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之魔-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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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毫无疑问,我和凯瑟琳克里斯蒂娜雷吉娜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是这个地球上触及太阳光芒位置最高的人。我看向我的左边,伸着疼痛不已的脖子抬头凝视珠峰峰顶,它是如此接近!却又无限遥远!此时此刻,它就在我们上方2000英尺处,这2000英尺的距离几乎无从攀爬,而从我们西边的山脊线前往那里只有不到1英里的距离,太阳把光辉洒向顶峰的红色岩石上。在连接顶峰的最后一段山壁下方,顶峰三角岩上一片闪烁光辉的雪地看上去宛如仙境,根本不属于这个尘世。
我没精打采地想,这样的海拔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人类命里注定与这里无缘,也不会逐步进化以适应这里的环境,我忍受着在我身体里搅动的轻微疼痛感琢磨着。与此同时,一个完全自相矛盾的想法冒了出来——命中注定我来到了这里。我倾尽一生等待的就是要来征服珠峰。
约翰济慈怎么评论消极能力来着——一个人在心里同时怀有两种对立的想法,不需要竭尽全力使这二者和谐一致?这可问倒我了。或许这话压根儿就不是济慈说的……没准儿是叶芝说的,也可能是托马斯杰斐逊或爱迪生也说不定……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给你,喝点儿这个。”雷吉说着把其中一个暖水瓶交给我,“不是很烫,不过里面有咖啡因。”
喝了这些不冷不热的咖啡,我险些没吐出来,不过我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之巅,雷吉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给我加热咖啡,供我早晨享用,把咖啡吐到身上可不是什么感谢她的适当方式。
我注意到雷吉不时用悬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仔细观察我们下面的一道道斜坡。
“看到什么了吗?”
“北壁上的雪太多了……乍一看……雪下面的每块岩石和砾石都像是人的尸体。”她把望远镜放下,“没有。什么都没看到。只能看到两个人径直朝我们爬过来了。”
“什么?”我说着把她的望远镜拿过来看。就算有她的指点,我还是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了她说的人,因为这两个人完全像是两个灰色的斑点沿着山脊在灰黑色的岩石上慢慢移动。只有在他们在偶尔出现的雪地前方移动时才能真正看出这两个斑点是活的,而且是在向上攀登。
“理查打头?”我说。
“让…克洛德呢?”
“他不在,连在绳子上的第二个人个子很高,不是J。C。。肯定是一个个头儿很高的夏尔巴人,理查叫来的……等等!是帕桑!”
她把望远镜拿了回去。我看到她的脸上闪着快乐的光芒。天空碧蓝,天气越来越温暖,云在我们下方远处的河谷上方盘旋,看得见的壮阔冰川蜿蜒延伸向没有低矮云层的地方,许多海拔20,000英尺的高峰在太阳光线的笼罩下一个接着一个地竞相闪光,像是一连串金色蜡烛被逐个点燃。不知怎的,有了美丽的她,眼前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这两个人又用了半个小时才走到我们近前,在攀登最后一段距离时,很多时候他们都是穿过迷宫一般的沟壑向上攀爬,这些峡沟起始于黄色地带下方约1000英尺处,并且向我们上方的山脊线延伸,所以我们根本看不到他们,正因如此,他们可以说是突然之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和雷吉一边等着我们的朋友爬上来,一边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包括一些英国饼干、几块巧克力、几勺只解冻了一半的通心粉,然后又加了点儿巧克力和咖啡。这期间我和雷吉并没有开口交谈。我曾经梦想成为一个作家(在我在巴黎见过那个叫海明威的家伙之前,至少还怀揣着这个梦想),而那些作家或许会将我和雷吉之间的沉默描述为“惬意”。于是我逐个叫出那些正闪烁光华的群峰的名字,借此让我昏昏沉沉的大脑恢复正常,也让我可以满足一下:那里当然是珠穆朗玛峰的悬崖峭壁和北峰;东边远处的肯定是干城章嘉峰的雪顶;西边是卓奥友峰;南边的洛子峰刚刚开始被笼罩于阳光之下;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遥远的詹卡山脉缓缓地褪去了模糊的影子,坚硬的花岗岩越来越清晰可见;在很远很远的西藏中部,有一座非常高的高峰,它正在清晰可见的地平线上方凝视着我们。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然后理查和帕桑到了,俩人依旧用一根60英尺长的理查奇迹绳拴系在一起。我和雷吉见状不禁看了彼此一眼,一是高兴,二是因为我们犯了错。在昨天的攀登过程中,我们始终没有用绳索拴系在一起,就连我们登上北壁后,或者不得不爬过沟壑,在陡峭的地方使用双手攀登时也没用。我真搞不懂,这只不过是我俩共同分享的一个小秘密而已,我居然会这么高兴。
“现在还不到早上7点呢。”雷吉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发的?从哪儿出发的?”
自打我可以用望远镜看到帕桑以来,他的氧气罩就没放在脸上,而是悬垂着。我怀疑他已经把氧气用光了,因为我可以看到两个氧气罐的顶部从他的背包里伸了出来。那些氧气罐足够他从北坳登上这里,即便开大流量也没问题。这当然不像是帕桑医生在炫耀。没准儿不需要瓶装氧气,他也可以比我们欧洲人登得更高。不管事实是什么,反正理查一直带着氧气罩来到我们所在的石板处并站稳脚步,不过现在他关上了流量阀,拉下氧气罩,站在那里喘大气,好一阵子之后才回答了雷吉的问题。
“凌晨2点……刚过……就出发了,”他挤出这句话,“五号……营地。昨天……下午……到了那里。”
我瞧着他们的威尔士矿工头灯,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两套头灯依旧捆扎在他们的鹅绒帽兜下面,羊毛帽子上面。乔治芬奇的鹅绒外套,J。C。的冰爪和其他各种发明,理查的新绳子和精心安排的后勤保障,还有我的闯劲、勇气和热情,有了这些,我们确实为这第四次也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小的一次珠峰探险带来了一些特别元素。然而,或许还是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的奇特矿工头灯和不论满月与否均从午夜开始登山这个主意,才能真正决定我们此次可能攀登的最高高度。
“你们的速度很快。”雷吉说。她把她的睡袋铺开,放在理查脚边,“坐会儿吧,先生们。不过先要确保你们的靴底和脚后跟牢牢抵住什么东西才行。”
帕桑咧开嘴笑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景色,随后又转过头看着黄色地带,东北山脊以及珠峰的顶峰三角岩,它们赫然耸立在我们上方,貌似与我们非常接近。理查非常小心谨慎地摘掉背包,一边缓缓地坐下来,一边把背包搁在他身后的两块小块砾石之间。他曾经告诉过我们,1922年,在海拔26,000英尺,霍华德萨默维尔放背包时一个不小心,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背包掉到了9000英尺之下的绒布冰川主区上。他们俩都没有带护目镜,理查的脸被高海拔的阳光晒得黢黑,他和帕桑看上去像哥俩儿似的。
“我们……之所以……速度快,”理查终于说道,“是因为……一些考虑非常周到……的人在陡峭的……地方……拴系了……数百英尺……固定绳索,”他冲着我们的方向点点头,以示感激,“沟壑内……带有红旗的竹枝……也帮了很大的忙。”
“反正一路到这里来我们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个。”雷吉说,脸上又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你们……提前一天……建立营地……做得很好,”理查说,“这样我们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搜索北壁了。”
“我们不会搜索整个北壁,是吗?”雷吉问。我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理查微微笑,指向下方。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了。
“我们按照计划……假设东北山脊下方……是一片巨大的梯形区域……这片区域以北部山脊和第一台阶相交的地方为始。”他非常笨拙地转过身,抬头望着第一台阶,从他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第一台阶的顶部,他说,“我的老天,从这里似乎能够登得上去,是不是,杰克?不过第二台阶……”
雷吉把她的望远镜交给他,就像我之前一样,理查仔细观察了第二台阶。“攀登那里的岩石倒是有一点点难度,”他说,“不过当然了,这就是我们……带你来的原因,杰克。在岩石上,你是我们的先锋。”
“‘攀登那里的岩石倒是有一点点难度’!”我大声惊呼,“在我欣赏日出的间歇……我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大半个钟头……这该死的第二台阶……就和诺顿或者别的什么人在皇家地理学会描述过的一样。第二台阶是个庞然大物,垂直的‘舰首’高100英尺,他妈的绝对会把人吓得尿裤子。”我停下来喘了几口大气,“真抱歉我说粗话了,雷吉。”
“可以理解。”她说。
“无论如何。”理查一边继续说道,一边摘下外面一层连指手套,张开带着手套的双手,指向在我们下面延伸的陡峭岩石,“按照我们之前的决定……我们会去搜索那片梯形区域,不过从这里的六号营地开始找起,要比从五号营地……攀登上来再搜索简单得多。”
“你们还有力气今天去搜索吗?”雷吉问。
帕桑又笑了。理查露出一副苦瓜脸。
“我们还剩下两个满装氧气罐,”理查说,“你们俩呢?”
“每人两个。”我确认道。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把刚刚耗尽的那个氧气罐从背包里拉出来,拆下阀门和橡皮管。他刚要小心翼翼地把氧气罐放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之间,雷吉就阻止了他。
“我和杰克昨天晚上丢我们的第一个氧气罐时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
理查微微扬了扬眉,他的矿工头灯就在他的眉毛上方。
雷吉从他手里接过了氧气罐,用两只带着手套的手将之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掷了出去,氧气罐从此处山壁向外飞去。
氧气罐撞击到了下方60英尺处的斜坡,又弹起了50…60英尺,之后再次撞到了岩石上,不断地向下猛冲,在明媚的晨光中变成了一个窄小的模糊影子,撞击发出的铿锵声不绝于耳,仿佛回响声永远都不会停止。随后氧气罐消失了。
理查摇摇头,不过还是笑了笑。“如果那东西掉到1英里之下的北坳上,砸到我们其中一个夏尔巴人朋友身上,我可不负责任。”他说,“这倒提醒了我。那道陡坡从这里的山壁向下延伸,最低处比我们正下方的五号营地低不了多少,一直连通到大深峡谷。我们的搜索区域……就以那里为最低边界。”
“我还是那句话,”雷吉轻声说,“那依旧是数百英亩的面积。而且还是直上直下的。”
“还是有些坡度的,”理查说,“感谢老天。”他把手伸进拉链已经拉开的羽绒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纸展开之后,我看到了一张更为正式的图表,这图表是他画的,在穿越西藏的徒步行进过程中我们一直就此进行讨论,到了大本营又继续讨论。
那是一幅珠峰北壁的简图,这座北壁大致从此刻位于我们东边的北部山肩一直延伸到我们西边几百码远处的大深峡谷,在这幅图上,理查用四种不同颜色的墨水画出了四条自左至右呈之字形的横线,随后又从右向左折返画线,这些线条横贯了简图上的珠峰北壁。
“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理查正式地说,“迄今为止你是我们最好的登山者,所以如果你能继续向上攀登400英尺,前往这片凹地上方的黄色地带的底部,沿着黄色地带各条沟壑下方的山脊从东到西进行搜索,那就最好了。我认为……你不需要爬进……任何一条沟壑。使用望远镜眺望就可以了。那里的岩架逐渐断绝,到不了诺顿的峡谷,所以请不要超过那个地方。你可以把山脊上方的第一台阶当成一条山脊线……过了那里之后,向西不要走出太远就返回。”
雷吉点点头,不过还是说道:“你让我去黄色地带底部,因为那里是最宽阔、最安全也是最容易以横切方式攀登的岩架,是不是?”
“恰恰相反,”理查说,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要你去那里,是因为那条搜索路线有最长的一段落差。而且……”此刻他的严肃表情消失了,换上了淘气的神态,“……因为要到那里就要向上攀登,而我们其余人则要下山搜索。帕桑医生?”
“是?”帕桑说。这是今天我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半点儿而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反而如同在海平面上聊天。
“烦请向下几百码,到那块不太好形容的岩石侧壁处……”理查不再说话,给他指出了方向。所谓的“侧壁”还真的是难以形容,我们花了好几分钟才看清楚,不过照我猜测,去年,诺顿创下了世界最高攀登纪录2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