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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葫芦提_慕容雪村-第3章

小说: 葫芦提_慕容雪村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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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暑假,在鸭绿江边遇见了一位打鱼人,他说他终日在江上漂流,只打一种鱼,叫作“嗷嗥”(音),打到一条就够全家吃一个月的,这是一条大汉,高大魁梧,古铜色的脸庞,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虔诚。



 



  再见他时正是日落时分,江流无声,我看见他高兴从网里提起一只黑色的鱼。



 



  “这就是嗷嗥?”我问他。



 



  他满面欢喜,说今天我给他带来了运气,居然一次捕到两条。“到船上来“,他说,“我们烤一条吃。”



 



  据说这种鱼肉质细嫩,不管烧烤蒸煮都鲜美无比,但最终我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这是一家人的生活所系,不能被我随随便便地吃掉。



 



  东北也有很多名小吃,烟熏红肠、老边饺子、李连贵熏肉大饼、吊炉饼鸡蛋糕、酱骨架,都带着点豪气,朝鲜小菜比猪肉都贵,辣白菜、酸黄瓜人见人爱,沈阳的小土豆黑不溜秋的,但糯软咸香,也成了大企业了。



 



  五、华北。首善之糙



 



  菜名也是种学问。在南京的时候吃过一道菜叫“倚红偎翠”,我当时一看菜名大喜,连叫“端上来端上来!”,没想到只是炝炒雪里红,点缀上几片红萝卜。传说朱元璋落难的时候,吃过一道“翡翠白玉汤”,他当了皇帝之后都念念不忘,说穿了不过是白菜煮豆腐。成都有一家知青酒楼,里面的菜名都是革命年代的专用词,“主席一挥手,敌人哪里走”、“祖国山河一片红”、“阶级斗争天天讲”、“红宝书”、“牛鬼蛇神”什么的,让人大倒胃口。有个朋友说他如果开酒楼,一定要推出一道冷艳忧伤的招牌菜,叫作“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其实就是猪蹄炖发菜。到北海出差,看见菜谱上有一道菜叫“克林顿莱温丝基”,不由得心下大惊。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克林是种黑色的药材,用它来炖竹丝鸡味道鲜美,老板匠心独运,将这道菜与上世纪最著名的性丑闻联系起来,味道不错,生意也很火爆,看来这桩糗事还是有市场。



 



  北京是全国首善之区,但在吃上还是比较粗糙的。涮羊肉明显不敌四川的火锅,也比不上广东的“鸡窝”或者“打边炉”,甚至不如两湖的锅仔,莲子煨鸡什么的;烤鸭吃法别致,味道却远不如广东烧鹅、南京的盐水鸭。放眼北京,满大街的果脯蜜饯,既没营养又腻人,本地人是不吃的,全拿来糊弄全国人民。茯苓夹饼据说含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吃起来跟面巾纸没什么分别。



 



  当然有一些是我没见过的,比如国宴,比如满汉全席。据说满汉全席中每道菜都有个吉祥的名字,龙凤呈祥、福如东海之类,但我觉得它更适合观赏而不是食用。



 



  北京的小吃中,我比较中意卤煮火烧,各种猪下水在锅里煮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烧饼整个地浮在浓汤中,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看着就流口水。掏出五块钱,对老板喊一嗓子:“来一碗!”



 



  老板麻利地挟出一个烧饼,切碎,在碗里舀入肝肺肠心肚,舀上酱油色的浓汤,加入葱花香菜,满满地端上桌来。



 



  吃卤煮火烧最好是在冬天的早晨,天寒地冻,嘴里哈着白气,喝一口滚烫的热汤,全身都暖了。烧饼酥软,各种下水的香味都煮了进去,又好吃又顶饿,据说是旧社会劳苦大众的珍藏美食。嫌味淡的来上一小碟辣椒,或者嚼上瓣大蒜,旁边坐着很多人,喝汤呼呼噜噜,品味吧唧吧唧,吃得那叫美。



 



  现在想起来,在北京念书的时候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学校前边的饭庄里,十块钱吃一斤饺子就算是打牙祭了,可惜辣椒酱比盐还咸。京东肉饼滋味也好不到哪儿去,全是大葱,打着显微镜教找不到肉。炒疙瘩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在学生时代那也是珍馐。



 



  在北京生活了四年,毕业后也去过华北多次,没有哪家酒楼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回味不绝的,全是一些小吃。



 



  天津的狗不理包子不用说了,十八街的麻花也早已是名声在外,谁出差都会带几盒回来。



 



  王致和臭豆腐吃到嘴里喷香,要是打开盖放在屋里,可真能臭死个人。



 



  六必居的酱菜在广州也能买得到,不过总不如大栅栏买的味道好。我最喜欢的是拉花萝卜,一个萝卜能拉到一米多长,算是刀功精巧的了,味道也好,鲜辣爽脆,下啤酒再妙不过。



 



  呼和浩特的羊肉串好吃,围着炉子,喝着冰镇啤酒,跟老蒙古聊聊家常,也很惬意。吃得差不多了,再来个烧饼,糙是糙了点,但肯定管饱。烧饼的叫法也怪,叫“热被子”,开始听着总纳闷儿,后来才知道正确的写法,原来是“热焙子”。



 



  六、华东。看比吃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在吃上,我喜欢辛辣、浓香、偏咸的菜式,吃不惯甜食,也吃不惯缺油少盐、味道清淡的潮粤菜。作美食家是不行了,今生看来也只能混个肚儿圆。



 



  鲁菜是那种很容易忘却的朋友,见他的时候喜笑颜开,离开之后却再也不会想念。这两年在山东吃过多次酒席,吃得时候叭嗒嘴,过后却始终记不起都吃了什么。



 



  从临沂开车去微山湖,坐在微风的湖岸上,看眼前烟波浩淼,身边荷叶田田,吃着鲜藕鲜莲蓬,听着水鸟清脆地鸣叫,心下大快,有点“振衣欲飞”的感觉。



 



  湖鲜都是现成的,鱼鳖虾蟹都在网里,拉上来活蹦乱跳。鱼要烤要炸要煎,这是典型鲁式的做法,烤的喷香,炸的酥脆,煎的金黄油亮。虾或生吃,或入汤,生吃的是醉虾,咬进嘴里还在动;入汤的是莲子虾段汤,圆溜溜的莲子清香糯软,雪白透亮的虾段甘美鲜甜。不要只顾着大嚼,那壁厢主人款款举杯,“来,大家随意。”



 



  随意就好。轻轻沾唇,放下酒杯,筷子直奔清炖xxxx的裙边。对面主人家不干了,“喂,你的酒还没干掉呐!”



 



  “不是随意吗?”



 



  他哈哈大笑:“我们这儿的规矩,随意就是干了!”



 



  山东人都豪爽,不干不行,旁边两个小伙子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提耳灌酒。仰脖喝掉,第二杯、第三杯就连绵而来,主人还一再说明:“随意随意。”



 



  菜未五味,酒已数巡,我醉眼眯离地问:“这微山湖的xxxx~呃~怎么长俩脑袋?”对面哈哈大笑。



 



  湖面如镜,荷香阵阵,众人酒后登舟游湖,听我在船头放声痛呕,他们好笑,我则好痛,也实在是亏负了这人间美景。



 



  上海的很多菜都是看着比闻着好,闻着比吃着好。



 



  首先是精致,小杯小盏,小碗小碟,菜色红红绿绿,花枝招展,但也就那么几根。吃这种菜总让我想起弱不胜衣的古典美女,看起来天香国色,实则是难以亲近。



 



  在上海吃饭我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我为什么,我就说“不爽快。”所以有个朋友断定我前生一定是个马匪,用长刀割肉吃,拿坛子喝酒。我闻言大喜,说“然也然也。”



 



  值得一提的是城隍庙的小笼包。



 



  傍晚时分走进城隍庙,心中肃然。处处殿阁飞檐,桔红的落日下,这条长街显得分外古雅和苍凉。



 



  街角处排着长队,同行的美女非要过去看看。一问才知是卖包子的,我说走走走,美女不同意,执意要买,并说买来后要用包子殴打我的大头。



 



  我这人平生不敢违拗美女意志,那就排队等。抽了二支烟才轮到我们,掏出十六块钱买两笼,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十几个包子,感觉大胸闷,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包子好吃,面揉得极软极嫩,轻轻咬开,汤汁四溢,有冬菇的香味。馅是精肉的,不腻而香,大小也刚刚好,恰好够我一口一个。美女问怎么样,我说好吃好吃,后面的话她就不爱听了,“可惜味道淡了一点。”“呸!你的猪嘴!”她笑骂。



 



  华东几省的饮食习惯各不相同。在合肥吃过一种“六和芋泥包”,软香可口,比广东的莲蓉包、豆沙包都好吃。无锡的肉骨头驰名中外,金华腿爪熬汤甚美。风筝节时去潍坊,早餐去吃“朝天锅”,一群人围坐在一口大锅前,薄饼夹卤蛋满口大嚼,白白的葱段儿甘甜微辣,再喝上几口带酸味的热汤,吃得直叹气。



 



  生活富于表情,在饭桌上总是快乐的。



 



  在生命里流浪,注定要吞咽各种滋味,古书上说张翰“见秋风起乃思莼鲈”,终于辞官不做,我一直觉得那是一种大潇洒。



 



  此刻我正面对着一张中国地图,明月万里,处处飘香,我这张没有味觉的嘴,注定还是要继续吃下去。命运真实而幽默,但不管在哪里吃,不管吃什么,我都会对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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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生中,你至少要去两次重庆



  最吸引我的,是重庆那种漫不经心的幽默。两车相撞,如果是东北人,可能推开车门就会打成一团;如果是上海人,推推眼镜,大概会这么建议:不要吵,我们找交警好了。有次我在重庆看到一辆桑塔纳追尾奥拓,奥拓司机下来看了半天,没吵没骂,笑嘻嘻地对桑塔纳说:“恭喜你,娃儿的书包又飞求了。”



 



  从交通事故联想到基础教育,这是重庆人独有的天赋。跟重庆人接触久了,我总感觉他们有一种骨子里的清高——拿水仙当大蒜的那么一股劲儿。重庆人热情、豪爽、大大咧咧,每逢客来,必称兄道弟,呼朋引类,不拿你当外人,但酒酣耳热之时,只要稍一留心,就会看见他们斜眼睥睨的神情,这神情不像刘备——成都才像刘备呢,倒有几分像曹操,豪情万丈,盛气凌人,给他把槊就能对付出几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所以我经常感慨:重庆之城,卧虎藏龙,如果生在战乱年代,天下奸雄,大概百分之八十都会出自重庆。



 



  在广东说自己有钱,会引一片景仰,这招到了重庆就不大灵。小心他们这么揶揄你:喔,你有钱,你的夜壶都是带按摩的。重庆人说“夜壶”听起来就像是文言的“也夫”,我当时就想,这话跟陈之亮“身赴国难,唯一死也夫”的名言差不多,同样有“也夫”,同样那么带劲儿。



 



  重庆临江,人人都有水手的气质(有个家伙给自己取名“玫瑰水手”),朝来暮去水滔滔,路遇旧交总喝高。重庆人好酒量,十个中至少六个能喝半斤白酒,喝了后照样走路不晃,爬坡如飞,到解放碑去打望美女,眼不花心不跳,神态自若。剩下的三个,你莫去激他,否则他抡起瓶儿就要跟你对吹。所以我跟重庆人吃饭,从来都不敢作声,借口酒精过敏,趁别人推杯换盏之机,独自闷头大嚼。



 



  重庆的美食总引入吮指遐思,辣子鸡、泉水兔、邮亭鲫鱼,小火锅红浪翻腾,水煮鱼香气四溢,想起来就忍不住咽口水。有次我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早餐是免费供应的,号称六十八元一位,菜式丰富,花样繁多,不过吃着总不是味儿,忽然想起重庆著名的小面来,丢下刀叉就往外面跑,在街角的小馆子花两块钱叫了一碗,菜叶碧绿,面条顺滑,汤辣而香,吃完后咂咂嘴,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就是我理解的重庆生活,一碗小面胜过全法国的蜗牛。它不起眼、大大咧咧、漫不经心、甚至有几分粗俗,然而却有独特的香味。海明威说巴黎是“流动的圣节”,重庆人从不在乎什么神圣。尤瑟纳尔说“军中十五年不及雅典的一个清晨”,重庆也不大关心浪不浪漫。只要有酒,有辣椒,有朋友,有喷香的小面,足以构成重庆人生活的全部,而“诗意地栖息”,不过是酸腐文人牙疼时没心没肺的哼哼,理也不要理。



 



  所以我说:一生中,你至少要去两次重庆。第一次去吃满街美食,去看美女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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