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浪子-第8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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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义看他言语吞吐,不觉心中起疑,问道:“翟总管之意,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么?”不便,这是说的客气,意思就是夏堡主不肯接见么?
翟开诚能当上夏家堡的总管,自是淮南大侠的左右手,老于世故,范义这话的口气,哪会听不出来的,连忙摇着手,陪笑道:“不,不,老管家不可误会,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实因堡主早在三天前已经出门去了。”
范义心中暗暗冷笑,说道:“这么说,咱们少爷来得不凑巧了?”
“是,是。”翟开诚依然满脸堆笑,说道:“堡主大概要后天才回来。”
范子云看了范义一眼,说道:“老管家,那我们后天再来吧。”
“不,不。”翟开诚连连摇手道:“范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怎好说走,再说堡主和范大爷昔年情同手足,范公子,老管家不是外人,到了夏家堡,和到了自己家一样,堡主在不在都是一样,二位先请住下来,一、两天堡主就可回来了。”
他不待二人开口,接着笑道:“堡主事业多,一个月中间,总有十天、八天不在家的,从前范大爷经常到堡里来,堡主不在,他一样住下来,范大爷说得好,自己兄弟嘛,分什么彼此,到了夏家堡,不就和回到金牛村一样……”
范子云听他提到爹,不由问道:“爹时常到这里来么?”
“快十年了。”翟开诚道:“范大爷差不多有十年没到这里来了,头一年,范大爷没来,堡主还觉得奇怪,曾打发家丁到金牛村去问讯,后来听说范大爷也没回家去,心头十分着急,四出打听范大爷的下落,但江湖上谁都没有见过范大爷……”
范子云心头一沉,自己原想找夏伯伯帮忙,这么说,夏伯伯也不知爹的下落了。心中想着,接着问道:“后来也一直没有消息么?”
翟开诚微微摇头道:“这十年来,堡主没有一天不惦记着范大爷,只要有人从岭南、漠北各地来的江湖同道,就要问他们范大爷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
范子云说道:“我这次来叩谒夏伯伯,就是想跟他打听爹的消息来的。”
“是,是。”翟开诚道:“范公子只管放心,在下听堡主说过,范大爷一生好武,十年不见他踪影,在平常人来说,这是失踪,但在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也并不足奇。”
“哦。”范子云听得眼睛一亮,问道:“夏伯伯这怎么说呢?”
翟开诚笑了一笑道:“在下当时听了堡主的话,也觉得很奇怪,后来堡主说,范大爷是个嗜武如命的人,他也许在哪一座名山大川,遇上了异人,在面壁练功,一个练武的人为了精益求精,抛妻别子,花上十年时间,也是常有之事,不然的话,以范大爷的名气,江湖上谁不认识他,怎会没有一个人见到他的影子,连自己家里也没回去过一次?”
范子云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不禁充满了希望,说道:“翟总管说得对极,爹一定在什么地方练武了。”
翟开诚笑道:“这是堡主说的,堡主和范大爷情同手足,范大侠的脾气,堡主自然清楚了。”
范义点点头,含笑道:“这话倒也有几分可信,我家大爷从小就嗜武如命,老汉还记得他十三岁那年,在金陵的时候,不知听谁说的,栖霞寺老当家是一位有道高僧,他把高僧当作了武林高手,有一天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城外栖霞寺去找老当家,要拜他为师,闹得镖局的人全体出动,才算把他找回来。”
范子云这回经老管家这一说,心头更是踏实,说道:“这就不错了,夏伯伯说的对极了。”
翟开诚乘机道:“所以范公子不用担心,就算不去找他,有一天,范大爷也会突然回来的,范公子且在这里住下来,好在堡主后天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接着又陪笑道:“堡里有一座院子,是专门留着给范大爷下榻的,大爷只要一来,就自己去住,不用下人招呼,如今范公子来了,正好住到那院子里去,那里十年来,一直保持着原状,天天有人打扫,原是准备范大爷随时来住的。”
范义听得也极为感动,说道:“堡主真是故人情深。”
翟开诚笑道:“堡主和范大侠,岂止故人,他们是兄弟嘛。”他不待二人开口,接着笑道:“方才在下听说范公子来了,就想到了公子的住处,那里是范大爷住的地方,范公子住进去,一定会有亲切之感,在下这就陪二位进去看看。”说罢,就站了起来。
范子云跟着站起,说道:“多谢翟总管。”
翟开诚陪笑道:“范公子说谢,就见外了,在下替范公子带路。”
「哦」范义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口中轻哦一声,然后才又说道:“翟总管,老汉想起一件事来了。”
翟开诚道:“老管家想到了什么?”
范义道:“我家大爷和堡主是八拜之交,通家之好,如今堡主虽然外出,少爷初来,应该先去拜见堡主夫人,才是道理。”
翟开诚道:“老管家说得极是,只是……”
范义望了他一眼道:“翟总管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翟开诚堆笑道:“老管家说的想必是楚夫人了?”
范义道:“不错,算来老汉十几年前,去过一次石门山,曾拜见过楚夫人。”
翟开诚道:“楚夫人过世已有九年了。”
范义吃惊的道:“原来楚夫人已经过世了,只不知堡主可曾继娶?”
翟开诚道:“堡主偌大一片基业,不可能没有人帮他照料,现在续娶的是位邢夫人,是八年前进门的。”
范义道:“既然堡主娶了邢夫人,邢夫人就是我家少爷的婶母,理该进去叩拜。”
翟开诚道:“邢夫人性喜清静,嫌这里进出的人杂,通常都住在老子山。”
范义道:“老汉记得楚夫人有一位小姐,好像比我家少爷还长上三岁,如今该有十九岁了。”
翟开诚笑了笑道:“老管家记性真好。”他笑得有些勉强,立即掉转话头,说道:“来,在下替范公子带路,先安顿下来再说。”先安顿下来了再说,正是推宕的最好办法,轻描淡写的一笔带了过去。
范子云道:“翟总管请。”
于是由总管翟开诚走在前面领路,三人转过长廊,出了东角门,但见一片花圃,种植不少名花异卉,以青砖砌成各种图形!或圆或方,或如弯月,或如犬齿,因地制宜,繁花盛开,嫣红姹紫,花香袭人,花圃间砌着白石小径,曲折相通。
翟开诚领着范子云、范义二人,穿花拂柳,跨进一处以紫藤花扎成的三座圆形花门。才看到迎面一排三间精舍,朱栏画檐,曲槛长廊,清幽之中,颇饶有富丽堂皇之概。
三人刚走近阶前,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急忙迎了出来,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小婢如玉,叩见总管。”
翟开诚一抬手道:“如玉,快去见过范公子,老管家。”
如玉口中应了声「是」,又朝范子云福了福,低着头道:“小婢如玉,叩见公子,老管家。”
范子云从未和女孩子说过话,不觉俊脸微微一热,欠着身道:“姑娘请起。”
如王盈盈站起,秋波微抬,立即又垂下头去,娇声道:“范公子,姑娘这称呼,小婢万万不敢当,公子以后就叫小婢名字好了。”回身朝范义道:“老管家,你把范公子的行李交给小婢吧。”伸手来接范义手中的包裹。
范义只得把包裹交给了她,口中说道:“多谢姑娘了。”
如玉道:“老管家不用客气。”
翟开诚抬抬手道:“范公子请。”
范子云跨进精舍,举目看去,中间是一间小客室,上首悬挂着一幅中堂,画的是风尘三侠。两边粉壁上,悬挂四幅书画屏条,室内摆设,也极简单,中间是一张紫檀八仙桌,两旁放着六把紫檀雕花椅几,但却雅而不俗。
翟开诚伸手推开左首壁间的两扇厢房,说道:“这是书房,范大爷经常在书房阅读图书,有时也和堡主在这里下棋。”
范子云不觉举步走入,这间书房,布置精雅,除了入门处,左右壁间两排书橱,玉轴牙签,放着不少书籍,三面俱是窗户,可以观赏花圃中的花木。南首窗下,放一张花梨木书案,古色古香,别饶古趣,案上放着文房四宝,一只细瓷茗碗,一部宋刻李太白诗集。
翟开诚含笑道:“这书房十年来一直保持着原状,这是范大爷用的茶碗,这部李太白诗,也是范大爷平日最喜爱的,兴之所致,还高吟「黄河之水天上来」呢。”范子云在家里很少听母亲谈起爹的这些事,如今刚到夏家堡,就听到了爹不少事迹,心头自然是十分兴奋。
范义在旁笑道:“翟总管说得是,这句话,老汉也时常听大爷口中念着,原来他是吟诗。”翟开诚笑了笑,领着两人退出书房,走近西厢,如玉迅快的开启了房门。
翟开诚道:“这是卧室,被褥都是现成的,范公子住在这里,定会有亲切之感。”卧室略呈长方,也是三面有窗室中除了一张床,一口橱,南首临窗还有一张小桌,两把椅子,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范子云道:“这里只有一张床,老管家睡到哪里呢?”
翟开诚笑道:“这里本是范大爷住的地方,范公子来了,自然该住在这里,老管家住处,不劳范公子费心,在下自会安排的。”
范义道:“翟总管不用客气,老汉在这里搭个铺就好了,少爷是第一次出门,老汉在这里作个伴的好。”
“这个……”翟开诚略为沉吟,接着点头道:“这样也好,搭铺倒是不必,后面还有三间小屋,一间是如玉睡的,另外一间正好空着,只是委屈老管家………”
范义道:“咱们是一家人,说委屈就见外了,老汉只要有个铺就够了。”
范子云道:“老管家,咱们去看看咯。”
如玉道:“小婢带路。”说罢,走在前面领路。
翟开诚陪着二人走出卧室,从小客室转过屏门,后面是一个小天井,又是一排三间。翟开诚用手一指,道:“左边一间,是如玉的卧房,中间一间,堆放着杂物,右边一间一直空着,老管家看看如果还可以,就要如玉叫人来收拾一下就好。”在他说话之时,如王已经过去打开了木门。
这间空屋,里面原有一张木床,两把椅子,和一个洗脸架,虽然空置已久,铺上了一层灰尘,但只要收拾一下,比起客店里的上房,还要宽敞舒适。范义呵呵笑道:“翟总管,就是这里好了,待会老汉自己会打扫的。”
翟开诚笑道:“只要老管家不嫌简慢就好,你远来是客,怎好要你动手?”回头吩咐道:“如玉,你去吩咐院丁,把这间屋子打扫于净,并把被褥铺好,如果还缺什么,到前院去领。”
如玉躬身道:“小婢遵命。”
翟开诚抬手道:“范公子,咱们前面坐。”三人回到前面小客室落坐,如玉送上三盅茗茶,就退了出去。
翟开诚含笑道:“二位初来,总算安顿好了,如果还缺什么,不用客气,只管吩咐如玉好了,二位一路辛苦,也该休息一会了,在下有事咱们待会儿见了。”
范义道:“翟总管只管请便,咱们不用招呼。”
翟开诚拱拱手道:“那么在下告退。”转身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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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起身走到门口,说道:“这里真是不错。”
范义跟在范子云的身后,接口道:“夏大爷是故人情殷,这一大片院子,为了是大爷住的,一直留了十年……”
范子云不知道老管家心里有很多感触,他却兴奋的道:“老管家,我从小到大,很少听我娘说起爹的事,今天才到夏伯伯这里,就听到了许多关于爹的事,譬如爹喜欢李太白的诗,我看爹一定也喜欢花木,不然这里怎会有这一大片花圃。”
说话之时,只见如玉俏生生的走了进来,手中提着把开水壶,含笑道:“范公子,小婢给你冲水来了。”
范子云道:“多谢姑娘了。”
“不用谢。”如玉替二人茶盏里冲满了水,然后说道:“公子和老管家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婢子好了。”
范子云问道:“姑娘一直是在这里的么?”她想她如果一直在这里,自然知道爹的往事了,但继而一想,她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十年前,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如玉嫣然一笑道:“小婢是昨天才调到这里来的。”
范义问道:“如玉姑娘是从哪里调过来的?”