了希望,总算知道了阿绯的下落,她活得好好的,她还给他生了孩子。禅机的鼻子发酸,当初他以为孩子保不住了,没想到。。。。
“留风,我做父亲了。。。。。”方才,他抱的是阿绯给他生的孩子,只是他这个当爹的不知道宝宝的是男是女,“阿绯。。。阿宝。。”
谢留风了解禅机是什么人,慢慢抬眼正视他,“老夫子,你。。。。真的认对人了?”阿绯他只在去年抓捕颈上黑狐的时候见过一面,那的确是天上难觅、地上少有的美人。只是。。。要不要这么巧?亏他还天天在禅机面前肖想流莺呢。
禅机看着自己被她抽过的手背,满眼的爱意,他说,“留风,我想去听戏。”
回了惊蟾坊的暖阁,流莺将阿宝放在小床上。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个劲的哭。抱着哄着都不行,奶妈喂了直接吐出来,折腾了很长时间。
等阿宝好不容易睡着,银狐又磨磨唧唧地跟上来,“那个。。。。流莺啊,那对老东西已经送到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了。”
从回来到半宿,流莺不曾与银狐说过一句话。流莺今日很累,丢了孩子的恐惧,谁也没法体会。她推着银狐往外走,“出去。”
“哎你别——”
“咣”一声,房门在银狐面前关上。银狐摸了摸了鼻尖,不死心地喊了句,“人家知道错了嘛!”
这一夜,流莺将阿宝抱到了床上,娘儿俩睡一起。只是流莺睡不着,脑子里一面闪过那个没脸的和尚,一面闪过今日遇见的男人。
两个人在眼前交叠出现,“贫僧。。。”
“阿绯。。。。”
“施主。。。”
“阿绯。。。。”
半梦半醒之间,她猛然惊醒。梦里,无脸和尚竟然对她笑了,那张脸分明是白日里男人的脸。流莺拍着自己脑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耳边忽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笑。
流莺低头,见阿宝闭着眼,咧嘴笑着,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梦到什么了。
隔日,当谢留风见到禅机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跌到地上去了。他围着禅机转来转去,“僧衣、僧鞋、佛珠,居然还剃了个大光头。禅机,你想不开,又要出家去?!”
禅机出门去,“贫僧告了长假,谢指挥使要一同听戏吗?”
谢留风追上来,“你这样,去听戏?”
禅机笑,“嗯。”
“稀奇了,你居然也会笑。”
这身僧衣,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僧衣上身,仿佛回到了当初被阿绯追着跑的时光。那段时间的阿绯辛苦,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只记得他为僧时的样子吧。
禅机已经很欣慰了,从前她脑受伤只记得自己叫阿绯,这回还能记得她喜欢的人是个和尚。
整两日,禅机都在惊蟾坊出现。他没有见到流莺登台,但他有耐心,台柱子,总有上台的时候。惊蟾坊的伶人嬉笑,出家人怎的也来听戏?男欢女爱的唱段和尚也能听吗?
禅机念一声阿弥陀佛,“贫僧亦是红尘客。红尘客又为何不能听红尘戏?”
第75章 和尚
第七十五章和尚
银狐早就看见了禅机,明晃晃的一个和尚杵在一帮子男男女女中,怎么会不显眼?先前他披头散发红衣装的妖孽打扮,银狐没认出来,这下他剃了头穿上僧衣,银狐就是再健忘也把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去年与流莺一同入盛都的那个和尚吗?
银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转头吩咐惊蟾坊三天不许排流莺的曲目。结果还没到三天时间呢,在座的看客忍不住了,“流莺呢?叫流莺出来唱!”
“就是,她不是台柱子吗?”
杯碟敲得乒乓响,“咱们要看流莺!”
“对——”
原本流莺的戏排在明日,银狐愣是找借口给她推回去了,说是后日再唱。流莺也不问原因,后日就后日。阿宝这两天莫名其妙的,很是能哭。她正好分不了心。
第三日,银狐在后台掀开幕布一瞧,呵,和尚又早早的来了,等在最前排中间的看座上。银狐鼻子里哼一声,“他都是什么时间来?”
“回老板话,好几天了,那和尚都是咱们一开门就来了。”
银狐不是很高兴,“前排座位,收双倍价钱!”说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了。
和尚耐心地听过一场又一场,中途尚与身边人交流。终于,等到报幕小子高声报曲目,曲名叫做《长恨歌》,讲的是前朝皇帝与宠妃的悲剧爱情。主唱流莺。
台下一片欢呼,掌声如雷鸣。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正冲着品曲子来的?并不多,多的是来听个故事,听个热闹,看一看台上的俊男美女。
偌大的台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台上烛笼忽然寂灭,继而红绿交织的灯光缓缓亮起,像美人抬颈,虽慢却极美。灯光聚集在舞台中央,待得灯光突然大亮时,鼓乐起,台中俨然有英姿甩起水袖。她身为女子,扮的分明是男装。凤眸飞扬,长眉入鬓,夸张的斜红绝艳四方,那雪白广袖轻甩,一身五爪金龙帝王袍,端得是一个锦天绣地的俊朗。
烛笼骤灭,再次渐起时,她缓缓抬眸。。。。
禅机屏住了呼吸,待得台上的“帝王”睁开那双且悲且凄的双眼,禅机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那颗哀戚已久的心,终于活了。缠了佛珠的手,紧紧地抓住圈椅的扶手。
他从来没有听过阿绯唱曲,他知道阿绯耀眼,却从来不知道他的阿绯会站在烛火齐聚的地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鼓乐起,流莺开嗓,“汉”字扬起: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唱词乃是一首诗。这首诗,禅机知道。乃是前朝诗人香山居士所作,叙述了前朝皇帝与宠妃的爱情故事,但这故事禅机并不喜欢它从阿绯的口中唱出来,因为它是个悲剧。
帝王水袖忽转,眉间伴思恋: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长眉婉转,恍若忆起心中美人,情谊难掩饰。
禅机的眼睛不曾离开台上的流莺,仿佛令她生出眼中情谊的是自己而不是那唱词中的杨妃。
台上人脚步轻挪,浓重描画过的凤眸微转之间忽顿,待看清了前排中央的一身僧衣的光头禅机,流莺险些脚步错乱闪了自己的腰!那假和尚居然还冲她微微弯唇。
芸芸众生中,唯有他一身僧衣手持佛珠,想让人忽视都不可能。流莺心神微散,粉彩妆容看不出异样,她心底却翻腾起来。这男人怎么知道她梦见和尚了?这男人怎么知道梦见的和尚脸就是他?这人故意的吧!
鼓乐扬起,唱词自流莺口中缓缓而出如流水,水袖轻甩如行云: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短短两句,唱尽贵妃在明皇心中的闭月羞花色;短短两句,道尽明皇无尽的倾慕。
禅机在台下,台上的人却不知道在和尚心中,阿绯才是百媚无人比,阿绯才令世间粉黛消了颜色。鼓乐正到情深爱浓时,流莺抬眸无意间撞上和尚的目光。
那目光灼灼,深情一片,不离她半寸。流莺内心微颤,差点忘了唱词,但她掩饰的好。几步之间她已经险些出了两次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本就懊恼,却见台下的和尚以拳遮唇,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
流莺起了气性,要不是她不想砸了自己的牌子,她一定立马翻白眼给他。流莺的脾气上来了,偏就要拿出本事来叫他看看。
英姿变换,朱唇轻启,眉眼爱怜: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鼓乐却忽转意境,流莺唱: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禅机看着她,那句“始是新承恩泽时”令他想起那夜在葫芦肚小院,阿绯将自己交给了他。那也是他的第一次。但他不是明皇,阿绯亦非杨妃。
流莺颜面而泣,唱道: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仿佛她就是那帝王,唱的就是她的故事,道的就是她的痛。
流莺并不喜欢婉转缠绵男欢女爱的唱词,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长恨歌》时,仿佛受了蛊惑,情不自禁地将它唱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花钿委地无人收,君王掩面救不得”,她看着,在唇齿间一次次辗转,不知为何,那种绝望的悲戚,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