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君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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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想到太子的存在感如此强烈,他人不在,酒还是要上桌的,柳行素一口茶水呛住了,衣袖掩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木樨清露,她一碗就倒,要是再徐家出了丑,还有卫峥在场,便不妙了。
徐义理笑眯眯道:“这坛酒还是太子酿的第一坛酒,我让人封口藏在地窖里,滋味醇厚,我向来不拿来与人共饮的,也就是柳大人和卫大人这般的少年英才,让徐某敬仰之至啊。”
卫峥已经重新落座,眼光不离柳行素,他方才的窘态全让这个对头看去了,心里不大爽快,柳行素擦干了唇,会给他眼波绚烂的微笑。他的胸口忽然一跳,猛然地,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竟会见了柳行素便心跳突突。
“不敢,徐大人真是抬举柳某了。”柳行素先干为敬,愉悦地低声道:“徐大人,禁军出身,竟能弃武从文,才是真正不易,下官要感佩如此魄力和决心。”
就连卫峥也不知道,徐义理是禁卫军里出来的人。
当年的徐义理不过是禁军中无名小卒,若非如此以及魏太师力保,绝难留在官场继续插科打诨。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当年那几个老臣,他们不会多嘴告诉了柳行素,徐义理怔了怔,讷讷道:“柳大人……这,你怎么知晓?”
徐义理缩了缩那对招子,竟有几分惶恐。
柳行素与他对视几眼,沉默之后,她挑起嘴角拂了拂手,“柳某只是仰慕徐大人,嗯,徐大人当年可是英勇过人,否则也不会被挑中护送阴山柳氏北迁,这种机会当年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眼前的人眼波澄澈而灿烂,笑容轻暖如晴川飞絮,可又仿佛将世事尽在掌握。徐义理被看得大骇,额头沁出了一两滴汗水,“这个……柳大人,你莫抬举在下,徐某不过是,当年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在禁军干了两年,深知有负皇恩,才会被调任到文官中,实在是汗颜,汗颜。”
说着,额头上真淌下了几滴汗水。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几句,卫峥才渐渐品到一丝不同寻常,徐义理邀请柳行素喝酒,是有所图谋,但柳行素应约而来,只怕也是心有所指。
……
此时,韩诀正跪在无极殿中,空旷冷寂的大殿里只有皇帝和他,并一个常侍,此人是皇帝的心腹。
气氛冷凝如冰。
自从上次,韩诀得知白慕熙进入过卷宗库后,便独身在卷宗室翻找了许久。
所有的藏书都是标志编纂过代号的,他找了一排一排的书架,忽然福至心灵一般,跳到阴山柳氏那一处,果然,泰和元年的记载已经不翼而飞。
韩诀压着一股火气,冷峻阴沉地喝道:“崔平!给本官出来!”
崔主簿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来,早已猜到是什么事,便苦着脸色等候审判。
韩诀冷冷问:“太子来中书省,为何不报给我?”
崔平汗涔涔低着脑袋,“这个……下官实在是不敢忤逆太子,他有心要入卷宗室……”
“他进卷宗室,你不跟着?”
崔平无奈道:“那处下官也不敢去……只是后来等久了,担忧殿下有不测,才、才冒着大不韪去了一回。”说罢,又愣愣地抬起头,“大人,太子殿下答应了中书省行宫,包括卷宗室重修的事,下官才放他进去的。难道是,殿下反悔了?”
他猜想韩诀勃然动怒,一定是他又惹了太子殿下。
韩诀心烦意乱,忍不住低喝,“滚。”
东西丢失了,不能报给皇帝。皇帝本就猜忌太子,如果再加一笔,只是错上加错,对太子更加不利,那人好歹是自己的表弟,姑姑的儿子,与他才是一头的,睿王和襄王皆非嫡出,不是正统。
他只能暗中压下此事,但别的都好商量,唯独记载泰和元年那本宗卷,皇帝陛下十分看重,偶尔也会命人将书呈上,或有一二字更改,在保存事实的基础上,皇帝对此事慎之又慎。
但韩诀这主意没打多久,宫中突然传来旨意,皇帝想起一桩旧案,突然要泰和年间所有文献记载。
韩诀甚至来不及通知白慕熙,来不及将那本书要回来,此时箭在弦上,他只能走这一遭。
皇帝想起旧案是假,找那本卷宗是真,他又要改一两个字。
但翻来覆去,都没有找到那本,心难免一跳。“韩诀,怎么回事?”
韩诀稽首,声音沉沉地回荡在无极殿,“启禀陛下,卷宗库失窃,微臣有罪。”
果然是遭了贼了,皇帝龙目一凛,印证了心中所想,难免失望愤怒,“韩诀,朕封你为中书令,难道是为了有今日?你胆敢玩忽怠守,将朕视作何物?”
韩诀俯身不起,“微臣罪不容赦。”
“来人!”皇帝一听,拍案怒目道:“将中书省一干人等给朕召入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韩大人这回遭殃了~
不过,木樨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让他吃太多苦头的。就是,可能要稍稍等一下,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37章 身陷囹圄中
柳行素和徐义理已经互盯着看了许久了。
越看,徐义理的心里越发毛; 他完全猜不透柳行素的意图; 不知她是刻意试探,还是无意之中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心下纳罕; 正巧牡丹命人抱了一坛酒上来,徐义理借着酒复开怀大笑起来:“这坛酒窖藏了几年了; 我也没喝过; 柳大人和卫大人今日好福气。”
卫峥回道:“托徐大人的福。”
但柳行素面不改色,对美酒并不怎么热衷。
徐义理举起铜尊; “柳大人,难得到我徐府来; 你如此见外,是不给我徐某人面子?”
酒香浓郁厚重; 柳行素暗暗皱眉; 徐义理想灌醉她?
她扯了扯唇,“柳行素酒量浅,未免贻笑大方; 还是以茶代酒更合适。”
三个人碰了碰杯。
徐义理暗中再递眼色; 牡丹会意; 替卫峥再度斟酒。
卫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回要更谨慎一些; 如果牡丹再跌倒,他会立即退后,再借机离去。
但牡丹这回没有盈盈跌倒; 反而在替柳行素斟茶时,不小心玉腕轻翻,那晚浓汁泼到了柳行素的衣袍上。滚烫的茶水烫得柳行素忙掀了掀下裳,只听徐义理惺惺作态地训斥:“牡丹,怎么今日毛手毛脚的?”
“大人。”牡丹忙拜倒,眼中含泪。
徐义理再替她向柳行素致歉,“对不住柳大人,我这婢女太轻浮了些,还望柳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柳行素取了胸口珍藏的丝绢出来擦拭衣袍,徐义理更是眼光一斜,“柳大人,不如让这丫头赎罪,去厢房换件裳?”
柳行素道了一声“也好”,牡丹便擦拭了清泪,起身将柳行素带往厢房。
她们离开后,卫峥暗暗皱眉,不知怎么,总觉得徐义理今日相邀有些蹊跷。
但柳行素走了之后,徐义理招待他便更客气了。
柳行素沿途问牡丹:“你跟在你们家大人身边,多久了?”
牡丹福了福,“回大人话,一年多了。”
“你们家大人能文能武,便从来没给你们讲过,他曾经在禁军中的事?”
牡丹摇头,“这个没有,不过他总说,自己以前认识不少兄弟,后来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要找也如大海捞针。说起来时,只怕是心中遗憾,对当年的事,似乎很不愿回首。”
她一面说,一面指引柳行素。
穿过一道窄窄的木桥,淡烟疏水,画屏清幽。小巧玲珑的阁楼便在眼前,隐匿花木之间更添雅韵。
柳行素拂过重重枯藤帘拢,终于走到了厢房门口。
“大人,我替您找件合身的衣袍,您且等候片刻。”
柳行素颔首,牡丹便折身走入了另一条小径。
她独自在门口立了许久,直到猛然间,门被撞开。
来不及惊呼,一只手便将她死命地拽了进去!
对方突然发力,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股大力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不留余地地拖到了屋内,柳行素眼前黑了一瞬,身后的门也被关上了。
四周暗得可怕,柳行素怕黑,哆嗦了一下。
那拉着自己手腕的男人,忽然冲过来抱住了自己。
腰被人紧紧地一搂,一具温热而柔软的男性躯体也不留余缝地贴了过来,柳行素僵了僵,只听见他犹如女子一般温柔妩媚的声音:“柳大人,今日便让小的伺候你吧,小人定会竭尽所能让你畅快。”
……
宦官压着人到了无极殿,中书省的数位主簿,包括秘书监黄大人,此时都跪在韩诀身后。
韩诀俯身稽首,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相碰。
“崔平,卷宗室的钥匙在你的手上,到底何人进过卷宗室,你不知晓?”
崔平原本不敢忤逆太子,才放了人进去,自然更加再不敢罪犯欺君,更何况他此时不知卷宗库被盗一事,忙一五一十将实情道破:“回、回禀皇上,不日前太子说中书省砌成年久,碰上今年的雨水,更是坏了大半,有心查探,更有心重修卷宗室。下官见那地方风雨侵蚀长年累月已有坏洞,更兼太子软硬兼施,下官不敢不从……”
“崔平!”这个蠢材,韩诀忍不住低喝。
皇帝冷冷蹙眉,“韩诀,你有何话要说?”
韩诀终于直了身体,“回禀陛下,崔平所言,并不皆是实话。”
“那还有什么?”皇帝显然失去了耐心。
韩诀天生声音冰凉低沉,如凿铁寒冰,“陛下,是微臣放太子入内的,但微臣自知陛下惦记这卷记载,那日之后曾回去查过,并无异状。此事不一定是太子所为,个中缘由,还待详查。”
皇帝沉怒道:“还要查什么?定要朕将禁军派到太子府中,全力搜查?”
看得出皇帝是真动怒了,崔平暗中淌汗。幸得方才没能将柳行素的名字也一并供认了,否则太子只怕不会轻易饶恕自己。如今的皇上同太子,犹如博弈的关系,太子这地位看似牢不可破,可他已经失了帝心,失去皇帝厚爱的龙子,根基无论如何也不能稳固。
何况太子多年无子,而远在边关的睿王殿下已有两名嫡子,皇帝陛下这颗心早偏了,旁人或许不知道,跟在皇帝身边侍奉了十多年的近侍,今日却总听得皇帝念叨边关那两个孙儿,儿子的罪祸,不该让小世子承担。
可见,陛下早有心将睿王一家接回上京城了,只是碍于当年那句“老死不相见”的气话,此刻有些骑虎难下。若是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他的底线,只怕皇帝真会不顾当初誓言,将睿王迎回上京。
太子仁德敦厚,睿王戾气重,且性情狠辣,近侍的心自然是偏着太子的,可早些年,他在皇帝耳边说些太子的好,皇帝还是听得进去的,这些时日愈发听到“太子”便龙颜不悦,惹得身旁人再不敢说。
韩诀的脸色飞快地划过一抹忧急。皇帝摆明了是不信任太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本书在谁手里,如果皇帝当真在太子府邸搜出,太子不但有欺君之罪,更有勾结朝廷重臣以权谋私的大罪。
“陛下,此是是臣倏忽,致使卷宗室失窃,臣甘愿领罚!但臣所言,句句属实。”
“好——”皇帝怒极,“韩诀,你以为你是先皇后亲侄儿朕就不敢罚你?来人,将韩诀革去官职,押入大理寺!”
“诺。”
很快韩诀便被殿外走入的禁军叉出去了。
“王述何在?”
王述着一身玄衣铠甲,行至无极殿待命。
皇帝龙袍一挥,“传朕旨意——”
“陛下。”近侍吓了一跳,忙出声问道,“陛下果真要搜查太子府?”
皇帝皱眉,为这个不知好歹打断自己下旨的人暗生不快,近侍殷勤担忧,“陛下,您和太子的关系,本就大不如前,太子虽然不少顶撞皇上,可他心底敬着您,您是君,也是父,太子几时真如此造次?您要是现在,为了一件没有证据的事,便轻易怀疑太子,岂不是教太子寒心么?”
皇帝心中一凛。是了,此时没有证据,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若是真心虚了,不会留下崔平这么大的口实,暂且不宜轻举妄动。
他这么一想,便冷着脸色,让王述又退了。
王述眼光一转,有些不可思议。方才皇帝那架势,只怕不只是要为难太子那么简单。
此时日过午时,小春抬头望天,已经很久了,却仍不见自家大人出来,心中不免着急,心想大人虽扮作男人行走,但毕竟是个女子,如果……如果真遇上了什么危险,只怕难有脱身之法。
“这位大哥,我们家大人此时还在里边饮酒么?”小春试探徐府家丁的心意,但那两人不管她怎么问怎么说都始终拦着她,面无表情,既不搭话,也不放她进去。
小春越想越觉得不对,在原地踱来踱去,宫车过往频繁,她望着这来来回回的马车,心里想到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