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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周作人文集之文学评论_周作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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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了。 

    (十三年十二月) 

    (1924年12月作,选自《雨天的书》)



 上下身

    戈丹的三个贤人, 

    坐在碗里去漂洋去。 

    他们的碗倘若牢些, 

    我的故事也要长些。 ——

    英国儿歌 

    人的肉体明明是一整个(虽然拿一把刀也可以把他切开来),背后从头颈到尾闾一条脊椎,前面从胸口到“丹田”一张肚皮,中间并无可以卸拆之处,而吾乡(别处的市民听了不必多心)的贤人必强分割之为上下身——大约是以肚脐为界。上下本是方向,没有什么不对,但他们在这里又应用了大义名分的大道理,于是上下变而为尊卑,邪正,净不净之分了:上身是体面绅士,下身是“该办的’下流社会。这种说法既合于圣道,那么当然是不会错的了,只是实行起来却有点为难。不必说要想拦腰的“关老爷一大刀”分个上下,就未免断送老命,固然断乎不可,即使在该办的范围内稍加割削,最端正的道学家也决不答应的。平常沐浴时候(幸而在贤人们这不很多),要备两条手中两只盆两桶水,分洗两个阶级,稍一疏忽不是连上便是犯下,紊了尊卑之序,深于德化有妨,又或坐在高凳上打盹,跌了一个倒栽葱,更是本末倒置,大非佳兆了。由我们愚人看来,这实在是无事自扰,一个身子站起睡倒或是翻个筋头,总是一个身子,并不如猪肉可以有里脊五花肉等之分,定出贵贱不同的价值来。吾乡贤人之所为,虽曰合于圣道,其亦古代蛮风之遗留欤。 

    有些人把生活也分作片段,仅想选取其中的几节,将不中意的梢头弃去。这种办法可以称之曰抽刀断水,挥剑斩云。生活中大抵包含饮食,恋爱,生育,工作,老死这几样事情,但是联结在一起,不是可以随便选取一二的。有人希望长生不死,有人主张生存而禁欲,有人专为饮食而工作,有人又为工作而饮食,这都有点像想齐肚脐锯断,钉上一块底板,单把上半身保留起来。比较明白而过于正经的朋友则全盘承受而分别其等级,如走路是上等而睡觉是下等,吃饭是上等而饮酒喝茶是下等是也。我并不以为人可以终日睡觉或用酒代饭吃,然而我觉得睡觉或饮酒喝茶不是可以轻蔑的事,园为也是生活之一部分。百余年前日本有一个艺术家是精通茶道的,有一回去旅行,每到驿站必取出茶具,悠然的点起茶来自喝。有人规劝他说,行旅中何必如此,他答得好:“行旅中难道不是生活么。”这样想的人才真能尊重并享乐他的生活。沛德(w·pater)曾说,我们生活的目的不是经验之果而是经验本身。正经的人们只把一件事当作正经生活,其余的如不是不得已的坏僻气也总是可有可无的附属物罢了:程度虽不同,这与吾乡贤人之单尊重上身(其实是,不必细说,正是相反),乃正属同一种类也。 

    戈丹(gotham)地方的故事恐怕说来很长,这只是其中的一两节而已。 

    十四年二月 

    (1925年2月作,选自《雨天的书》)



 抱犊谷通信

    我常羡慕小说家,他们能够捡到一本日记,在旧书摊上买到残抄本,或是从包花生米的纸上录出一篇东西来,变成自己的绝好的小说。我向来没有这种好运,直到近来才拾得一卷字纸,——其实是一个朋友前年在临城①附近捡来的,日前来京才送给我。这是些零零碎碎的纸张,只有写在一幅如意笺上的是连贯的文章,经我点串了几处,发表出来,并替他加上了一个题目。这是第一遭,不必自己费心而可以算是自己的作品,真是侥幸之至。 ——

    ①1923年5月5日,占领山东抱犊岗的土匪头领孙美瑶在津浦铁路临城站劫车,掳去中外旅客二百多人,是当时轰动一时的事件。这里假托在临城附近捡得“抱犊谷通信”,全是游戏笔墨,是对“道学家”攻击自己(及同道)是“学匪”的一种调侃。 

    这篇原文的著者名叫鹤生,如篇首所自记,又据别的纸片查出他是姓吕。他大约是“肉票”之一,否则他的文件不会掉在失事的地方,但是他到抱犊谷以后下落终于不明:孙美瑶招安后放免的旅客名单上遍查不见吕鹤生的名字,有人说,看他的文章颇有非圣无法的气味,一定因此为匪党所赏识,留在山寨里做军师了;然而孙团长就职时也不听说有这样一个参谋或佐官。又有人说,或者因为他的狂妄,被匪党所杀了也未可知;这颇合于情理,本来强盗也在拥护礼教的。总之他进了抱犊谷,就不复再见了。甲子除夕记。 

    癸亥孟夏,鹤生。① 

    我为了女儿的事这几天真是烦恼极了。 ——

    ①自主,本是周作人的笔名,据周作人在《知堂口恩录》中回忆,周作人在日本求学时,始终与周围的朋友保持一定距离,给人以“甚是高傲,像一只鹤似的”的印象,鲁迅因此给周作人取了一个“都路”(日本语“鹤”)的绰号,以后周作人即以“鹤生”为笔名。这里假托的“吕”姓“鹤生”其实就是周作人自己;“抱犊谷通信”云云,均是小说笔法。 

    我的长女是属虎的。这并不关系什么民间的迷信,但当她生下来以后我就非常担心,觉得女子的运命是很苦的,生怕她也不能免,虽然我们自己的也并不好。抚养我的祖母也是属虎,--她今年是九十九岁,--她的最后十年我是亲眼看见的,她的瘦长的虔敬的脸上丝丝刻着苦痛的痕迹,从祖父怒骂的话里又令我想见她前半生的不幸②。我心目中的女人一生的运命便是我这祖母悲痛而平常的影像。祖母死了,上帝安她的魂魄!如今我有了一个属虎的女儿,(还有两个虽然是属别肖的,)不禁使我悲感,也并不禁有点迷信。我虽然终于是懦弱的人,当时却决心要给她们奋斗一回试一试,无论那障害是人力还是天力。要使得她们不要像她们的曾祖母那样,我苦心的教育她们,给她们人生的知识和技能,可以和谐而又独立地生活;养成她们道德的趣味,自发地爱贞操,和爱清洁一样;教她们知道恋爱只能自主地给予,不能卖买,希望她们幸福地只见一个丈夫,但也并不诅咒不幸而知道几个男子。我的计划是做到了,我祝福她们,放她们出去,去求生活。但是实际上却不能这样圆满。 ——

    ②周作人的祖母母家姓蒋,是介孚公(周作人祖父)的后妻,原先是翰林太太,后因一度陷入太平军中,曾受辱被遗弃在家。所谓“前半生的不幸”即指此。周作人幼年时期与祖母住在一起,祖母的不幸,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鲁迅小说《孤独者》写主人公魏连是为祖母奔丧,即是以自己对祖母的感情为依据的。 

    她们尝过了人生的幸福和不幸,得到了她们各自的生活与恋爱,都是她们的自由以及责任,就是我们为父母的也不必而且不能管了,——然而所谓社会却要来费心。他们比父亲丈夫更严厉地监督她们,他们造作谣言,随即相信了自己所造作的谣言来加裁判。其实这些事即使是事实也用不着人家来管,并不算是什么事。我的长女是二十二岁了,(因为她是我三十四岁时生的,)现在是处女非处女,我不知道,也没有知道之必要,倘若她自己不是因为什么缘故来告诉我们知道。我们把她教养成就之后,这身体就是她自己的,一切由她负责去处理,我们更不须过问。便是她的丈夫或情人--倘若真是受过教育的绅士,也决不会来问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这或者未免太是乌托邦的了,我知道在智识阶级中间还有反对娶寡妇的事,但我总自信上边所说的话是对的,明白的人都应如此。 

    文明是什么?我不晓得,因为我不曾研究过这件东西。但文明的世界是怎样,我却有一种界说,虽然也只是我个人的幻觉:我想这是这样的一个境地,在那里人生之不必要的牺牲与冲突尽可能地减少下去。我们的野蛮的祖先以及野蛮的堂兄弟之所以为野蛮,即在于他们之多有不必要的牺牲与冲突。他们相信两性关系于天行人事都有影响,与社会的安危直接相关,所以取缔十分地严重,有些真出于意表之外。现在知道这些都是迷信,便不应再这样的做,我想一个人只要不因此而生添痴狂低能以贻害社会,其余都是自己的责任,与公众没有什么关系。或者这又是理想的话,至少现在难能实现,但文明的趋势总是往这边走;或者这说给没有适当教养的男女听未免稍早,但在谈论别人的恋爱事件的旁观者不可不知道这个道理,努力避去遗传的蛮风。 

    我现在且让一步承认性的过失,承认这是不应为的,我仍不能说社会的严厉态度是合于情理。即使这是罪,也只是触犯了他或她的配偶,不关第三者的事。即使第三者可以从旁评论,也当体察而不当裁判。“她”或者真是有“过去”,知道过一两个男子,但既然她的丈夫原许了,(或者他当初就不以为意,也未可知,)我们更没有不可原许,并不特别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我不是基督教徒,却是崇拜基督的一个人:时常现在我的心目前面令我最为感动的,是耶稣在殿里“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的情景、“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我们读到这里,真感到一种伟大和神圣,于是也就觉得那些一脸凶相的圣徒们并不能算是伟大和神圣。我不能摆出圣人的架子,说一切的罪恶都可容忍,唯对于性的过失总以为可以原许,而且也没有可以不原许的资格。 

    那些伪君子--假道学家,假基督教徒,法利赛人和撤都该人等,却偏是喜欢多管这些闲事,这是使我最觉得讨嫌的。假如我有一个敌人,我虽愿意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但决不能幸乐他家里的流言,更不必说别人的事了。你们伪君子平常以此为乐,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依恃自己在传统道德前面是个完人,相信在圣庙中有你的分,便傲慢地来侮蔑你的弟妹,说“让我来裁判你,”至多也总是说,“让我来饶恕你。”我们不但不应裁判,便是饶恕也非互相饶恕不可,因为我们脆弱的人类在这世界存在的期间总有着几多弱点,因了这弱点,并不因了自己的优点才饶恕大。你们伪君子们不知道自己也有弱点,只因或种机缘所以未曾发露,却自信有足以凌驾众人的德性,更处处找寻人家的过失以衬贴自己的贤良,如把别人踏得愈低,则自己的身份也就抬得愈高,所以幸灾乐祸,苛刻的吹求,你们的意思就只是竭力践踏不幸的弟妹以助成你的得救!你们的仲尼耶稣是这样的教你的么?你们心里的淫念使你对于淫妇起妒忌怨恨之念,要拿石头打死她们,至今也还在指点讥笑她。这是怎样可怜悯可嫌恶的东西!你们笑什么?你们也配笑么?我不禁要学我所爱读的小说家那样放大了喉咙狠命的叫骂着说, 

    ………… 

    这篇东西似乎未完,但因为是别人的文章,我不好代为续补。看文中语气,殆有古人所谓“老牛抵犊”之情,篇名题作《抱犊谷通信》,文义双关,正是巧合也。编者又记。 

    (1925年2月发表,选自《谈虎集》)



 与友人论性道德书

    雨村兄:① 

    长久没有通信,实在因为太托熟了,况且彼此都是好事之徒,一个月里总有几篇文字在报纸上发表,看了也抵得过谈天,所以觉得别无写在八行书上之必要。但是也有几句话,关于《妇人杂志》的,早想对你说说,这大约是因为懒,拖延至今未曾下笔,今天又想到了,便写这一封信寄给你。 ——

    ①时商务印书馆办有《妇女杂志》,主编章锡琛(1889-1969)字雪村,浙江绍兴人,与周作人、鲁迅很熟。周作人这里故意将《妇女杂志》改称《妇人杂志》,又由“雪村”点化出“雨村”,似有暗示,又系杜撰虚设,是一种“游戏笔墨”,周作人的友人钱玄同也常爱用。 

    我如要称赞你,说你的《妇人杂志》办得好,即使是真话也总有后台喝采的嫌疑,那是我所不愿意说的,现在却是别的有点近于不满的意见,似乎不妨一说。你的恋爱至上的主张,我仿佛能够理解而且赞同,但是觉得你的《妇人杂志》办得不好,--因为这种杂志不是登载那样思想的东西。《妇人杂志》我知道是营业性质的,营业与思想--而且又是恋爱,差的多么远!我们要谈思想,三五个人自费赔本地来发表是可以的,然而在营业性质的刊物上,何况又是the lady’s journal……那是期期以为不可。我们要知道,营业与真理,职务与主张,都是断乎不可混同,你却是太老实地“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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