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债-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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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千澈领着诸国主帅于城中议事,成霍自然也在,眼下商讨的正是如何越过荒漠,只听其中一人道:“攻打朔国,势必要穿越荒漠,粮草自是无虞,只是这水……”
另一人道:“末将正有此虑,话说这荒漠纵横四百余里,骑兵尚且需要三四日,更何况是徒兵,没个七八日也到不了。二十万人七八日所需的水太过量大,荒漠之中尽是沙石,用马车运送太不切实际,若都又由士兵自带,本就是负重而行,不免过于吃力。”
成霍道:“众将军无需多虑,小国虽不富裕,但因久居荒漠之境,免不了要来回穿越,而往往驮物之事都是由骆驼代劳,不瞒诸位,国中现在少说也有千只骆驼,这运水一事便迎刃而解了。”
千澈道:“想来此地不乏有熟识地形的,荒漠之中自有明珠,若真到了水源匮乏之际,少不得要靠它。”
成霍淡笑道:“不错,莫说国内年长之人,即便是我,入了这荒漠也能寻得绿洲,想来渠国国主数月前也曾在漠中走了一遭,对地理倒也了解一些。”
一提起数月前的事,千澈与左齐不免回想起楠儿,心下怫郁不免收了声,只一言不发的听他们几个继续往下讨论。
其中一人道:“因这穆玄擎平日得罪的人太多,北面各国都不愿鼎力相助,只聊表心意随意凑数,据探子来报现下他才集结了区区十万兵力,于我等二十万大军面前,还不杀他个片甲不留。”
另一人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军本是远征,作起战来自然尽不了全力,况且北面的蛮人个个体态健硕,想将他们一举击败,并非易事。”
那人因被驳了话,立时涨红了脸,微怒道:“你说这话我便不爱听了,一路行来你也见了,我军士气高涨,哪个不是嗷嗷猛虎,分明是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个道:“有勇无谋非良将,历代两国之战不乏有以少胜多的,若只一味自恃过强而轻敌,少不了要吃败仗。”
那人跳脚而起,指着他鼻子道:“说我不是良将,你且去打听打听,我驰骋沙场十几载,可有吃过败仗?倒是你,怎就没听过你有何战绩,莫不是安逸了太久,见眼下要打仗这便吓得不行了?”
被骂的不是别人,正是渠国的主帅刘威。那人说得倒也不错,他虽是左将军镇守西郡,可渠国几十年来并无战争,被其如此一说,倒未有话可反击,只得怒瞪着眼看他。
渠国副帅吕战道:“将军说得极是,想我与刘将军驻守边郡这些年,确是从未逢过战事。奈何是他国惧我渠国之国威,不敢贸然进犯,我等倒想同将军一样,为争个弹丸之地上上上沙场立些军功,也算是不枉此生从戎之志了。”
前半段听得倒还顺耳,然后半段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说他们国不如渠国强大,只能以兵戈来巩固河山。本就是性急之人,闻得此言不免要发作,千澈见势要打起来,这才按下主副两帅,并厉声朝他们喝道:“尔等放肆。”
见他发怒,众人不免禁了声,并纷纷跪地道:“末将一时失言,望陛下息怒。”
千澈道:“还未交兵,尔等倒先内斗起来,若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姑且不论谁错谁对,都拉下去重打五十军棍,今日只不过小惩大戒,如若再犯,定按军法严惩。”
见他此番严辞厉色,左齐心下只觉得好笑,无非是做做样子,只等着有人替这三人求饶,他便会收了这旨意。
也不等别个开口,他自己便先跪了下来:“陛下,交兵之日就在眼前,三位将军又是军中主帅,带伤上阵实属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见他配合得当,千澈心下正欢不免扬了扬嘴角:“左卿之言极是,原是朕疏忽了。”遂又收了收神色,扭过头去同那三人道:“念左卿为尔等求情的份上,朕今日就暂且饶了你们,只不过这五十军棍先为尔等记着,如若再犯,定照军法严惩。”
三人得赦,立时齐声道:“谢陛下不罚之恩。”
商议了半夜,将巨细事务打点妥帖,这才敲定三日后出兵。
是夜。
两人刚一入营帐,千澈就从身后把人环进了臂弯,将头垂在他脖颈间轻声道:“方才若不是你劝阻及时,刘威与吕战少不了要挨顿军棍,我本无意真要罚他们,只不过大战在即,若不及时纠正他的态度,届时各自为伍军心不稳,徒增伤亡也就罢了,若真败了,那时后悔已晚矣。”
左齐笑着道:“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你方才倒也挺有模有样的,你是没看到诸位将领当时的神色,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多言,只当你真要罚他们,可不除了我,谁又敢替他们求情?”
千澈将唇凑至他耳边,轻声道:“如此说来,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恃宠生骄?”说罢,便咬了上去。
左齐挣了挣:“你爱怎么想我管不着,只我还要骑马,你别再碰我。”
千澈不依,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使他挣脱不得,遂又舔了舔他的耳垂:“这不还有三日吗,我至多出兵前夜不碰你就是。”此招百试不爽,左齐只觉身子一软,言行皆不能自主,便只能任他肆无忌惮索取。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话说三日后艳阳高照,正巧是行军的好日子,众将领一早便逐一来报,说是兵马已整点完毕,只待千澈发令。只见他一扬手,瞬时鼓声震天,众将士如猛虎下山,山呼道:“必胜,必胜……”其声势壮如山河,直要将耳膜震破。
千澈与众将领纷纷披着皮甲,手持长戟领着队伍向荒漠行去。
八百头骆驼相互间隔着行至大军左侧,驼峰之间背着水囊,以便众军士随时取用。另有两百头骆驼背着粮草,行至队尾。
如此行了五日士气依旧高涨,不耐人数众多,行军速度不免有些缓慢。长居南面的将士从未到过荒漠,一路上自然要议论一番,有说大漠好景致的,亦有说过于荒凉贫瘠的,你一句我一句倒也热闹得很。千澈与左齐虽是故地重游,然眼前景致依旧是陌生的,当日只顾着如何活命,哪有闲心逸致去观赏这漠下落日,今日仔细一看倒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这天地万物各自有各自的美,饶是这渺无人烟的荒漠,也不乏有它的可赞之处。
入夜时分两人回到营帐,左齐见千澈脸色苍白,并不时伴有冷汗冒出,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烫人的很。忙的去找了军医来看,一番诊治才知是受了些风寒。左齐想起昨夜两在帐外看了一夜繁星,当时也不知叫他多穿一些,现下使他染了病,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命人煎了药过来,左齐看着他将药吃毕就忙催着他睡,正当掖好了被角,忽闻帐外有人来报,说是众将请渠国国主商议明日进攻一事。千澈急欲起身出帐,不料却被左齐按了下去:“别动,倘若一会儿有什么事非要你定夺我再过来问你就是,你现在给我好好躺着,帐外风大你又刚服了药,可别又着了凉。”
两人究竟是何关系众人心下早已明白,明面上一个是护军都尉一个是御驾亲征的国主,而私底下两人其实是一体的,今夜议事由谁主持还不是都一样。
众人见左齐来了,纷纷行了军礼,又问千澈现在何处,左齐只照实说了,众将便知他是顶替千澈而来,便不再多言,直入正题。
军帐内,地上已有临时做好的沙盘,两军各在之所一目了然,只见成霍手指某座城池道:“出了荒漠便是此城,乃我军首当要拿下的,因是北面边城想必穆玄擎早有防范,必定派了重兵把守,若真如此那第一场便是硬仗。”
左齐道:“诸位可有听闻,数月前此城闹过瘟疫。”
成霍道:“此事确有听闻,我还只道是谣言呢!”
左齐道:“确是真事,当日我与陛下出逃,本是要经由此城再入荒漠的,因城里闹着瘟疫这才绕了道,现下既不知城中光景,为防患于未然何不弃了此城绕道而行?我军只需要严加提防,也不怕他尾随而至偷袭。”
刘威道:“左大人说得极是,若城中瘟疫尚存,我军入城无疑是自入火坑,且不管如何,全凭左大人所说绕道就是。”众人各自思忖过后,亦觉此法方不失为万全之策,便一一点头附和。
此城既已忽略不议,众人便又接着商议起余下之事,只见成霍指着另一座城道:“此城乃我军必经之路,势必要一举拿下。”
吕战道:“他若是固守,我军便只能强攻,然强攻之,伤亡再所难免。”
另一人道:“若用云梯攻之,再加上火石,任凭他固若金汤亦能拿下,末将不才,自认攻城乃是我强项,若由末将前行,势必能将伤亡降至最低。”
另有一人道:“我军此番前来,亦带着强弩,届时万箭齐发,自能助将军一臂……”
话音未落,只见一支羽箭直穿其喉,将下面的话生生截断。
众人见此光景立时反应过来,纷纷抽刀而出,接着又有无数的羽箭破帐而入,顷刻间已有数人中箭倒下。左齐亦抽出刀来,左右躲闪,避开迎面而来的数道冷箭,而帐外已是沸反盈天,吵嚷之中只闻见有人在喊:“有人偷袭。”
因心下记挂着隔壁帐中的人,左齐不免分神了片刻,未防一只冷箭射来,直直击中他的左膝。
左齐吃痛大呼一声,接着便跪倒在地,四面无数的羽箭向他射来,他挥着刀一一抵挡。勉强维持了一阵,见远处有一人正向他走来,并为他挡开了许多箭矢。
那人行至跟前,左齐还以为是来帮自己的,不料却在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时,只见那人举起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直直向自己劈来。
左齐睁大了双眼,满脸的惊诧,手起刀落间他的头颅已滚落在地。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此次偷袭本就是变生于肘腋,加之人数不多,待众将士反应过来后不出片刻便将这数十名叛军拿下。此事首当是要通告千澈的,待一干人收拾好了残局,吕战便押着那人去了隔壁营帐。
因高烧不退他这会儿正睡得熟,吕战连着喊了几声才将他喊醒。
吕战道:“陛下,营中有人叛变,欲刺杀我等众将领,现为首之人已被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这时他已完全清醒过来,见来人当中并无左齐,便急声问道:“左齐呢,怎么不见他?”
众人皆不敢作答,只有一人大笑起来,千澈忙看向他:“你笑什么?”
那人收住笑声狰狞道:“你的左大人,已被我给杀了。”
千澈猛的直起身子:“不可能。”
“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隔壁帐中看看,只不过还需好好认认,左大人的头颅在沙地上滚了数圈,想必是你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吧,哈哈哈……!”说罢又大笑起来。
他猛的站起身来,只觉眼前一花立时又跌坐了回去。吕战见状忙上前扶他,千澈只一手抓住他的袖子,咬着牙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吕战怔了半晌,才道:“是。”
千澈由吕战搀扶着到了隔壁营帐,只见尸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多数都是身中数箭而亡。这当中只有一人半跪在地,项上头颅已被砍去,若不是认得他身上那套皮甲,千澈恐怕还需要找上一阵。
左齐的头颅滚至一旁,仰面朝上,脸上略有些血迹沙土,星月眉微弯一如往常,而那对睡凤眼已紧紧闭住,并再不能睁开来。
此生所经历过的所有死亡全部在这一刻涌至心头,却都没有一次是让他如此举足无措的,不敢上前求证,更不敢问旁人这人是否真是左齐,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待梦醒了一切又会照旧。然而这梦太过于真实,又尤为漫长,等了许久还未有梦醒的迹象。摇晃了几步,终于行至左齐身前,却又不敢去触碰那颗头颅。
那人在他身后冷冷道:“若不是穆玄擎当日有意放过,你们真当自己能安然回国?实话告诉你,莫说今日你集结了这二十万大军,即便你有五十万人也未必拿得下穆玄擎,若还知趣,便早早滚回去……”一旁的刘威忍无可忍,直接一脚将他踢翻:“你干下此等行径不但不知悔改,现下竟还口出狂言,穆玄擎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罔顾苍生也要倒戈于他。”
那人挣扎着起了身,将口中沙土吐出:“苍生?何为苍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牛羊罢了,这天下向来都是由强者主宰,尔等不是,我也不是,只有穆玄擎才是。”
穆玄擎,穆玄擎,为何哪里都有穆玄擎,这噩梦之所以永无止境,只因他穆玄擎。千澈放下手中的人,‘咻’的站起身来,一把夺过吕战手中的刀,向那人走去。
“你给我闭嘴……”说着便挥刀而下,直劈在他脸上,一刀方毕再落一刀,转眼间已砍了数十刀,直将他砍得面目全非鲜血四溅。众人见他如此癫狂皆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睁睁看着那人被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