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之魔-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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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穿着正式就可以去吃早餐。不过我还是穿上花呢夹克衫,打一条领带。即便这家旅店不那么正式,能接纳理查的登山装。可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会不会介意就得打个问号了。
“谁没让你进去哪里?”我们在走廊里再次碰面时我又问了一遍。在理查真动气的时候,他会把本就很薄的嘴唇抿成更加薄的一条线。而今天早晨,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嘴唇了。
“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我们套房另一端的大厅整个侧厅都被他封闭了,还让帕桑酋长和另外两个夏尔巴人壮汉站在门口,这两人双手怀抱胸前,杰克,他们是在守着门啊,仿佛那里是他妈的闺房。”
理查厌恶地摇摇头。“很明显,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会睡到日上三竿,而且不希望被打扰。即便来求见的是几位不远万里而来,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他亲爱表弟尸体的登山者。”
“那是他深爱着的人吗?”让…克洛德问,他和我们并排走下极为狭窄的楼梯。
“谁?”理查厉声说,显然仍在为在雷吉勋爵的套房门前吃了闭门羹而生气。
“小珀西瓦尔勋爵,”让…克洛德说,“珀西表弟。布罗姆利夫人的败家儿子。我们要去寻找的就是此人的冰冻尸体。小珀西是大吉岭的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深爱着的人吗?是这位雷吉表兄的亲爱表弟吗?”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理查咆哮道。他领着我们下楼,来到那间宽大的早餐室。
“我看我们先好好吃一顿早餐,”我说,然后就再也听不到理查式的怒吼了。印度把我们朋友阴暗且焦躁的一面召唤了出来,我们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我认识理查戴维斯迪肯好几个月了,我始终相信,在他选择当众表露情感之前,他肯定会先把自己的头扭下来。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的这个认知简直大错特错。
细长的早餐室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七人用餐桌。半夜接待我们的那位经理带领我们来到桌边,放下五份菜单。我和让…克洛德同坐在桌子一边,理查坐在我们对面,我们把我右边的桌子首位和理查左边的座位留空。我本以为早餐会是英式自助餐,就是上流社会吃的那种,想吃什么自己动手拿,可珠峰旅店给我们吃的显然不是这种早餐。一共五份菜单,这就表示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和另外一个人要加入我们,没准儿另一个人会是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夫人。这可不是什么福尔摩斯级的推理,早晨没喝咖啡,我现在依旧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等了他们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决定点餐。等待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肚子传来咕咕叫声。早餐是纯正西式的。让…克洛德只点了松饼和黑咖啡,而且是一大壶黑咖啡哟。这位既是值班经理也是服务生的先生噘着嘴板着脸说:“不要茶吗,先生?”
“不要茶,”让…克洛德咕哝着说,“咖啡,咖啡,只要咖啡。”
身兼值班经理和服务员的这位先生闷闷不乐地点点头,然后慢吞吞地走近几步,赫然站在我身边,又把笔举了起来。“佩里先生呢?”
我本应该发现这有些不同寻常,他居然光是凭借我们昨晚的登记就能记住我的名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除了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和夫人以及他们的随从,我们似乎是这家旅店里唯一的三位客人。我不知道该点什么,在英国时我就点不到我真正喜欢吃的早餐,而这份菜单包括的又都是英式早餐。
理查朝我这边靠过来。“杰克,试试看蒙蒂全早餐。”
我没见到菜单上有这种早餐。“蒙蒂全早餐?”我对理查说,“那是什么?”
理查笑笑。“信我的没错。”
我点了一份蒙蒂全早餐和咖啡,理查也点了一份蒙蒂全早餐,另要了茶,让…克洛德又喃喃地念叨着“咖啡”,然后,长长的房间里再一次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珠峰旅店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啊。”等餐时我说。
“别傻了,杰克,”理查说,“一看就知道,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包下了整栋旅店,就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们今天在这里见面。”
“噢。”我说,感觉自己真够缺心眼儿的。不过更傻的是我居然又问了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理查叹口气,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趟得避人耳目,路过大吉岭时必须神不知鬼不觉。”
“哦,”我刨根问底,“如果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不让别人到这个地方来,以便我们今天早晨可以见面……那他在哪儿?为什么让我们一直等?”
理查耸耸肩。让…克洛德说:“显而易见,英国的勋爵到了印度都喜欢睡懒觉。”
我们的早餐送来了。咖啡喝起来就像微热的地沟水。我的早餐盘上高高摆着一大堆油炸食品,有些直往盘子外面掉,仿佛是在逃跑;这一堆东西包括六片烧焦了的培根,至少五个煎蛋,两大片厚厚涂着黄油的炸面包,某种半流动的黑色布丁,炸番茄蜷伏在烤番茄边上,一排外皮都被炸焦了的香肠,皮开肉绽的炸洋葱被随意撒在盘子各处,昨天晚餐的剩菜和土豆现在被稍稍一炸,然后杂乱地堆在一起:我知道这乱七八糟的剩菜与土豆叫油煎菜肉。我讨厌油煎菜肉。
以前我倒是也吃过大份的英式早餐,不过这一盘……也太离谱了吧。
“好极了,”我对理查说,“为什么这叫作‘蒙蒂全早餐’?这个‘蒙蒂全早餐’是什么意思?”
“意思吗,差不多就是‘全包括’,或者‘应有尽有’。”他已经按照英国人的方式,开始用叉子叉住这些油炸食物往嘴里送,真叫人没法忍受,只见他左手持叉,叉头朝下,叉背冲外,插起一块摇摇欲坠的食物,右手则一直拿着餐刀切那一大堆凝胶状食物。
“‘蒙蒂全早餐’是什么意思?”我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词的来源是什么?谁是蒙蒂?”
理查叹口气,放下叉子。相比食物,让…克洛德显然对山景更感兴趣,他此刻正看着窗外大吉岭的明媚晨景。
“杰克,关于‘Full Monty(全早餐)’这个词的词源,有很多解释,”理查缓慢而庄重地说,“我觉得最靠谱的一个说法源自蒙塔古伯顿爵士的裁缝生意,我想他是在世纪之交后不久开始这门生意的。伯顿的服务可以说是最自相矛盾的,他给普通资产阶级男性定制西服。”
“我觉得你们这些英国人穿的全是定制西装……你在伦敦给我定制西服的时候怎么叫来着?”我说,“定做。”
“定制西装当然只是上流社会的专享。”理查说,“不过蒙塔古伯顿爵士把这种定制西装卖给那些成年后只会穿几次西服的男人,比如他自己结婚的时候,他的孩子们结婚的时候,朋友们的葬礼,他自己的葬礼,诸如此类。而且伯顿的商店有一个特色,就是为顾客终生改裁同一套西装,这样,资产阶级绅士发福了,他的西装也可以改大。而且改动过的西装不会像波士顿人所说的那样‘过时’。伯顿最初只有一家店,我想这店位于德比郡,几年之后,他就拥有了遍及整个英国的连锁店。”
“那么,要求Full Monty的意思就是……什么呢?我想要全套西装?每样都要?”
“对极了,我亲爱的朋友。外套,裤子,背心……”
“是马甲。”我纠正。
理查又眯起了眼睛。事实上这一次是因为我切香肠时把汁液溅到了他身上。
我说几句挖苦话,接着便说不下去了,嘴巴张开,无法闭上,因为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走进了房间。
*
我无法淋漓尽致地把她描述出来。几十年前,当我第一次尝试动笔把这些回忆写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患上癌症,死亡的阴云尚未笼罩在我的头上。当时,到了描述……她的时候,我便不得不放弃那次尝试。或许,通过形容她不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以让你们了解到一点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是1925年:时尚女性都有一定的样子。要想在1925年做个时尚女,就意味着女性的胸脯必须像男孩子一样平(我听说不幸天生没有平胸的女性可以买胸带或其他类似的内衣制造出平胸效果),而与帕桑并肩走进早餐室的这个女人的的确确胸脯鼓鼓的,不过她并没有刻意炫耀她的丰胸。事实上,她穿了一件细亚麻衬衫,那更像是一件男式衬衫,而不是女性的罩衫,剪裁式样很像男性工人的野外工作服。但这并没有掩盖住她的玲珑曲线。
1925年的时髦女人会把头发剪短,再把一部分头发做成卷发,波士顿、纽约、伦敦的妓女、荡妇尤以贴在额头和两鬓的卷发为时尚,抑或最最时髦的人则喜欢留短鬈发。而这个与帕桑在一起的女人有一头天然蜷曲的长发,垂到肩膀之下。
1925年流行的女性发色是近似于银灰色的金色,这个女人的发色却很深,介于蓝色和黑色之间。阳光照射到她的一头长发上,随着阳光的移动,她一头乌黑卷发上的光泽不住闪烁和舞动。我在哈佛大学遇到过老于世故的社会女性,在波士顿地下酒吧遇到过妓女,这些女人都把她们真正的眉毛拔光,然后用眉笔画上细细的、高高弯起的假眉毛,这是珍哈露迅速在全世界范围内引导的时尚潮流。而这个朝我们的桌子走过来的女人有两道浓密的黛眉,眉弯的幅度不大,却无限秀美。
还有她的双瞳……
当她在25英尺开外的楼梯底部时,我以为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可在她走到20英尺远的地方时,我意识到我想错了,她那双眸子是深蓝色的。
深蓝色是一种奇怪且少见的颜色:比海蓝色要深,甚至比更深一些的蓝色,即画家口中的藏青色,还要深。我的母亲画画时并不经常使用深蓝色,可当她用到这种颜色时,她就会用拇指把小块纯天青石碾成粉末,然后从杯里滴几滴水或者用她的唾液把粉末浸湿,接下来用她的调色刀用力地刺戳,把一点点这种浓郁到极致的色调,也就是深蓝色,涂到她正在创作的海景和天空景色的画上。若有一丁点儿过量,色调平衡就会被打破。如果用量刚刚好的话,那会是世上最美丽的色彩。
这个女人眼眸的深蓝色可谓恰到好处,既令她其余的美好完美无缺,又使她其余的美好更添几分亮丽。她的眼睛完美无瑕。她整个人亦是一个完美的可人儿。
她从房间那边走过来,帕桑在她右边,落后半步的距离,然后他们两个人走到桌子首位的空座后面停了下来,这样一来,理查处在她的右边,让…克洛德和我在她的左边,而我则像呆子一样注视着她。我、理查和让…克洛德连忙起身,和她打招呼,不过我承认我站起来时更像是一个弹簧装置弹了起来。让…克洛德笑了。理查没笑。帕桑拿着一堆书,还有看上去像是一卷卷地图的东西,不过我的双眼正忙着,根本抽不出空在帕桑或我的朋友们身上流连。
除了一件漂亮的亚麻衬衫,这个女人还穿一条骑马裙,系了一条宽腰带,其实那是一件马裤,但看上去很像裙子,而且似乎是用世界上最柔软、最精美的软羔皮做成的。在大吉岭高山阳光的照耀下,软羔皮变成了一种更为淡雅的均匀色彩,且变得更加柔软了。真有点儿像她穿着种植茶园的工作服来了这里(如果有这么剪裁合身的工作服的话)。她的骑马靴是那种女士只有在高高的草地里和蛇形地域骑马时才会穿的靴子,看上去是用极为柔软的皮革制成,我觉得那肯定是刚刚生下来的小牛犊的皮。
她站在桌子首位边上,帕桑轮流和每个人点头示意。“理查戴维斯迪肯先生,让…克洛德克莱罗克斯先生,雅各布佩里先生,我很荣幸地向各位介绍凯瑟琳克里斯蒂娜雷吉娜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
在一一介绍我们的时候,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向我们每个人点点头,不过她并没有主动和我们握手。她戴一双与她的靴子同样材质的薄皮手套。
“佩里先生,克莱罗克斯先生,终于见到两位,我感到非常愉快,”她说,然后转身面对理查,“还有你,迪奇,我表兄查理和表弟珀西小时候时常给我写信讲你的事儿。你从前还真是个野孩子呢。”
“我们期待能和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勋爵见一面,”理查冷冷地说,“他在附近吗?我们有关于探险的事儿和他商量。”
“蒙特福特勋爵在我们山上的种植场里,乘车三十分钟便到,”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说,“不过我恐怕他无法与各位见面。”
“为什么?”理查问。
“他在茶园的地下墓室里。”这个女人说,她那双令人惊艳的双眸一直清澈无比,而且始终看牢理查的脸。她像是有些高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