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_白落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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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友,或许这两个字,要在一位得道高僧的笔下,才能洒脱从容些。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在茫茫世路上徜徉,看罢春花落,又见秋叶黄。以一颗平常心,在水墨中行走,无谓舍得,无谓放下。
是几时,龙袍换成袈裟
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
南来峰岭千层迥,北望天门万里遥。
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日归何处?唯有群鸦早晚朝。
——明·建文帝
我从来不是一个探秘者,总觉得所有的秘密,都是一道伤痂,你想知道答案,就意味着要揭开别人的伤痂,让早已停止疼痛的伤口再次疼痛,痛得无以复加。历史是无辜的,逝去的先人是无辜的,缄默不语的秘密亦是无辜的。可我们却总是坚持不懈地去挖掘和寻找,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一颗好奇心。事实上,许多秘密,湮没在历史的沙尘下,永久地不见天日。任凭后人如何去追索,曾经设下的谜题,再也不会出现谜底。
偶然在一个网站看到建文帝遗留的几首诗,据说是他逃亡到西南,做了和尚之后所写下的。心中不禁讶异,这个明朝皇帝,失国之后的下落始终是个谜。难道他真的逃出了宫殿,做不了皇帝而去做和尚,并且做一个喜欢写诗的和尚了?关于建文帝生死去向,一直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一个至今都无法破解的谜。当年因建文帝削藩,导致其叔父燕王发动“靖难之役”。建文帝的帝王之位,仅坐四年就被迫退下,他在一场大火中不知去向。
燕王朱棣始终不肯相信,那具穿着龙袍,已经烧成灰烬的尸体就是建文帝。他宁愿相信建文帝已经秘密逃离皇宫,于是派士兵四处追寻他的踪迹,是因为朱棣害怕有一天,还有一线生机的建文帝会复国再起。尽管软弱的建文帝,其军事谋略远不及朱棣,但朱棣所得的皇位毕竟不是名正言顺。他叛国夺位换来的江山,就真的坐得那么安枕无忧?纵然他比建文帝更有帝王的魄力,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和胆识,甚至明成祖的统治时期,被称为“永乐盛世”。但是篡权夺位,谋害亲侄,对他来说,终究是一场梦魇。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听到建文帝凄厉的喊声,响彻在偌大的宫殿。永乐十九年,明成祖迁都北京,以南京为留都。这或许可以看成朱棣的一种逃避。
建文帝究竟去了哪里?是葬身在那场无情的火海中,早已成了阴司亡魂,还是真的逃离出宫殿,在流离失所的境况下,做了深山苦僧?记得电视上看过一集《寻找建文帝》的探秘史,在南京明朝皇宫不远处,找到一个洞穴,从洞口钻进去,可以直通宫殿。难道建文帝就是从那条通道逃离,保全了性命?又或者说,他早就预料到燕王终有一天会破城而入,早早命人暗地挖好通道,是为了有一天可以逃亡?可是他走时身边还有随从吗?留下长子焚死火中,两岁的次子成了朱棣的俘虏,足足被监禁到56岁才重获自由,这些都是他早有预料的吗?
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无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势,则草木皆枯。无数后人都循着明朝历史所剩余的一丝踪迹,寻找建文帝。建文帝被其祖父朱元璋描述为一个早慧、孝顺和正直的皇孙,对他宠爱有加。其父朱标太子在盛年时早逝,朱允炆作为朱标最年长的儿子,被立为储君。二十一岁的建文帝在南京继位,他温文尔雅,性情软弱又毫无国策经验。他衷心向往的是实行理想的仁政,却不知皇宫里有太多的倾轧斗争。他听取黄子澄的谏言,削夺藩王的权力,实则是担心几个有野心的皇叔要对其发难,其中最令他忧心的是燕王朱棣。然而他的削藩之举直接导致燕王下定决心对抗朝廷,最后朱棣一举攻破皇城,看到的是皇宫大院起火的纷乱场景。
朱棣不能相信,那几具烧焦的尸体,有一具就是建文帝的。可是建文帝真的逃脱了吗?这个无法破解的谜团,已经掩埋近七百年了,关于建文帝的下落至今依旧众说纷纭。许多地方都隐约地遗留下他到过的痕迹,却都像被水洇过的纸墨,变得模糊不清。没有谁可以得出一个肯定的、正确的答案,证实建文帝真的没死,而是流落在某座寺庙出家为僧,或是在某个村庄,过上普通的百姓生活,并且有了生生不息的后代。无论是哪种结局,总归建文帝就是一个没落皇帝,失去了江山,丢失了宝座,然后选择落荒而逃,令自己下落不明。
这首述怀诗,显然不是出自建文帝之御笔。倘若建文帝真的还活着,但求默默无闻,苟且于世,又怎敢写下“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归何处?唯有群鸦早晚朝”的诗句流传于世?无论流落到何处,他都只能隐姓埋名,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丝毫的端倪,否则必然惹来杀身之祸。这首诗确实写出一个落魄帝王龙袍换袈裟的凄凉和无奈——隔着万里蓬山,遥望皇城,曾经的百官各归何处?皇城沦陷,丢了权杖和玉玺,他只是一个为保性命而四处漂流的阶下囚。以他的软弱,就算活着,亦不会有雄心壮志来重振山河。
建文帝的帝王梦,早就在那场靖难烽烟中醒来了。如果没有这场烽烟,建文帝也不过和许多平凡的帝王一样,在属于自己的国土上,做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安稳皇帝。以他的温和懦弱,不至于在大明史册上,留下至关重要的一笔。历代帝王无数,能够流传千古,让世人铭记于心的,只有寥寥几人。其余的皇帝都只是轻描淡写,按照宿命的安排,坐完自己的帝位,然后悄然无息地离开。各个朝代,多少帝王,试问我们所能记住的究竟能有几个?在翻涌的历史潮流中,帝王也不过是一粒沙石,和庸常的人一样,在潮落时销声匿迹。
建文帝这颗沙石,到底被湮没在哪里?既然无迹可循,似乎已没有再寻的必要。就算他活着,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活到白发苍苍又如何?失去了皇位,他和平常百姓再无区别。至于这首诗,究竟出自谁人之笔亦不重要。相信悠悠沧海,建文帝的亡国之恨,也应该被岁月的风声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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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镜花水月 (3)
倘若建文帝真的做了高僧,悟了禅理,又怎么还会计较,一场不能回转的靖难旧事?他早已习惯了黄卷青灯的寂静,素食淡饭的清简。就让帝王之梦,随着那场大火焚烧为灰烬,让追寻的人继续追寻,让探秘的人继续探秘,让建文帝,成为历史上一个永远没有结局的谜底,成为一段永远不能参透的玄机。
春还在,人已天涯
人间春似海,寂寞爱山家。
孤屿淡相倚,高枝寒更花。
未来无色相,何处着横斜。
不识东风意,寻春路转差。
——清·敬安禅师
我记得一枝梅花,白梅,开在高墙内,墙壁是秋天银杏的颜色,青瓦还刻着某个年代的字。就是这么一枝开在山林古刹的梅,让我此生难忘。都说莲花有佛性,它似灵,飘荡在寺院每个角落,无孔不入。而梅花,忘记人间春色,不识东风情意,疏淡寂寞,安之若素。我是个念旧的女子,喜欢唯一,却对这两种花,难以取舍。季节安排好了,与梅相逢,便要与莲相离。
我并不是一个绝对相信宿命之说的人。但承认,我信因果,信缘分。有江湖术士说过,我前世与佛结缘,所以今生要再续未了之缘。后又有寺庙高僧,说我佛缘甚深,要度化我。这些,我都不以为然,我是个散淡的女子,守不了清规,所谓的缘,只是某种灵魂上的相许。我不信佛,但我不能否认,我喜欢寺院空灵的禅境,喜欢檀木的冷香,喜欢佛前,一株草木的慈悲,还喜欢梁柱上,那一面古老的铜镜。但我更贪恋凡尘,贪恋抱薪煮火的暖,贪恋五味俱全的香。我之心愿,是在江南,一扇木格的窗下,与一个温和庸常的男子,素食布衣,安度流年。
读一首梅花诗,一首僧人写的梅花诗。僧者心境,参着禅意,让梅花,也素雅出尘。“人间春似海,寂寞爱山家……未来无色相,何处着横斜……”这树梅花,不在如海的人间春色里,与百花争艳,却甘于寂寞,在山林独妍。它将时光挂在斑驳的山墙上,让遁世之人,可以看到它雅洁的模样、幽淡的清香。它从来不渴望春光,也不对任何人吐露眉间的忧伤,只偶尔和月亮倾诉些许清瘦的衷肠。它有时如同一个久居深闺的妇人,有时又恍若一位闲隐林泉的高士,还有时像一个禅坐云中的僧人。无论它是谁,我们只须记住,它慕清幽不羡繁华,它爱天然不喜轻妆。
后来得知,写这首梅花诗的僧人,叫敬安禅师,又称寄禅、八指头陀,是声望卓著的奇僧。但我却偏爱他另一个雅号,白梅和尚。就是这位卓绝的诗僧,百花之中,独爱梅花,著有《白梅诗集》。许是因为名字相似的缘故,又或是因了同为爱梅之人,更巧的则是,我与这白梅和尚的生辰,皆为腊月,仅相隔一天。腊月,梅花的季节,冥冥中真有注定,不容许你去猜疑。若用平常心看待,世间万物都相生相连,擦肩而过,也算是一种缘。缘分,没有空间和时间的距离,只需一瓣心香,隔了万水千山,终能走到一起。
敬安禅师,佛缘深厚。生于清咸丰元年,幼时随母拜月,喜母亲为他讲述佛祖、菩萨和神仙的故事。后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早尝人间辛酸。但他小小年纪,心存善念,所以他与佛门,只隔了一道薄薄的音墙。在他十四岁那年,一日风雨,见篱院满地零落的白桃花,感而大哭。落花为他开启了心门,于是去了湘阴法华寺,依一位东林和尚剃度出家。起法名敬安,字寄禅。从此断绝尘念,坐禅苦修,寒来暑往,几十年的光阴,都交给了佛祖。敬安禅师有着融通万物的襟怀,普度众生的悲悯,他以诗言志,脱去人间烟火,传达深深禅意。
此一生,因为朝廷动乱,也经历佛事鼎盛,寺宇颓败的起落。但他立志复兴,四季讲禅,传扬佛法,重振宗风。敬安不仅是诗僧、禅僧,也是苦行僧。他喜好吴越山水,曾独自一人,手持竹杖,芒鞋破钵,遍访名山古刹,常啸林泉风月。他以石为枕,云为被,松果为食,和泉水吞之。他曾想过佛前禅定,了无挂牵,甚至连诗也戒掉:从今石烂松枯,不复吟风啸月。然他与诗之缘分,不输与佛缘、梅缘。最后,诗名赢得满江湖,几乎掩盖了他的禅名。这令我更加地相信宿命,有些事,有些人,就是会纠缠一生,无法摆脱。
就像开在禅院的梅,开在纸端的梅,开在心里的梅,看似几点淡墨清痕,疏离寥落,却花枝相连,难以割舍。守着彼此冰雪天地,安静绚烂,清绝又秀丽,坚定又柔软。一个爱梅的人,应当有梅的风骨、梅的雅洁,在无人赏识之时,也要心存淡定、吐露清芬。假如做不到,也没关系,就做一枝朴素的梅,就将自己搁置在山野驿外、断桥流水边,静静地开落。忘记年岁,忘记自己原来还可以给草木幽香,给尘泥温暖。
一念起,万水千山皆有情。一念灭,沧海桑田已无心。敬安禅师曾到宁波阿育王寺,去拜佛舍利。当他看到佛陀真身舍利,万分激动,顶礼膜拜后,在自己手臂上剜下一块肉置于灯盏,并燃二指供佛。他禅心坚定,令人震惊,此后自号“八指头陀”。他用一颗慈悲心,去爱梅,写下无数首梅花诗,梅之神、梅之品、梅之骨、梅之韵,皆付诸于笔墨,在宣纸上流淌,似雪轻妍。诗心一明月,埋骨万树花,让人总也忘不了,曾经有个白梅和尚,和梅花的一段情缘。
佛法无量,人生有涯。想在寺院里住一次,一次就好。听一次钟鼓,读一卷经书,看一抹烟霞,品一盏淡茶,还要折一枝梅花。已记不得,曾经多少次在佛前许下同一个心愿,我对佛说:“佛,你准我今生圆梦,我听你来世说禅。”从一个小小女孩,到如今只能轻轻握住青春的尾巴,虽长不出沧桑的模样,却也回不到昨日的晶莹。而我在佛前,许下的,还是同一个心愿。是梦难圆?还是梦太多?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了。
古今多少兴亡事,都在杨柳烟幕中,高僧远去,终无缘相逢。我也只是,记得有个白梅和尚,他心系草木尘灰,是否会知道有一个我并不重要。梅花落尽,江山如故,潇湘云水,秋梦无痕。
镜花水月,转瞬即空
寄生草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
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
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
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