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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经典杂文集_全集-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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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守在原地不动。在我们进行决断的时候,我们感到职责就在我们的岗位上。灵魂决不是一个东游西荡的旅游爱好者。智者总是足不出户,如果有必要、有义务,叫他在什么场合离开他的住所,或者到外国去,他也毫无怨言,但他好像仍然呆在自己的家里,而且还用他的面部表情使人们意识到,他是在传播智慧和美德,像一位君王一样访问一个个城市和人物,而不是像一个得过且过的商贩或仆从。 



请注意,我并没有武断地反对为了艺术、为了研究和慈善目的的环球旅行,只要人首先喜欢家居,并不指望通过旅游获得比他已掌握的知识更高超的知识而出国,那请他随便好了。可是,如果谁为了取乐,为了获得他手里没有的东西而旅游,那么,谁就在做脱离自身的旅行,而使自己混迹于老古董之中,即便是青春年少的好韶光,也很快就会腐朽老去。在底比斯,在帕尔米拉,他的意志和心灵,已经变得像那些城市一样,古老而坍塌。他把废墟带进了废墟。 



对于傻瓜而言,旅游是最快乐的天堂。我们最初的旅程使我们发现:对我们来说,地方无关紧要。在家里,我梦想着:在那不勒斯,在罗马,我可以陶醉在美的海洋中,丢掉我的忧伤。我打点好衣箱,拥抱过朋友,登船航海,最后在那不勒斯醒来,旁边还是那严峻的事实,那个我原来逃避的、毫不退让的、同一个忧伤的自我。我寻找梵蒂冈和那些宫殿。我假装沉醉在景色和联想中,可是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有沉醉过。无论走到哪儿,我的巨人都陪伴着我。 



还有,我们必须警惕,对旅游的狂热是影响整个智力活动的一种更深刻的不健全的征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的智力就是漂泊不定的,我们的教育制度所培养的就是骚动不安。尽管我们的身体被迫呆在家里,可是我们的心灵却仍然无家可归,四处彷徨。我们模仿,除了心灵的彷徨之外,模仿还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呢?我们的房屋是按外国情调建筑的;我们的橱架是用外国的装饰品装饰的;我们的见解,我们的爱好,我们的才能,都一无是处,仍然追随着“过去”和“远方”。 



灵魂在艺术已经繁荣的地方创造了艺术。艺术家正是在他自己的心灵里寻找他的原型。那只不过是把他自己的思想运用到要做的事情上和要观察的环境中。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照搬陶立克或哥特式的原型呢?思想的美、便利、宏伟以及离奇的表现,离我们离他人都是一样近,如果美国的艺术家愿意满怀希望和爱心研究他要做的事,考虑过气候、土壤、白天的长度、人民的需要、政府的习性和形式之后,他就会创造一座人人都觉得住起来合适的房子,而且情趣也会得到满足。 



让我们坚持自我吧!千万不要模仿。只要你终生都在修养自己,那么,终有一天,你的天赋会喷薄而出,光彩耀人。然而,如果你对别人的才华亦步亦趋的话,那么,你只能临时地、部分地占用它。每个人所能干得最出色的事情,只有他的造物主才能教给他。除非那人把它表现出来,否则,它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无法知道。能教莎士比亚的老师在哪里?能指导富兰克林、华盛顿、培根或牛顿的导师又在何处?每一个伟大的人物都是无与伦比的。 



西庇阿的西庇阿主义,正是他无法触及的那一部分东西。无论你怎么研究莎士比亚,你也永远造不出第二个莎士比亚来了。好好地做指派给你的工作吧,不可奢望太高,胆量过大。此时此刻,给了你一种表达方式,勇敢而崇高,犹如菲迪亚斯的巨凿,埃及人的巨型泥刀,摩西或但丁的大笔,但又跟这些不尽相同。灵魂尽管满腹珠玑,辩才无双,也不可能屈尊重复自己,然而,你如果能听见这些鼻祖说的话,你肯定也能用同样一种音调回答他们。因为耳朵和舌头虽然是两种器官,却是一种性质。住在你生命中纯朴、高尚的地域,服从你的心声,你一定会再现以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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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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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挑着担子从桥上走过,听到他们在说翘鼻子许阿三死掉了,我就把担子 



放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上的汗水,我听着他们说翘鼻子许阿三是怎么死掉的, 



他们说是吃年糕噎死的。吃年糕噎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听说过有一个人吃花生 



噎死了。这时候他们向我叫起来: 



“许阿三……翘鼻子阿三……” 



我低着头“嗯”的答应了一声,他们哈哈笑了起来,问我: 



“你手里拿着什么?” 



我看了看手里的毛巾,说: 



“一毛巾。” 



他们笑得哗啦哗啦的,又问我: 



“你在脸上擦什么?” 



我说:“擦汗水呀。”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高兴,他们笑得就像风里的芦苇那样倒来倒去,有一个抱 



着肚子说: 



“他一还一知道一汗水。” 



另一个靠着桥栏向我叫道: 



“许阿三,翘鼻子阿三。” 



他叫了两声,我也就答应了两声,他两只手捧着肚子问我: 



“许阿三是谁?”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人,他们都张着嘴睁着眼睛,他们又问我:“ 



“谁是翘鼻子许阿三?” 



我就说:“许阿三死掉了。” 



我看到他们睁着的眼睛一下子闭上了,他们的嘴张得更大了,笑得比打铁的声音还 



响,有两个人坐到了地上,他们哇哇笑了一会儿后,有一个人喘着气问我: 



“许阿三死掉了……你是谁?” 



我是谁?我看着他们嘿嘿地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可是我一 



上街,我的名字比谁都多,他们想叫我什么,我就是什么。他们遇到我时正在打喷嚏, 



就会叫我喷嚏;他们刚从厕所里出来,就会叫我擦屁股纸;他们向我招手的时候,就叫 



我过来;向我挥手时,就叫我滚开……还有老狗、瘦猎什么的。他们怎么叫我,我都答 



应,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们只要凑近我,看着我,向我叫起来,我马上就会答应。 



我想起来了,他们叫我叫得最多的是:喂! 



我就试探地对他们说: 



“我是……喂!” 



他们睁大了眼睛,问我: 



“你是什么?” 



我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就看着他们,不敢再说。他们中间有人问我: 



“你是什么……啊?” 



我摇摇头说:“我是……喟。” 



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哗哗地笑了起来,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笑,自己也笑。桥上 



走过的人看到我们笑得这么响,也都哈哈地笑起来了。一个穿花衬衣的人叫我: 



“喂!” 



我赶紧答应:“嗯。” 



穿花衬衣的人指着另一个人说: 



“你和他的女人睡过觉?” 



我点点头说:“嗯。” 



另一个人一听这话就骂起来: 



“你他妈的。” 



然后他指着穿花衬衣的人对我说: 



“你和他的女人睡觉时很舒服吧?”“我和你们的女人都睡过觉。” 



他们听到我这样说,一下子都不笑了,都睁着眼睛看我,看了一会儿,穿花衬衣的 



人走过来,举起手来,一巴掌打下来,打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 



陈先生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站在药店的柜台里面,他的脑袋后面全是拉开的和没有 



拉开的小抽屉,手里常拿着一把小秤,陈先生的手又瘦又长。有时候,陈先生也走到药 



店门口来,看到别人叫我什么,我都答应,陈先生就在那里说话了,他说: 



“你们是在作孽,你们还这么高兴,老天爷要罚你们的……只要是人,都有一个名 



字,他也有,他叫来发……” 



陈先生说到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来发时,我心里就会一跳,我想起来我爹还活着 



的时候一常常坐在门槛上叫我: 



“来发,把茶壶给我端过来……来发,你今年五岁啦……来发,这是我给你的书包…… 



来发,你都十岁了,还他妈的念一年级……来发,你别念书啦,就跟着爹去挑煤吧…… 



来发,再过几年,你的力气就赶上我啦……来发,你爹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医生说 



我肺里长出了瘤子……来发,你别哭,来发,我死了以后你就没爹没妈了……来发,来, 



发,来,来,发……” 



“来发,你爹死啦……来发,你来摸摸,你爹的身体硬梆梆的……来发,你来看看, 



你爹的眼睛瞪着你呢……” 



我爹死掉以后,我就一个人挑着煤在街上走来走去,给镇上的人家送煤,他们见到 



我都喜欢问我: 



“来发,你爹呢?” 



我说:“死掉了。” 



他们哈哈笑着,又问我: 



“来发,你妈呢?” 



我说:“死掉了。” 



他们问:“来发,你是不是傻子?” 



我点点头,“我是傻子。” 



我爹活着的时候,常对我说: 



“来发,你是个傻子,你念了三年书,还认不出一个字来。来发,这也不能怪你, 



要怪你妈,你妈生你的时候,把你的脑袋挤坏了。来发,也不能怪你妈,你脑袋太大, 



你把你妈撑死啦……” 



他们问我:“来发,你妈是怎么死的?” 



我说:“生孩子死的。” 



他们问:“是生哪个孩子? 



我说:“我。” 



他们又问:“是怎么生你的?” 



我说:“我妈一只脚踩着棺材生我。” 



他们听后就要哈哈笑很久,笑完后还要问我: 



“还有一只脚呢?” 



还有一只脚踩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陈先生没有说,陈先生只说女人生孩子就是把 



一只脚踩到棺材里,没说另外一只脚踩在哪里。 



他们叫我:“喂,谁是你的爹?” 



我说:“我爹死掉了。” 



他们说:“胡说,你爹活得好好的。” 



我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他们走过来,凑近我,低声说: 



“你爹就是我。”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 



“嗯。” 



他们问我三“我是不是你的爹?” 



我点点头说:“嗯。” 



我听到他们咯吱咯吱地笑起来,陈先生走过来对我说: 



“你啊,别理他们,你只有一个爹,谁都只有一个爹,这爹要是多了,做妈的受得 



了吗?” 



我爹死掉后,这镇上的人,也不管年纪有多大,只要是男的,差不多 



我点点头说:“嗯。” 



他们都哈哈地笑着,他们经常这样问我,还问我和他们的妈妈是不是睡过觉。很多 



年以前,陈先生还活着的时候,陈先生还没有像翘鼻子许阿三那样死掉时,陈先生站在 



屋檐下指着我说: 



“你们这么说来说去,倒是便宜了他,是不是?这么一来他睡过的女人几卡车都装 



不下了。” 



我看着他们笑时,想起了陈先生的活,就对他们说: 



“我和你们的女人都睡过觉。” 



他们听到我这样说,一下子都不笑了,都睁着眼睛看我,看了一会儿,穿花衬衣的 



人走过来,举起手来,一巴掌打下来,打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 



陈先生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站在药店的柜台里面,他的脑袋后面全是拉开的和没有 



拉开的小抽屉,手里常拿着一把小秤,陈先生的手又瘦又长。有时候,陈先生也走到药 



店门口来,看到别人叫我什么,我都答应,陈先生就在那里说话了,他说: 



“你们是在作孽,你们还这么高兴,老天爷要罚你们的……只要是人,都有一个名 



字,他也有,他叫来发……” 



陈先生说到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来发时,我心里就会一跳,我想起来我爹还活着 



的时候一常常坐在门槛上叫我: 



“来发,把茶壶给我端过来……来发,你今年五岁啦……来发,这是我给你的书包…… 



来发,你都十岁了,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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